沈恒对以身相许不感兴趣，尤其还是同性。
他虽然留了长头发，但以他的惊人的身高也不会有人眼瞎到把他误认为女性，那眼前这个饶有兴味盯着他的人，不仅是个骄傲自满的自大狂，还是一个性取向异常的骚扰男。
他的美甲客人们，虽然各有各的听不懂人话，但远没有眼前人的自说自话，他没有应付这种类型人的经验，沟通是沟通不了的。
沈恒侧头望向林念，眼里的意思是轮到你出场了。
“你不是说了，跟着你干只需要和你一个人沟通吗，把眼前这只疯狗给引开。”沈恒一幅扑克脸，死气沉沉盯着林念。
林念了悟，缓缓抬手对沈恒比了一个OK的手势。
复而扭头打量汪城邑，那番把他自己赔给沈恒的话她也听得嘴角抽搐，难得见到比她还自我感觉良好的人，她上下扫视眼前这个人，想从他身上看出有什么地方，是能赶上三成利值得当赌注的。
男人最值钱的是身高，有道是一米六的帅哥和一米八的丑男，八成的人会选择一米八，她也不例外。
坐着的身高和沈恒那个个子相差无几，只要不是五五分身材那个子可以看看，长相么……也那样呗，看惯了电视上娱乐圈里的美男子们，汪城邑的容貌只能说和那些人不相上下，可林念从来又不是在乎脸的人，男人么能用就行。
面前的人以林念的标准衡量下来，她觉得不值当。
同质化的人她已经养了很多了，八个保镖们哪样都能和他平齐，没啥多的闪光点。
林念挑剔的目光一般扫过，轻轻嗓音道：“很不幸，在我看来你还不够格作为那三成利和三年维修费用的赌注，简而言之，你在我眼中真的很特别，可惜却不在我的心里面。”
男嘉宾该识相下场了。
汪城邑完全跟不上这一唱一和的主仆俩，他俩之间好像有一种氛围是别人插不进去的，一个眼神就能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等下，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只是进行一场比试而已，比试内容完全可以由你们定。”他只是想探探他魂牵梦绕已久的“未来”的底罢了，那些激语只是为了促成比试的进展，怎么就变成他的价值衡量了。
林念觉得沟通有点难，头痛，都这么明白了还不明白，怪不得他隔壁那位同事全程纠结的表情。
王志凯从不觉得这个季节有那么的闷热，大功率的工业风扇在会议室里呼呼吹着，都吹不走他额头上密密麻麻的汗。
从汪城邑一出口，王志凯就知道事情脱离了原先的预想，三成利及三年维修费用一开口他的心就凉了半截，明明说好的是多让一成利，其余维持原状的。
王志凯连忙翻开新的合同，翻了几页找到合同金额，果然是让利三成的价格，他出发前明明核对过合同的金额，不知道什么时候这本合同就被替换掉了。
王志凯望着汪城邑专注对面的侧脸，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这价格要是真这么谈，那落到厂子里的利润几乎等于没有，再外包三年的维修费用，就是一笔赔本买卖。
这场会面是他好说歹说，又是赔礼道歉又是述说厂子不容易，才跟手机研发厂负责的人争取来的，来之前也是在李厂长的面前做了保证，会成功拿下这笔单子。
带上汪城邑也是因为他得罪不起他，可带个职工也就是个走过场的事，他便大意带了。
早知道早知道……他也没有办法，昨晚他便去打听过了，这个小小的办事员竟然是汪家嫡系继承人，远非他先前想的旁枝少爷，他只怪自己不够谨慎，行事过于张扬惹恼了大少爷。
还有什么挽救的办法，这事情要是真落定了，他的滚蛋也就落定了。
王志凯头上的汗都落到了睫毛上，在脸上流淌着，分辨不出是眼泪还是汗水。
只能寄希望于对面能够反悔，索性就不签这个合同，大不了就不赚钱不至于赔本。
她林念是最记仇的，不是道歉赔礼就能遮掩过去的，对方既然听不懂好话，那就别怪她话说得难听。
“说难听的，你认为我林念缺那三成利吗，区区一万五的合同，在我眼里还不够格，何况是其中的三成利润。”林念愿意和对方沟通，但前提条件是对方的姿态不能高高在上，再好的价钱没有相配的服务态度，她是不会买单的。
“阳光机械厂作为我厂的上游企业，我租赁你们的生产线，支付相应的款项，双方很难说谁更占据主导权。但阳光机械厂的生产线并不是无可替代的，我们租赁的也只是旧型号的生产线，性能上大家心知肚明赶不上新的，只不过是首批接触便有意向的供应商，我这个人念情罢了。”
林念最大的优势就是资金充裕，哪怕一时半会儿找不到相应的生产线开不了工，以她的存款仍旧能够维持一家厂子的运行，拖时间从来都不算问题，只不过自然是能早开工便开工，她也不是什么冤大头。
林念笑眯眯地插手，轻飘飘说着对家财务的困窘：“我们手机研发厂又不是缺了你家就找不到下一家替代，可据我所知现在的形势下，你们阳光机械厂没了我们手机研发厂的订单，这个月的工资有没有下落还不一定。”
“听清楚了，是你们求着我们！别那么大的架子。”比试，那也得是她提出比试才行，什么时候弱者有提要求的权力。
三岁小孩都知道，现在的国营企业，也就是面上光。要不是阳光机械厂生产的是各类机械，没办法把生产线的零件拆下来给职工们抵薪水，换成是服装、零食等厂子，那基本是全充作薪水了。
就这幅境况，还高高在上和她谈条件，年轻人天高地厚不知财米油盐的重要。
林念没了耐心，林念甩出第一版设了坑的购销合同，厚厚的合同摔在桌面上惊起一声厚响。
“你们先前的小人行径是真让我看不上眼。”
王志凯被这几句凌厉的话说得想化身为乌龟，缩头进去，这合同摔在桌面上跟甩在他的面上也没有区别。
林念玩味地注视着汪城邑，轻柔道：“你，我也看不上眼。”
什么玩意儿就想和沈恒比试，垃圾。
汪城邑云淡风轻的神情上有了一丝错愕，但随机恢复自然，果然他觉得有过人之处的人才跟随的老板必然也有过人之处，他刚才说的话太过绝对，十挑九成，他遇见的刚好就是那个掀桌的，掀桌还不够，还要翻旧帐。
汪城邑只觉得眼前这个人和宴会上那个口吐脏话的盛装身影重合，红润润的唇对他说着，“垃圾！”
实在是太有趣了，他平淡的人生中何其有幸与这样的人邂逅，就凭林念这些表现，他都不需要跟沈恒比试了，比起沈恒的专业能力，他更觉得林念的处事态度才是最珍贵的，那一股愤青厌倦之态，珍贵到他愿意当场加入手机研发厂。
林念掀了桌子，就意味着不与阳光机械厂合作，沈恒和对面那个眼镜男的比试也没有必要，她站起来准备离开，浪费在这会议室的十分钟，她得去让袁兴耀等人去重新找个新的供应商。
要不是她咨询过沈恒，能不能就这些合同中的错漏告他们一个合同欺诈罪或是合同诈骗罪，得到否定的答案，她可不会就这么轻易地放过他们。
李家，不合作也罢！
“等等，林老板，我正式介绍一下，我叫汪城邑，昨日晚宴上我们有见过。”汪城邑同时递出一张做工精美的名片，收起原先的漫不经心，正式地做了一次介绍。
“汪？岑汪的汪？”林念所剩无几的风度让她接过这张名片，她对眼前人的厌嫌，出自他们在合同上设坑的下劣手段以及与李家沾边的势力划分，纯粹对汪城邑本人的厌烦只占了他骄傲自大的那么百分之一。
年轻人意气风发并不是减分项，林念不是那些升级流小说里喜欢对反派打脸的土根逆袭者，她欣赏这样有追求的人。
“你代表的是汪家，还是李家？”
汪城邑轻笑：“林老板说笑了，从来就没有李家。”
林念认真打量起了汪城邑，她有她目前最欠缺的一项人脉关系，本以为的骄纵自满便给安了合理道理由。
林念立马换了张笑脸，现实的可以：“欢迎你加入。”
王志凯的另半截心也凉透了，他浑浑噩噩从手机研发厂离开，做梦都不敢信，他们两个人进去的，出来就只剩了一个人，那手机研发厂跟魔鬼的洞窟一样，是吃人的地方。
王志凯得罪不起汪城邑，可他也照样得罪不起林念，不说林念本身就是声明在外的一意孤行，她后面的八个保镖也不是好惹的，他谁都劝不住，只能憋着生出的焦虑都从毛孔里化成了汗水，在会议室里蒸桑拿。
他的脚步虚浮的走在路上，完全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是他已经跟不上年轻人的节奏了吗。
他要怎么交代，汪家大少爷就从李家的阵营跑到了林家的阵营。
他都不敢想象他出去一趟，不只没有谈成合作，没有让对方吃亏，反而贡献一个中坚力量，李厂长会怎样疯狂报复他。
王志凯回头看了一眼欣欣向荣的研发厂，太可怕了，这个厂子像是一团漩涡，把所有好东西都卷走，完全不能与之抗衡，他逃也似的跑走了。
丢人啊，是真把人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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