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坐了我的位置,烦请让一下。”秦汝州的手指攥紧了些,只不过很快松开,不可避免地掩在唇边轻咳一声。
沈淮砚循声望去,正是养父,他神色如常,依旧穿着那件衬衣。
“秦叔叔?”齐正则瞪大了眼睛,发现来人是秦汝州,紧忙从椅子上站起来,“您还没顾得上吃饭吧,快请坐。”
“多谢。”秦汝州低声道,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沈淮砚有点担心,不太敢和养父搭话,望着四周的一众熟人,却发现大家都看着自己,整张桌子的气氛都诡异地安静了下来,对面的席玉董擎杨等人完全是看好戏的表情,这边的几人则是担心。
“你快说话啊,刚才不是话很多吗。”周希迩戳了戳周赫尔的肋骨位置,她有点受不了现在的气氛。
“我不敢。”周赫尔摇头,他能看出秦汝州还在生气,现在谁和秦汝州说话都是自不量力往枪口上撞。
相比其他人隔岸观火看热闹不嫌事大,沈淮砚这个事件漩涡中心却依然端坐着,秦汝州出现的时候他只是紧张了一瞬,而后反倒生出几分安心,养父有好好吃饭,吃药,这样就够了。
这边的几人都沉默不语,彼此心领神会地露出讳莫如深的表情心照不宣地用余光打量着动作优雅得体用餐的秦汝州,刀叉在餐盘上撞击发出了清脆的声响,每一下都撞着众人的耳膜。
齐正则受不了现在的低气压,小心地跑回了座位,还是自己的爸妈和善,他不由得替沈淮砚捏了把汗。
沈淮砚想解释一下,只是他不知从何说起,神经紧张地捏起杯子打算喝一口,却因为过分紧张而失手将杯子撞翻。
“小心点。”秦汝州终于开口了,他的右手飞快地丢下餐具,握住了那只被碰到的杯子上。
恰好沈淮砚也急于握住杯子,于是,两人的手不可避免地重叠了。
好凉。
沈淮砚这么想着,便也这么鬼使神差地说出来了。
此话一出,周赫尔不仅捏了一把冷汗,他觉得自己得说点什么来缓和气氛,天啊干儿子不赶紧解释反而在说这些没用的做什么。
只是,在他之前,对面的席玉便先开了口,他歪着身子半靠在董擎杨身上,说道:“秦董,我听说是你的一个养子推了另一个养子下水,我不免多说一句,你可真是给自己找了两个定时炸弹带在身边啊。”
秦汝州将杯子放好,连一个眼神都没分给对面的人,他松开手,而后拿起一旁的热毛巾擦了擦手,继续吃饭。
沈淮砚目光冷冷地盯着席玉,只是也懒得理会他。
“我看你听风就是雨啊,舌头也不想要了是吧?”周希迩看不下去了,对着对面冷嘲热讽,“请你拿出证据来。”
“证据就是,沈淮砚就是个没父没母的小混混,他打……”席玉的话就这么毫不遮掩地说了出来。
饶是坐在他身边的董擎杨都觉得过分了,他紧张地看了眼秦汝州,张口欲言又止。
席玉的话并没有这么说下去,转而变成了一声惊呼。
沈淮砚一直盯着席玉的嘴,只注意到眼前有一个什么东西极快地闪过,而后便是一声轻响。
定睛一看,一只叉子斜着插在了席玉面前的奶酪饼皮上,丢叉子的人用力不小,叉柄处还在小幅度晃着。
席玉的目光移到了秦汝州身上,他对上对方的目光,被吓了一跳,秦汝州的眼神实在寒冷,席玉怀疑这只叉子本是想对准自己舌头的。
沈淮砚的反应慢了半拍,这才慢慢转头望向秦汝州,他手中的那只叉子消失了。
“席先生是否有证据,若是造谣,那你下了船就可以收到东洲的律师函了。”秦汝州握住了沈淮砚的手,平静地望着对面的人,声音不大不小。
沈淮砚身子僵了下,这次,秦汝州的手热了许多,大约是用过热毛巾的原因。
松开手后,秦汝州伸手拿过了沈淮砚的叉子:“借用你的叉子。”
接着,他便自然地拿了过来,慢条斯理地将切割好的食物送入口中。
“秦董,即使是造谣传播量也不够……”董擎杨突然冒出了一句话,他的目光饶有兴味地落在对面两人交握着的手上。
这个孩子……似乎是叫沈淮砚,董擎杨回想了一下,他和这个孩子还是在那个酒吧第一次见面的,是个聪明人,不过他怎么也没想到秦汝州会这么在意这个孩子。
该不会……这个孩子真的是他亲生的吧,不然怎么会如此维护?
董擎杨的手指收紧了一些,他的目光落在秦汝州的身上,这么多年了,他还是看不透他。
“你大可以试试东洲的法务部能不能拿下。”秦汝州少有的强硬回怼。
就在这时,音乐响了起来,主办方聘请的礼仪小姐邀请各位到露天的平台上参加舞会,大多数人也都跟着往远处走,周遭的环境音嘈杂起来。
“走。”秦汝州握着他的手加了几分力道,拉着他向前走。
“等……等下。”沈淮砚磕磕绊绊地说着,回身将放在一旁椅子上的外套拿了起来,“你先穿上吧……爸爸。”
秦汝州的目光柔和而明亮,落在他身上几秒,而后接过了衣服,摸了下他的头:“嗯。”
他们跟随着人群向外面走去,脚下是流淌着的稀薄的雾气,周围的灯光一盏盏暗了下来,鲜花淡淡的香气从四处悬挂着花瓶中涌出来。
鼓风机在工作着,将黑色的和红色的花瓣从地板上送起,落在宾客的肩头、发梢。
沈淮砚伸出手,接下了那片花瓣,红色的。
对于席玉那些刻薄的话,他有些在意,但也没有那么在意。父母与他而言只是一个名词,他们抛弃了自己和哥哥,大约是因为哥哥的病太难治疗,又或许是两个男孩太难养活了。
他只恨父母为什么要生下自己和哥哥,又将他们抛弃。
至于骂自己的话,沈淮砚垂下眼眸,这十几年来听过很多次了,席玉那几句话不痛不痒的,对他来说什么都不算。
所以……沈淮砚注视着秦汝州瘦弱的背影,养父帮自己说话了,还拉自己的手了,那么他是不是不生气了……
这么想着,沈淮砚险些撞在雕花的柱子上,脚步一顿,停在原地堪堪躲了过去。
“沈淮砚。”季郁荷提着裙子从旁边跑了过来,刚好站在秦汝州和沈淮砚的中间。
秦汝州自然地松开了手,站在不远处等待着他们两个说话。
“我可以请你跳舞吗?”季郁荷望着他,眼里是说不出的情绪。
“不……”沈淮砚皱了皱眉,下意识想要拒绝,他望向了一旁秦汝州的方向,他还没和养父说今晚的事情,他不想离开。
“算我求你了。”季郁荷又向前迈了一步,说这句话的声音很小。
直到两人站到这么近的距离,沈淮砚这才注意到她红着的眼睛,可是……
“你和朋友去跳舞吧,我就在那边的吧台上,你累了就过来。”秦汝州向后迈了一步,指了指一旁高出一截的吧台,而后便转身离开了。
“我求你了,我有很重要的事情。”季郁荷压抑许久的哭腔冒了出来。
“……嗯,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说?”沈淮砚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头,季郁荷帮过自己几次,自己也该帮她。
“不,我就在这里快些说完,你跟我来。”季郁荷摇了摇头,转身向着人多的地方走去。
现在第一支舞曲已经响起了,而船上的一些小网红小明星都很有眼力地揽着他们看中的人,开始跳舞,季郁荷和沈淮砚处在其中倒也显得不突兀。
“什么事?”沈淮砚一边问着一边思索着该怎么和秦汝州提起秦天柏落水的事。
“你记不记得,上午我拿了秦天柏的玫瑰花?”季郁荷小声问道。
“嗯,记得。”沈淮砚有些困惑,这又不是什么大事。
“我爸妈想让我和一个暴发户……那个暴发户就想要拿我的玫瑰花,结果……我早就把花丢到水里了,他拿到的是秦天柏的。”季郁荷声音很小,需要认真分辨。
“那也没关系吧,他总不能真的去找秦天柏吧?”沈淮砚倒不认为这很重要,送花只不过是一个互相确认关系的小环节吧,怎么也不可能强迫其他人做这种事吧。
“他们会去找秦天柏的。”季郁荷似乎要被吓哭了。
前几年她爸爸看上了几个年轻小明星,强要了他们的花,晚上的时候拿给工作人员看,那些保安队的人便强行将他们绑了过去。
季郁荷三言两语将事情解释了清楚,而后指了指船外:“你知道为什么这里做什么都可以吗?”
“我知道。”沈淮砚沉声道,青城市在D国沿海区域,地理位置优越,而现在,他们恐怕已经进入了公海区域,这里的管辖会宽松许多。
“但是,秦天柏他毕竟和那些上船找金主的人不一样。”沈淮砚仍然对此保持怀疑态度,怎么可能真的有人敢对秦汝州的养子动手。
“他们何止敢对秦天柏动手。”季郁荷说这话的时候,眼神有些涣散,“何止……”
“什么意思?”沈淮砚的声音不自觉地发抖。
风从海面上席卷而来,音乐声被切开,几秒后才恢复正常。
“这一次的主办方,已经不是曾经的了,秦董一直以来被多少双眼睛盯着,东洲被多少双眼睛盯着,若是他在这里无声无息的……秦家后继无人,不会有人要求彻查的。”季郁荷的声音越来越小,她只觉得手指发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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