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复室的射灯在宣纸上投下淡金色的光晕,沈清夜握着鼠须笔的手忽然一颤,墨点晕染了画中人的衣袂。
窗外惊雷骤起,玻璃窗上蜿蜒的雨痕将顾寒舟的身影割裂成模糊的碎片。他站在檀木屏风后,西装肩头还沾着紫藤花瓣,像是刚从老宅祠堂回来。
"这幅《寒江独钓图》,能修么?"
沈清夜的睫毛在颧骨投下蝶翅般的阴影,修复刀轻轻刮去霉斑:"顾先生不知道这幅画是沈家旧藏?二十年前那场大火......"
"所以需要最好的修复师。"顾寒舟的拇指抚过画轴上的火燎痕迹,檀香混着硝烟的气息在两人之间弥漫,"就像你修复那个碎成十七片的定窑白瓷枕。"
空气突然凝滞,沈清夜听见自己腕间的红绳铃铛发出细碎响声。那夜顾寒舟醉酒闯进修复室,也是这样带着焚香的气息,将滚烫的唇印在他后颈的胎记上。
"滋啦——"
电锯声突兀地穿透雨幕,沈清夜手下的宣纸突然渗出血色。他慌忙掀开画心,夹层里赫然藏着一面错金银云纹镜,镜面映出他煞白的脸——与顾家祠堂供奉的顾夫人遗照,七分相似。
"看来沈先生记性不太好。"顾寒舟的指节叩在青铜镜边缘,"令尊没告诉你,二十年前他就是用这面镜子,骗得我父亲拍下整船赝品?"
雷光劈开镜中倒影,沈清夜终于看清顾寒舟眼底的恨意。修复刀当啷落地,腕间红绳应声而断,朱砂珠子滚进满地碎纸里,像极了订婚宴那日洒落的玫瑰花瓣。
那时他穿着顾寒舟送的月白长衫,捧着修复好的青瓷盏赴宴,却在雕花门外听见顾寒舟带笑的声音:"不过是个修复赝品的替身,也配进顾家的门?"
雨声渐急,顾寒舟的鳄鱼皮鞋碾过满地朱砂:"沈家欠顾家的债,就从这面镜子开始还。"他突然攥住沈清夜的手按在镜面,"听说古镜通灵,不如你亲自问问令尊......"
沈清夜猛地抽手,碎镜划破掌心。血珠滴落在《寒江独钓图》的落款处,"沈墨"的印章突然泛出诡异的幽蓝——那是父亲独创的防伪药墨,遇血显色。
"不可能......"顾寒舟瞳孔骤缩。他分明记得拍卖行鉴定报告写着"现代仿品",父亲就是看到这个才心脏病发。
窗外闪电照亮沈清夜颈间红痕,那里本该戴着顾家祖传的翡翠平安扣。顾寒舟忽然想起昨夜私人医生的话:"沈先生的心脏病,最多再撑三个月。"
雨声中传来瓷器碎裂的脆响,顾寒舟转身时撞翻了青釉梅瓶。沈清夜蹲下身去捡碎片,听见西装革履的男人说:"下月初八是好日子。"
染血的瓷片刺进指腹,沈清夜望着消失在雨幕中的背影。他知道顾寒舟要娶那位留洋归来的文物鉴定师了,就像修复破碎的古董,总要剔除不合时宜的裂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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