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将晚，暗沉下去的日光染着橘红桃红火红的色彩透过雕花圆窗投射进室内，高越黎漂亮的脸像抹上了霞光的炫丽，柔和又旖旎。
陈元苏被他的问题问住，一时之间没有回答。
高越黎为什么会觉得自己想跟他交朋友是因为梅萱？他是不是误会自己和梅萱的关系了？
或许任谁看到他和梅萱刚才的距离都会这么觉得。
干脆就当是这样好了。这样高越黎就不会认为自己对他心存歹念，说不定也愿意接纳他当朋友。
陈元苏还未回答，高越黎像是已经知道答案般开口：“死了那条心，不许打我师妹主意。”
怎么和他想像的不一样？陈元苏错愕地看向高越黎：“啊？”
高越黎没再重复，又转身出了内室。
“等等，高大夫……”
陈元苏想叫住高越黎解释，但高越黎已经消失在陈元苏眼前。
“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解释清楚啊，高大夫？”
没人回应。
啧啧啧，刚才是怎么回事？那是在跟他宣示梅萱的主权吗？让他别打梅萱主意是因为他喜欢梅萱？
高越黎居然是个异性恋？！这个世界的剧情NPC是个异性恋这有可能吗？
梅萱之前说过的话又在脑海中响起。
“他跟你一样是个直男，说不定你们可以成为好朋友。”
陈元苏还是不敢相信这个BL世界竟然有跟自己一样的直男。
不过仔细想想有直男才合理。要是这里的人天生都爱男风，又怎么可能会有后代？
何况全是男同的话，又怎么会有那种不被世俗接受，经历种种磨难，冲破重重障碍拦阻才能在一起的刻骨铭心？
有冲突的爱情才更加让人牵肠挂肚，欲罢不能。
玩过这么多游戏的陈元苏最清楚这种极限拉扯，世俗不容所带来的深刻冲击了。
对上视线的那一刻，直男与男同的命运就会缠上他们，让他们爱得死去活来。结局最好是个bad end，这样就足够让人意难平到念念不忘。
******
陈元苏本来以为高越黎会这样抛下他，让他独守空屋。结果等天色全暗下来后，高越黎就进内室来点灯了。
烛火明亮，一室通透。高越黎拿了几本桌案上的书册放到陈元苏旁边：“还不想睡的话就看看书，我出诊去了。回来会再帮你换药。”
“呃……谢谢。”
高越黎没再说什么就又出去了。
听到外面不时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还有关门声，陈元苏有些苦恼地挠挠脸，不知为什么感到尴尬。
他还是应该跟高越黎解释清楚，他和梅萱其实什么都没有吧？
这么想的时候，又忽然想到南宫紫仪和百里鸿羲。
真是奇怪，南宫紫仪居然没来找他。按照之前的情况，南宫紫仪知道他受伤肯定都会第一时间站出来说要照顾他，今日竟然连人影都没看到。
南宫紫仪是还不知道他受伤的事？
不对，南宫紫仪肯定会注意到他没去上课。稍微问一下宗政攸就会知道原因。
是不是他和百里鸿羲还没和好，或是又发生了什么事情导致他没能出现？
人真的很矛盾。
明明想远离这些攻略对象，又禁不住好奇。这颗该死的八卦之心怎么就控制不住呢？
他在这里胡思乱想也无济于事。睡又睡不着，陈元苏只能翻看宗政攸带来的书册。
这些书册基本都是四书五经等儒史，如果感兴趣会是很好的读物，还是没经过修订窜改的正统原文。不感兴趣就如同嚼蜡，看不懂，读不懂，还堪称催眠圣器。
不过《周易》还是挺有趣的。要是融会贯通了，他说不定还能当算命先生混口饭吃。
正翻着书看，外面又传来一个略微熟悉的声音：“高大夫，高大夫在不在？”
这么晚了还有人来看诊？
可惜高越黎没在，梅萱也回去了。剩下他一个右腿骨折的病患也帮不上什么忙。等他发现高越黎没在，应该就会回去了。
可那人似乎很执着，等了许久没见有回应便直接进门了。
学宫医馆只有些药材和用药器具，没什么值钱的东西，故而常年不关门。这也是为了方便有紧急情况发生的病人前来问诊。
但一般入了夜也不会有人跑医馆来看病了。就算了也只能打道回府，毕竟没有大夫在也没办法。
陈元苏又心想，每日有这么多病患，只靠高越黎和梅萱两个人真的忙得过来吗？
那个梅大夫也是。医馆之前只有他一个人时，他能处理得过来那么多病患吗？何况还有出急诊，或半夜上门看病的人存在。
学宫人口基数这么大，医馆得多几个大夫才更好吧？半夜有医生值班的话也能解决那些半夜来的急诊。
那位病人此时进了门，四处都没看到高越黎，于是把主意打到了内室。他迈步进内室，一眼便看到榻上半躺着的陈元苏。
来人竟是薜怀云。
这简直算是……冤家路窄。
“薜先生？高大夫出诊去了，现下不在医馆。”
薜怀云有一瞬震惊陈元苏为什么会躺在这里。看到他右腿上的石膏后顿时明白了。
薜怀云走近陈元苏，端坐下来：“我今日无课，不知你受伤了。可还好？”
“劳先生挂心。尚可，只是需要休养一段时日。”
“原来如此。”
“先生来寻高大夫是哪里不舒服么？”
薜怀云摇摇头，映着烛光的脸有些发红：“只是找他开些药膏罢了。”
药膏？什么药膏？陈元苏偷偷打量了薜怀云全身，好像也没见到什么伤口。
他又想起昨晚公玉谨房间传来的声音，再看看薜怀云的神色。
不会是那种药膏吧？
薜怀云看到他手上拿着《周易》，笑了笑：“你真是用功，在我的课上也从未走神儿。日后定是个前程无量的学生。”
“得先生如此夸赞，弟子委实不敢当。”
“也难怪阿谨如此看重你。”
好端端的怎么聊上公玉谨了？他才不需要也不稀罕被公玉谨看重。
“得他看重，说不定你从学宫肆业后便能平步青云，成为股肱之臣。”
“先生，此话可说不得。弟子未想得那么长远，对入朝为官也无甚兴趣。”
薜怀云目光柔柔地看着他：“那是对公玉谨此人有兴趣的意思？”
薜怀云这样的结论是从哪里得出来的？究竟对他和公玉谨有着怎样的误会？
“先生此话何意？弟子与公玉兄只是邻居和同窗，无其它关系。倒是先生……”
虽然对付不了公玉谨，但他总可以向薜怀云抱怨一下吧？何况如果能让薜怀云清醒过来，远离公玉谨这样的渣男，还是功德一件。
薜怀云听着陈元苏的话，有些疑惑：“什么？”
“先生与公玉兄的关系又如何？昨夜你是否在公玉兄的屋里？”
薜怀云闻言顿时怔愣住了。他柔美的脸上染满红晕，眼睛瞪得很大，一副震惊无措的模样。
“……你在说、说什么？”
连声音都在发抖。
陈元苏说这些话不是故意为难薜怀云：“先生，庑舍的墙壁并不厚，你们的动静我都听到了。我无意拆穿你们的关系，亦不想以此要挟你做什么。只是希望先生明白，我对他无任何想法，也不关心。”
“……”
薜怀云的脸一阵红一阵白，身体也开始颤抖了。
陈元苏放下书，决定正视薜怀云：“先生会如此不顾纲常，与他厮混，谅必用情极深。可先生是否知道那人却并非如先生这样，非他不可。”
身为教书先生，薜怀云反被学生的陈元苏教育了，薜怀云的心情很复杂。有震惊有羞耻，也有怒气和窘迫。
“你如此了解他么？”
“我并不了解他，只是见过他带不同的人回庑舍。先生真的甘愿自己一片真心被践踏么？离了他，说不定还有更好的选择。”
薜怀云木然注视陈元苏：“更好的选择……是指你么？”
咦？陈元苏满头问号。
为什么更好的选择会是说他？
啊！陈元苏悟到了。
薜怀云不会以为是他看上他，想让他离开公玉谨，好让他取而代之吧？！
那误会可就大了！
“除了我。”
薜怀云低下头，眼帘半垂：“你说的我都知晓。”
原来他都知道，那好办了。
“你都知晓却仍甘愿成为他其中一个玩物？先生这样如何以身作则，教授的课业又如何让人信服？”
他说得非常正确，薜怀云无言以对。
薜怀云知道自己不配当夫子，但感情之事又如何能控制得了？如果公玉谨能选择他，他不当这个夫子也心甘情愿。
陈元苏继续说道：“先生以为只要你真心对他，容忍他的所作所为，假以时日他就会被你感动，然后浪子回头，回报他全部的爱？”
被陈元苏说中心事，薜怀云双手死死攥住衣袖，内心讶异无比，不知陈元苏还知道些什么。
他一个平平无奇的学生，为何像是自己肚子里的蛔虫，知晓自己的想法？他又为何如此了解自己和公玉谨之间的事情？
他究竟是……
“先生，那只是妄念。他不会为你做任何改变，趁早抽身而退才是最好的法子。”
薜怀云在沉默，良久的沉默。
想说的都说完了，陈元苏心里舒服多了。
薜怀云能听进他的话，和公玉谨分手是最好的结果。如果听不进去，那他也只能祝福他们锁死在一起。
“唉……你能与我说这些推心置腹的话，我很感激你。”薜怀云慢慢起身，眼角微红，声音也有些苦涩沙哑：“有情风、万里卷潮来，无情送潮归。我会好好想想该如何处理我与他之间的事。”
“先生能如此作想，弟子深感欣慰。先生也请放宽心，你与公玉谨之事我绝不说与他人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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