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明德正在伏案批改奏章,他打开李盛的奏章,上面写着他意欲开通一条抚顺到汀州的水路,若是水路开通了之后会如何便及汀州的子民。
朱明德看着奏章踟蹰了一会没有下笔,开始沉思起来。
汀州这几年连年干旱,若是开通一条水路从汀州内穿过去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这条水路如果要挖的话,不如和南面的惠水河连在一起,这样来往的活水就连绵不断了。倒是不失为一个福泽万代的好办法。
朱明德仿若认同自己的想法一样点了点头,操办这件事可以交给工部的水部员外郎张简之,他这个人办事认真,而且踏实肯干。
想到这,朱明德用红笔在奏章批阅的地方写上已阅两个字。
他放下红笔,揉了揉酸痛的腰背,母后常常跟他说不要太过操劳,要注意身体,可是他刚刚登基不久,又怎敢怠慢,而且父皇在世的时候常把勤政为本四个字挂在嘴边,他若是做的不如父皇,肯定会落人口舌。
朱明德听到外面传来凌乱的脚步声,他抬起头,看到门外有影影绰绰的火光。
他皱起眉头,面露不悦,谁这么大胆敢擅闯养心殿!
他想叫人,左右环顾后却发现侍奉的宫女太监全部不见人影,诺大的养心殿中就只有他一个人!
养心殿的正门被人用蛮力踹开,轰然倒地,朱明德转头往前看,那些擅闯的贼人手持火把,涌入了养心殿中,在众贼人中,领头的那人正是薛念萁,他的旁边还站着他曾经最中意的臣子王子安,此时他们二人正一脸得意看着他。
“好大的胆子!你们竟敢擅闯养心殿!”朱明德厉声呵斥道。
薛念萁看着朱明德冷笑道:“你才是好大的胆子,一个野种,竟然也敢自称天子!”
听闻此言,朱明德的心瞬间沉了下来。
“你竟敢污蔑天子,不知道这是诛九族的罪过吗?”
“是不是污蔑,一查便知。”说着薛念萁将一个小册子扔在地上。
朱明德站起身,低头看向薛念萁撇在地上的书册,那个书册上面赫然写着三个大字,浮生录……
朱明德如入冰窟一样,被冻在了原地。
“烧!”薛念萁下令道。
跟随在薛念萁身后的人用火把点燃了垂落在两侧的帷幔,火光瞬间点亮了整间养心殿。跳跃的火焰如同洪荒巨兽,吞噬了一切,也将朱明德吞入无尽的火海中……
“呼!”朱明德惊坐起身,豆大的汗珠从他的额头上滚落,林中中吹来一阵寒风,转瞬间就把他脸上湿润的汗水吹拂干了。
“主子!”保护皇上出宫的严彤立马护到皇帝的身边。
“无碍。”
“黄顺呢?”朱明德好像想起了什么,慌张的询问道。
“主子,您叫黄顺带着您的手谕去连联络金陵城的官员了。”严彤回答道。
“哦。”
“主子,您要喝水吗?”
“嗯。”猛然惊醒,朱明德确实觉得有些口渴。
严彤吩咐身旁的手下让他去拿水,作为主子的贴身侍卫,他必须寸步不离的守卫在主子的身边,一定要确保君上的绝对安全。
朱明德听到身后传来吱吱的响声,他侧过身子往后看,看到了一只栗鼠向他跑了过来。
严彤拔刀想要将小老鼠刺死,却被朱明德制止了。
“我现在不想见血。”他说。
严彤找准位置,将佩刀插入土壤中,那老鼠堪堪停在锋利的刀刃前,吓得周身的毛都炸了起来。
荀夏跑到朱明德身后的不远处,弯腰把吓得呆愣的吱吱捞到怀里。
“抱歉,它是我的宠物,我一个没看住它就到处乱跑。”荀夏没敢靠这个公子太近,她努力把自己控制在一个不侵犯他领域的安全范围。
朱明德看着眼前的这个小姑娘,整个人怔愣住了。
荀夏看着眼前这位面容英俊但神情呆滞的男子,心想他怎么了?
过了好一会,朱明德的神色才恢复正常。
他开口说话,但语调有些干涩。
“没事,抱歉的应该是我,吓到了你的宠物。”
荀夏挤出了一个客气的微笑,转身想走,却被陌生的公子叫住了。
“小姑娘,你愿意陪我坐下聊聊天吗?”朱明德问。
荀夏不情愿的转过身,看向公子身旁的那个黑面罗刹,就算是她肯,他的护卫也不肯吧?
严彤面露为难,他蹲下来,对着朱明德小声说:“主子,这……”
“无碍。”朱明德说。
“是。”
荀夏虽然不太情愿,但也不好拒绝,她磨磨蹭蹭的走到朱明德的身边,坐了下来。
虽说这位公子说要跟他聊天,但是她坐了好一会,他却一句话也不跟她说,荀夏既紧张又无聊,只好一直撸抱在怀里的吱吱。
“今晚的月色不错。”那位公子终于开口说了一句话,不过是一句俗套的话。
“嗯。”荀夏应和道。
她抬头看向天空,今晚不光月色不错,天气也很不错,天空中一片云彩也没有,闪亮的星星铺满了整个夜空,这就是人们常说的星河灿烂吧,不知道是否真的有织女住在其中。
“能够观赏到如此美丽的夜景,皆是因为天下太平,如果世道不好,家家未到傍晚就闭门落锁,夜色再美,怕也无人欣赏。”朱明德说。
“是吗?”
朱明德转头看向身侧的小姑娘,笑着问道:“难道不是吗?”
荀夏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实话实说:“我走过了很多路,看到了很多人,但是看到更多死人,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有钱的财主就很有钱,没钱的人就算辛劳一辈子,也活该被饿死,他们不应该死的,他们做的比任何人都要多,他们那么善良……为什么?这样的世道真的算太平吗?”
朱明德被问住了,他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小姑娘的话句句刺耳,但是他知道她说的是实话。民为邦本,人民居住在他的国土之上,身为他的子民,他们理应有富足的生活、美满的家庭,这些他都没有做到。
先皇在世的时候连年征战,虽然打下了大片的土地,却也打空了国库,在征战中,还滋生了大量偷吃军饷的蛀虫,这也让罗羽国的国力更加疲软,而且先皇册封了大量的诸侯,这些诸侯虽然手上并无兵权,但是天高皇帝远,还自恃身上有先皇的恩宠,日久年深,便成了一方的霸主,日日鱼肉百姓。
这些都是他急待处理的问题,他曾以为战争结束了,便是太平,但是真正的太平还没有到来。
“是啊,这天下还不算太平……”朱明德沉声说。
荀夏看着坐在身边的这个男人,觉得自己说的话似乎有些过火了。她接着说道:“其实世道乱并不是一个人的错,而是很多人很多人加在一起的错,每个人都觉得我做一点坏事没关系,就像是所有人都往湖水里滴一滴墨,只是一滴墨水,没有关系的吧?可是湖水被染黑了,也就渴死了所有人,所以说害人终害己。”
荀夏意识到自己说的有点远,她接着说:“仅凭一个人是改变不了什么的,在浑浊中保持清白就已经很难了,而且我觉得一个人想要保全自身没有什么不对的,每个人都有活下去的权利。而且只有活下去,才能继续做对的事情。不同流合污,是基本的坚持,尝试改变现状,才是一个人的信仰。”
朱明德听完荀夏的一席话,竟然有种醍醐灌顶之感,他看着身边的小姑娘,满脸的不可思议。
“谢谢你,能同我说这些,我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过实话了。”
“谢我倒不必了,你还是保重身体吧,你看起来太累了。”
“我看上去很累吗?”朱明德又露出了笑容。
“很累。”荀夏毫不拐弯磨脚的直言道。
身为一国之君,他又怎么能不累呢?
“姑娘,谢谢你。”
荀夏眨眨眼睛说:“嗯,不必客气。”这个公子不常笑,但他笑起来还蛮好看的。
“你说一个人改变不了整个世道。”朱明德说。
“是啊。”
“那要看他是谁了。”说这句话的时候,朱明德的眸光熠熠生辉。
“姑娘,咱俩打个赌如何?”
“什么赌?”
“十年之后,你到天都来找我,看一看,那时的罗羽国是否太平昌盛,如果没有的话,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满足你。”
荀夏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我想要的,你做不到。”
“不过你既然说赌,就要有赌注,正好我手上有个镯子,这个给你,有了它,十年之后我也好认得你。”
朱明德目不转睛的看着荀夏手腕上的镯子,那个镯子上刻着红色的狐狸花纹。
“夏……”朱明德下意识的吐出这个字。
“哎?你怎么知道我这个镯子里头刻着一个夏字?你看到了?眼神怪好使的。”
说着荀夏笑着将手镯从手上退了下来,递给了朱明德。
“这镯子你怎么能随便给人?!”
朱明德激动的攥住了荀夏的手腕。
荀夏被吓的一哆嗦,这男人怎么突然之间发起神经来了?
“算了,你不要拉倒,也不打赌了。”
荀夏从朱明德的手里往回抽自己手,朱明德立马意识到自己失态了。
“抱歉吓到你了,只是这镯子你一直带着,应是你的珍贵之物,怎么今天要送给我了?”
“我也不知道这镯子怎么来的,但是我确实挺珍惜它,只是今天我心底觉得应该把它给你,我也确实想交你这个朋友。”
朱明德看向荀夏,脸上的神色又恢复了冷静。
他轻轻笑着说:“这镯子我不能要,有这镯子我就知道是你了,把它作为我两的信物可好,你一定要好好保管它。”
荀夏眨了眨眼睛,这人甚是奇怪,只是才见了一面,就说出这么肉麻的话来,只是听着他的话,怎么感觉心里酸酸的,漾着痛楚。
“好吧。”
两人之后就这样静静的坐了许久,相对无言。
过了一会,荀夏率先开口了。
“对了,还不知道你的名字,我叫荀夏。”
朱明德思索了一会,缓缓开口说:“李文,文字的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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