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程鹏有些奔溃了。
林明德把小奶牛塞给他，“黑猫辟邪。”
“可这是奶牛猫，猫中哈士奇。我怕鬼来敲门，它去开门。”王程鹏紧紧抱着闹闹瑟瑟发抖。
闹闹感受到他的紧张害怕，在他怀里格外温驯，不停用头蹭他的脸。
“闹闹很喜欢你。它不喜欢别人抱它，平时不让抱的。”林明德说。
王程鹏一直念叨着，要去村里找些糯米，最好买一只大公鸡回来。
闹闹被他烦的睡不着。他在枕头上伸了个懒腰。
小奶牛前爪向前伸直，撅起圆屁股，尾巴像根竹子一样笔直。
而后收起前爪，后腿绷紧，圆屁股贴到枕头上。
王程鹏一下被可爱到了。他伸手摸向小猫软软的肚子，试图把脸贴到猫猫脸上。
“嘿嘿，小猫。给哥哥亲亲。”
闹闹用爪子抵住王程鹏，婉拒了。
他打了哈欠，露出尖尖的牙齿，圆溜溜的眼睛看着王程鹏。
王程鹏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变态了，声音都变了，“小猫咪。小猫咪生来就是要被哥哥亲亲的。”
鱼唇的人类，又被猫咪大王迷倒了吧。
千年前的明德，千年后的林明德以及他的朋友，轻轻松松拿捏了。
王程鹏心满意足抱着猫睡了过去。
第二天，王程鹏一睡醒，就去厨房抓了把糯米塞裤兜里。
“聊胜于无。谁知道哪个管用。实在不行，我尿他身上去。”
啾啾问，“为什么要尿他身上？”
“你尿也行。”王程鹏嘿嘿直笑，却不说为什么。
他把自己的行李搬到林明德的房间。
阿紫没心情做饭了。林明德想了想，把餐饮暂时停了，临阵以待。
周坤问过王程鹏国庆去哪玩。王程鹏说留校，哪料王程鹏连夜扛着行李箱逃跑了。
他也不想追的这么紧。只是，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无论付出什么代价，哪怕是自己的生命，他也在所不惜。
桃源村交通不方便，王程鹏坐了一夜的火车到县城。陵城从火车站出来，问了三四个司机，司机只愿意到镇上。他打了车到了镇上，又坐了摩托车到桃源。镇上到村里十来分钟的路程，司机收了他三十。=-
村里大部分是低矮的平房，甚至有些还是黄泥砌的。远远看见一间白色的两层小楼，墙上钉了块小木板。、
周坤走进一看，小木板上写着：今天没饭。
门口种了一颗桃树，门上挂着个牌匾。牌匾上是民宿的名字：桃源花园民宿。
周坤背着包走了进去。小院土地像刚翻整过的，大部分地方是空的，小部分长了些不知是花还是杂草的植物。
路边摆了两盆红玫瑰，正开着花。
这属于，诈骗了。
院子里在闲聊的人，像村口的大妈一样整整齐齐地盯着他。周坤感觉，自己在这一刻已经身败名裂了。
王程鹏坐在一个不认识的少年旁边，小鸟依人。
找到你了！
周坤很是高兴，刚想来一句好巧。话还没说出口，王程鹏已经跳了起来，从裤兜里掏出一把糯米撒向周坤。
嘴里还念叨着，“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嘛尼嘛尼哄......”
王程鹏本来还想泼鸡血的，可是阿紫不让泼。鸡肉，他喜欢。鸡血，他也喜欢。泼了就浪费了。
周坤毫无反应。
王程鹏见他没反应，心想坏了，道行太高了。
他露出尴尬的笑，“开个玩笑。”
“没事。好巧，你也来这里玩？”周坤边说边把肩膀上的糯米拂下来。
林明德站了起来，“是周先生吗？麻烦过来前台办下入住。”
周坤办好登记，背着包上楼去了。走之前，回头看了一眼王程鹏，意味深长。
王程鹏起疑心了。
也是，他太心急了。
不过，他没有其他办法了。没有时间了。
“这就是个正常人类。”妖怪们没看出周坤有什么不同，就是普普通通的人类。要说有什么不同，就是周坤比王程鹏更为憔悴。看见王程鹏觉得他像国宝，看见周坤像刚出土的僵尸。
能像僵尸，好像不太正常。
“看见没？那眼神，下一秒就要过来杀我了？”王程鹏说。
林明德，“不是追你吗？为什么要杀你？”
“得不到就毁掉呗。”王程鹏回。
他们没商量出个所以然，最后决定静待其变，看看周坤的葫芦里卖什么药。
晚上，王程鹏跟林明德挤一个被窝。王程鹏想抱着小猫睡，可是小猫一整天都不在家。
“我真怕，一睁眼，周坤站床头。”
两人聊了很久，无事发生，后半夜才沉沉睡去。
黎明前夕，阴阳交替之际，一层淡淡的蓝从周坤的房间弥漫开来。一阵抽泣声断断续续地传来，在朦朦胧胧的蓝里格外瘆人。
瘆人，不瘆妖。
妖怪们从床上跳了起来。
有妖气！
看来不是闹鬼，是闹妖了。
哪个妖怪这么不怕死。天雷可不是好惹的。
妖怪们聚在一起，没有走出房间。他们在等，等上天降下雷罚。阿紫说，不要瞎凑热闹。这个时辰，雷公要是没睡醒劈错了怎么办？
上班本来就烦。大早上起来加班更烦。
过了好久，淡蓝开始变浅，满满过度成灰色。跟黎明雾蒙蒙的天色融合到一起。
妖怪们站的腿都累了，没见有天雷降下。
打工妖：雷神朝九晚五不加班吗？
太阳慢慢地升了起来。村庄开始热闹起来，脚步声、说话声响了起来。
无事发生，无妖被劈。
灼华，“早知道出去看看了。”
“莫非，不是所有妖怪使用法术都会被雷劈？是坏妖怪才会这样？”闹闹思考了好久。
“哼。不然你试试？”阿紫也想过这个可能，以前年纪小不懂事，的确做过不光彩的事情。想是这么想，说是不可能说出来的。
闹闹开门走了出去，“我可不敢。万一真劈我，躲不掉。”
考古队定了外卖，阿紫一早开始忙活了。饭菜直接用保温的不锈钢大桶装着。灼华带着两个小妖怪进了山。
来拿饭菜的是专家的学生，叫王觉。灼华上来时正拿着手机找信号。
“王觉哥哥，你们今天怎么订这么菜？”闹闹问。
“今天老师请假，管饱。我们有重大发现。”王觉让灼华把饭菜提到一处空地上。
“是发现碗碟了吗？”闹闹还惦记着。
“哟，小孩哥懂挺多的。墓室基本都会陪葬餐具，民以食为天嘛。”王觉压低了声音，“这里，是一个侯的墓室。还有一些道教的经书，还是个求长生的侯呢。”
“人不会长生的。”灼华说。
当他还是一棵树的时候，就见过很多人的死亡。很多人类恐惧死亡，为了抵抗死亡，做了很多伤天害理的事。可是，最后他们都死了。
坤山上的花花草草，换了一批又一批。灼华听过树木花草的声音，它们也不想死，只是它们不能动不能说给人类听。灼华想不起来自己还是一棵树的时候，怕不怕死了。
他成精后，倒是不怕，毕竟妖怪的生命是很漫长的，尤其是树妖。
可是，灼华还是会为死亡伤心。老师傅死时，灼华很难过。醒来发现明德死了，灼华很难过。
好在，现在他们又在一起了。
王觉分完饭，妖怪们把不锈钢桶提下山。
下山后，已经是下午三点钟了。
阿紫端了菜出来，“怎么去这么久？等你们开饭呢？”妖怪们习惯等人齐了才开饭。
“在山上，聊了会天。”灼华有些消沉。
他想老观主了。
那年，桃花微雨，你说我的桃子很甜。
周坤一副刚睡醒的样子，走过来问，”我刚睡醒。我订了餐，要在哪里吃饭？“
林明德想着知己知彼邀周坤一起吃，周坤没拒绝。阿紫想了想，又去厨房拿了几对公筷过来。谁知道这个陌生妖带不带毒的，不知道消毒柜消不消得了他的毒，这碗筷还要不要的。
饭桌上大家都没说话，气氛有些僵硬。
林明德，”灼华去了一趟山上，好像不开心。"
"我只是想我的家人了。”灼华回。
林明德心里咯噔一下。前面多了闹闹一个弟弟，现在又要多几个亲人了？民宿还没什么生意，他养不起啊。
灼华这一家人，不会像印度人一样。只要在一家公司有一个印度人，就会繁殖出无数个印度人，比俄罗斯套娃还套路。
不过，这短短一个多月相处时间，林明德的确喜欢上了这一家人。能干的阿紫，老实巴交的灼华，懂事的啾啾，话痨的闹闹，爱自由的小猫闹闹，他都很喜欢。
好像，他们天生就是一家人一样。
林明德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他已经接受了灼华父母没死，或者他又有一个弟弟的假设。
这民宿，没客人不打紧，也许灼华的家人就能住满。
“你还有家人在山里。”
“嗯。”
“想他们了可以进山去看他们。有钱了可以把他们接出大山。”
“不是说只有考古学界才能挖坟吗？”灼华不解。王觉说过，他们是国家认可得可以去挖坟的人。其他认去刨别人的坟，通通都要抓起来的。
“挖坟？”林明德愣了一下，“你说的家人去世了？”
“死了好多年了。我们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死的。“阿紫说。
灼华说：“死了好多个。我小的时候，他们就死了。我没用，救不了他们。”
灼华见过了很多任观主的死亡。死亡的时候，平静的只有死亡的人。明德向灼华讨要桃子时绝望的眼神，现在想起来还是深深刺痛灼华的心。
木头里面跳动着的心脏，也会感到疼痛。妖怪，有了感情，就有了心脏。
这是什么人间惨剧。什么意外会导致灼华很小的时候，家人都死完了就剩四兄弟。还死了很多个。
林明德不敢再问。
“你的家人，如果还在的话，一定希望你们开心的。”
安慰的语言如此苍白无力。
周坤抬起头来，直勾勾盯着王程鹏。
“死亡不是终点。遗忘才是。”
“这一刻，他们是死了，可是，时间是流动的。我们能顺着走，自然也能逆着走。就像一条河流，可以顺着水流走，自然也能逆流而上。”
阿紫，“没有人能回到过去。死亡是亡者的终点。”
周坤拍着桌子站了起来，状若癫狂。
“不是这样的。时间和空间都是多层次的，有未来、有过去。我们能去未来，为什么不能回到过去？“
“这个桌子，被看见了才有的，还是他本来就有的？这桌菜，你没做成菜之前，它已经在地里。”
“难道，盲人看不到，一切就不存在了吗？“
“他们本来就在，我们有幸看到。你看不到，不代表没有。”
“过去，也许是一个平行时空。那里，一切都好好的，只是我没办法到达。不过，没关系的，我会找到办法的。我可以回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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