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唵嘛吧萨耶苏哇~阿帝哒轰~”
术士们齐声念起古老的锁魂咒,其中十一位手上动作翻飞,仿佛在结印做法。伴随着他们的动作,道道金光从小船上射出、冲向越飞越高、浑身还不时滴下墨色液滴的蝠鲼。
仔细看去,那金光原来是道道锁链,而那锁链,实际上是船上每位术士的脊骨所化!
岸边传来玻璃碎裂的声音,伴随着阵中魔化污染源所化的腐骨蝠鲼被锁链贯穿身体、不再能向上攀升,所有脊骨锁链又从上而下汇成一个牢笼将蝠鲼困在其中,牢笼中各色咒语闪烁,不断击碎和净化着硕大的污染源核心!
“住手!”
沉浸在宏大念诵声中的术士们根本无法听到这微弱的阻拦声。
“快住手!你们已经被魔化污染源侵蚀了心智,你们攻击的根本不是魔化的妖物啊!”
“谁来、谁来救救这孩子!”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
汹涌而来的浪头遮天蔽日。
鲸鱼们绕着阵法不断游动,发出长长短短的呼声。
“祈祷吧,哭泣吧,哀鸣吧。”
“海水会带走你的愿望,会融化你的泪水,会消散你的执念。”
“我已是这天地间唯一的神明了,不当还有执念,但若是有,那又会是什么?”
是不曾与你一起看过春日的樱花?
还是没有帮你度过众人的冷眼和学院的考验?
还是没有在危机时及时出现在你身边?
不,我都做到了。
不需要他们任何人,你在那个世界拥有的一切,在这个世界,我也全都给了你。
一如我们的曾经。
那个没有归墟、没有现世、没有东厄的曾经。
但我没想到,在这个世界中,我唯一无法掌控的、仍旧是你。
“为什么要做梦?”
“为什么要去回想?”
“为什么、不接受这一切!”
成吨的海水像一座小山朝着法阵压来、术士们对眼前的异常视若无睹,只双眼无神的一遍遍用脊骨锁链贯穿浮在半空的唐宋!
就在浪潮即将吞没法阵之时,海水中出现一个航母巨轮般的鱼头,它张开深渊巨口、在无声中要将一切吸入腹中!
“不要!”
铺天盖地的花瓣从唐宋胸口喷薄而出,所有脊骨锁链在于花瓣接触的刹那便消散成金色粉末,而花瓣形成花球重新将唐宋包裹起来,以比闪电更快的速度穿透了浪潮、拯救唐宋于鱼口之下!
一众术士被浪潮吞没不知所踪,那海中巨兽却对他们毫无兴趣,再次掀起巨浪,涌向浮空的花球!
就在此时,隆隆雷声从天际传来,天空不知何时已经阴云密布!
海中巨兽的动作忽然僵住了,紧接着,它的余光看到一只覆盖着漆黑鳞片的利爪正朝着它的鱼眼而来,而它的身躯,已经不知何时被同样覆盖满黑色鳞片的巨蛟缠住。
它没有片刻犹豫,扭转鱼头躲开攻击,随即口中霎时生出满口钢刀般的牙齿,毫不犹豫咬住巨蛟身躯,怪牙和鳞片碰撞出点点火星,在海中巨兽牙齿崩裂的同时,墨色海水中也飘散开丝丝血红。
“你终于肯现出原型了……不过,竟然连最初的形态也无法维持、只能变成这样怪物的模样了吗?”
“搅局者……一切……错都在你……”
海中巨兽和巨蛟的身上分别浮现出不同花纹,一个形似不断旋转的混沌云雾,一个则是中心比墨色还深的同心圆环。
这一刻,它们是虚无和混沌的代言者。
“而你,我可怜的孩子,你是什么呢?”
半空中的花瓣球越飞越高、越飞越小,它穿透了阴沉沉的云层,经过了安静的平流层,在穿过大气热层和外层时几乎已经完全消散,阳光照在半透明的唐宋身上,没在任何一朵云上留下他的影子。
最终,他脱离了这个“世界”。
天与地在这一刻完全颠倒过来,他感觉到自己在朝着星系中心坠落,就像一个跳起的孩子不受控制的落向地面那样;他想起自己的亲人朋友还在那颗蓝色星球上,于是努力伸出手,但“天空”仍是离他越来越远。
他以为下坠的过程会越来越热、像落入熔炉那样一瞬就气化消散,可实际上他冷的厉害,即使身躯已经几乎完全消失,宇宙的寒冷还是几乎将他仅存的感官全都冻住了。
彻底消散前,他意识到宇宙原来如此黑暗,那些恒星的光芒不像是无垠宇宙中的灯塔之光、而只是尚未被黑暗吞没的苟延残喘罢了。
“我无法彻底燃烧,也无法彻底冷却,终将只是这宇宙中四处飘散却又难以被发现的一粒灰尘罢了。”
“那么,你将和所有灰尘共享同一个名字。”
“归墟。”
“归墟”,这个名字听起来如此熟悉。
他原本以为那指的是某个地方。
“没错,”那声音仿佛能读到他最后的一点意识,“但这世上存有的一切,原本都是由灰尘组成的,归墟自然也并不例外;不过大多数灰尘会在进入归墟后重聚成其他形态再离开归墟,而能够永恒留在归墟中的,只有灰尘本身。”
与此同时,娑婆双树下:
“唐宋,做出选择吧,你是要走入混沌,还是归于虚无!”
过往与未来如跑马灯般交替出现在唐宋脑海,他从未想过自己简简单单一个念头竟然会制造出这么多混乱,更不知道如何面对和解决“未来”无头乱麻一样的生活。
也许,让一切重来才是最好的选择?
才刚这么想了一想,他立刻感觉到周围温度急速下降,脑中的画面也开始变得模糊、破碎。
“不,等等……”他徒劳的伸出手,奋力想要睁开眼睛,身体却像被抽干了气力似得。
又是一个错误的选择,为什么……
“抓住我的手。”
就在唐宋不受控制即将坠入沉眠之前,某种强大的力量注入了他体内,强迫着他睁开了眼睛,重新与娑婆双树的化身对视!
“现在轮到我做出选择了。”
“唐宋”闭了闭眼睛,就在刚刚,他得知了“昆仑”的真面目,得知了“陶冶”的真实身份,也得知了自己、乃至自己所在的一整个世界的真相。
他忍受着魂魄碎裂成无数灰尘的痛苦维系着一丝心念,终于在无尽的归墟中找到机会,来到了“此刻”的唐宋——另一个同样身处错误时间和虚假世界的他——的身边。
“我选择留下。”
“我已从归墟中承载了足够的因果,足以让我继承和维系娑婆双树原本承载的一切。”
“所以,放弃你所筹谋的一切、带着这两个错误的世界离开吧!”
“不!”
被无数花瓣裹挟的白樱满面泪水的从神庙高空阴影中出现。
她毫不犹豫的对树人出手,金色与绿色缠绕的因果树枝和生长着无数花朵的契约藤蔓在空中相击,让整个空间都震荡起来。
“能够穿越时间与空间的,不只是因果。”白樱张开双臂挡在唐宋与树人之间,同时脚下藤蔓疯长、紧紧缠绕住娑婆双树本体!“还有爱、契约、约定等等……”
“你以为,把一切都假定成冷冰冰的因果关系,就能够泯灭掉这些孩子彼此之间更深的羁绊吗?”
“你以为,是什么让他们甘愿冒着彻底失败的风险,闯入根本不属于自己的世界?”
“你以为,我为什么能够拥有与你平齐的力量、甚至不再收到你的约束、来到这里?”
“唐宋与陶冶之间的契约,已经结束了。”树人冷漠的回复,“你所谓的那些,比你的枝条更脆弱。”
“是么?”白樱冷笑,“那你倒是说一说,为什么我还会在这里?”
枝条和藤蔓的在空中的交战难分胜负,但白樱脚下的藤蔓已经牢牢将整颗娑婆双树包裹。
“我没有兴趣同你打哑谜。”树人墨绿色长发渐渐浮现出光芒,连同它的双眼也开始转为黄金一样的颜色,“我已经得到了我想要的答案。”
藤蔓被新生长出来的金色枝条刺穿,“唐宋”听到自己的心跳正和娑婆双树不断地脉动重合,意识到来自归墟的力量正缓慢充满娑婆双树的“四肢百骸”。
“不,停下,唐宋!”白樱意识到了什么,更加奋力的催动力量裹住树干和枝条,不让它继续生长,甚至脸颊和躯体上都开始绽放花朵。“不要与‘因果’融合,不要让它带走你的世界啊!”
“别担心,白樱。”树枝生长的速度放缓了些许,地上厚厚的一层花瓣看上去仿佛新雪,“你认识的那个‘唐宋’不会有事的。”
“而我之所以这样选择,也是为了能够得到一个能够让我的朋友活下去的机会。”
通体发光的树人缓缓升空,享受着被新的力量充满的感觉,居高临下的看着双腿已经化成树干的白樱。
“因果永远不会悖逆,但你说的那些却会相互冲突。”树人微眯着眼睛,仿佛在自言自语,“既然你来了,就随着这个世界,一起化作虚无吧。”
神庙内空间的波动开始变得剧烈而混乱,随之刮起的没来由的狂风将已经落下的花瓣重新卷起,娑婆双树在藤蔓的缠绕中完成了新生,但——
“归墟中,没有‘虚无’这个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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