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鬼的。这几年第一次真正看清露西的脸竟然是那样的场景!
拉克萨斯不敢让自己去想,他只要稍稍有那个念头,当时露西在电梯里与别人亲吻的样子,就让他大脑顶有一种奇怪的沉闷感甚至阻碍了呼吸。
更别说那略过自己的视线,沉静的微笑与疏远的礼仪,没有一个不让拉克萨斯后悔浪费了这一年。不,还有之前三年,或者再加上他们相识之后的日子。露西就该是那时候跟着自己屁股后面的小丫头,就该永远停在那个时候。
像是连锁的回忆,他的脑中不时闪过他们那场诀别。他的一厢情愿,他的痛苦,他的眼泪,他只能看到自己愚蠢的模样。
为什么人只会记得自己痛苦的感受?明明他也曾见过她的笑容,他们抚摸过彼此,亲吻过,像一对恋人一样热情过,拥抱而眠。那些至少当时幸福着的时光,他却很难再回忆起来。
那时的露西是怎样的表情?
是怎样的心情?
怎么看他的?
他不记得了。不知道。
见鬼的,他还是那个自私的男人。还说什么爱她超过自己,别开玩笑了。
一旦达成了合作,拉克萨斯来《黑书》菲奥雷分公司的次数就多了起来,难免会再度遇见所谓的副经理杰尔夫·舒珀里甘和他的助理秘书露西。才一个月,拉克萨斯就面见了至少三次总是在一起的两人。露西装模作样向他做自我介绍的样子,仿佛只有菲力德和杰拉尔和她才是旧识,自己才是晚到这个社交圈还来的不是时候的那个。
可他自己又是那么没用,连回露西的打招呼都只有失礼的“嗯”一个字。菲力德瞥过来的眼神就像是拜托他成熟一点,可拉克萨斯就是没办法再像当年那样死皮赖脸地凑上去。
他担心自己一开口说多于三个字的话语,不是一串见鬼的脏话,就是一厢情愿的倾诉。
如果是前者,他近年来除了遇到不法之徒外已经很久不说出口了,毕竟米拉跟着总会说教一番,她被《妖精的尾巴》商会会长,也就是拉克萨斯的爷爷拜托照顾,结果完全变成了姐姐一般的存在。想到是自己当初混黑的浪荡导致她与弟弟妹妹失散那么久,拉克萨斯也只能由着她去了。
但后者才是他最害怕的——他怕自己一时头脑发热说出关心或挽回的话,让露西看了笑话。
一个大男人被欺骗了感情(也有身子),几年后回来还舔着个脸像个狗一样,只会让露西看不起他吧。
拉克萨斯选择闭眼闭嘴,恨不得把心都给闭了。
幸好,那位副经理病恹恹的没啥实际话语权,大部分时候只是走个过场陪着总经理马尔多·吉尔。根据马尔多的说法,为了快速推进菲奥雷的业务,身为整个集团总裁的他亲自来到分公司坐镇,当然他的主要合作目标一开始就瞅准了几大商会与杰拉尔他们的《S&P》。如今与《S&P》的合作已经进入程序,初期的扩展计划到了完成阶段,他也即将离开这里回到集团本部。
“其实我还想在这里多待一阵子的,但是冬天了,你们懂的。”马尔多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架子,这点拉克萨斯看不顺眼。“年底有许多决算和会议,我总得露个面说几句。”
杰拉尔表示理解,和马尔多还有菲力德两边确认了一下后续面会的时间,同时他们带来的部门代表也与《黑书》这边的负责人对接上了。因为工作很顺利不需要拉克萨斯出马,他就在一旁用超过在场所有人的体型与气势,正大光明偷懒。
不过他的耳朵没在闲着,即使闭了眼,他还是会被一堆人声里偶尔几句露西的细语所吸引。
“需要休息吗?”
“马尔多说我们可以提早回去。”
“如果想睡的话去后面休息室吧,我陪你过去。”
“没关系露西,我今天感觉不错。”
“那就好。”
她三句话,男人才回一句。什么狗腿子工作。
拉克萨斯微微睁开眼眯着,看到露西的注意力全在那柔弱造作的副经理身上,就皱起了眉,突然感觉喉咙发痒,他就想换口气缓缓。
——“那以后我们来和谁谈?”
不知怎么就说了句话,不知怎么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包括露西的。
他瞬间精神一抖擞,感觉体温都上去了。
“拉克萨斯是想问马尔多先生离开后的负责人。”好兄弟菲力德马上解释道。
马尔多似乎对他的无礼颇有微词,他没有马上顺着菲力德接话,而是刻意空出了一段沉默而尴尬的时间。
这下拉克萨斯后背有些发凉,因为他很明显地感觉到露西在用一种困惑的眼神看他。她肯定以为他在无理取闹,她就差说你闭嘴了。好吧那快说吧——这种好事并没有发生。露西很快又看向那位副经理。
呵,皇族,比他这个小孙砸金贵是吧?区区病弱小白脸。他在心里连骂几句,才能维持表面那份体面。
“哦,有负责人,请各位合作方放心。”马尔多这才回了话,他慢悠悠走到副经理杰尔夫与露西的身后,靠近两人。“杰尔夫先生可以做一切决定。”他的眼神在杰尔夫身上。
因为此时杰尔夫是全场重点,拉克萨斯这才好好看了眼这令他讨厌的家伙。
长着一张比马尔多年轻不少的脸却被敬称相待,可见皇帝一族身份的地位象征。他虽很少说话,可每次但凡开口,马尔多及其下属都会全部注目洗耳恭听,确实是说得上话的。
拉克萨斯也不多做纠缠,无声地点了点头,也算是致意。
杰拉尔适时给了大家一个台阶:“原来如此,杰尔夫先生,今后我们一起好好干吧。”
“好的,《王子》,合作愉快。”杰尔夫少年般的嗓音温柔谦和,与杰拉尔显然很合得来。
“那个外号怪不好意思的,你还是叫我杰拉尔吧。”
“OK.你不介意也可以直呼我的名字。当然,马总也行。”
“我明白了,马尔多。”
两人相视一笑,看来未来会是很好的合作关系。
马尔多可能对这个进展感到满意,比刚才有些傲慢的笑容多了几分真诚:“合作框架内的部分我相信下面的人都能做好,我也很放心各位合作方。不瞒各位,杰尔夫先生本也是集团的决策人员,集团的业务规模在出版之外还有很多,常年的工作让他出现了一点健康问题。这次决定来菲奥雷,也有考虑到菲奥雷的环境比我们祖国更好,可以让他减轻工作量修养一阵。”
与对杰拉尔的态度相比,提到杰尔夫时他更为尊敬。这番直白表明杰尔夫重要性的话语,不知是对他们的信任,亦或是无声地警告。总之,拉克萨斯明白了这个人不能怠慢——啧,皇族。
杰拉尔和菲力德当然也明白了,心照不宣地与杰尔夫适度聊了下,这个尺度有点难把握,幸好两人都是社交老手。
只有拉克萨斯想逃离这里。他顺带幻想能带上他朝思暮想的那个人一起。可惜,露西只多看他几眼,就像是整个会议室里他最占地方,所以无意中就看了下的那种。
会议怎么结束的拉克萨斯都不记得了,只记得快离开的时候听到马尔多要跟着杰尔夫去他办公室聊聊,让露西忙自己的事去。
他背对着三人,脑子里就不住幻想露西跟在他的身后,可能又多看了他几眼。
但他想多了,他即使放慢脚步,故意拉开和菲力德他们大部队的距离,身后的空荡他还是感觉到了。不用回头,他就停在那里,始终没有人再靠近。
——见鬼的,这是哪里?
无论治好了多少内心的不成熟,只有路痴这个病他一辈子都治不好。拉克萨斯在别人的公司大楼里迷路了。
他都不敢说自己迷路了3小时,几乎每个楼层都走了遍。因为他实在太显眼,到最后都有人想上前搭话,他不得不转入消防通道的楼梯,想着走到底就是底楼,出门就是大门。
然而,鬼使神差地,他想去楼顶。也许是烟瘾作祟,或者只是缺氧,他就是想去透透气,去高的地方,去只有他一个人的地方,远离这里的所有人。
但他在天台却遇到了——
“露西……”他本能地喊出了对方的名字,却又立刻懊悔。
之前假装忘记了对方,扮酷不说话做自我介绍,那些都一时被抛在了脑后。他只是难掩复杂情感,只能用这个名字诉说此时的心情。但他本不想主动去接近。
可在这片天空之下只有他们两人,因此另一个人在听到开门声时就回了头,与他遥遥相望——明明已经四年过去,露西却还是一如他初见时那样,并没有用化妆让自己成熟些。
因为是冬天,她的每个呼吸都带着白气。她穿着厚外套加上围巾,没有露出那双美腿,姑且还算保暖,拉克萨斯记得曾听格雷和纳兹提过露西怕冷,他算是见识到了。
露西没有回避与他的对视,只是张了嘴,没唤出他的名字。白气糊成了一团,消散。
她没喊出自己名字这件事,让拉克萨斯想立即回头离开。可是,踩在微微湿漉的天台上的脚却像是被冻住了那样沉重,他被定在了此处。
他没法逃离,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又气恼于对方的态度。这叫他忍不住皱眉,想要随口说句脏话,幸好这次忍住了。
他很少在露西面前说脏话,只有那个雨中的清晨……回头想想,他那时候是多么珍视她啊。
现在,他是矛盾的。
怨着,爱着。但那份爱说不定只是执念,或者合起来,是怨念。
比起刚才在会议室的沉默更加安静,呼吸声和高空的风声组成了冬日的冷空气。
打破它的人是露西:
“拉克萨斯……多雷亚先生。”她用的是之前洽谈会议上的称呼。
这让拉克萨斯眉脚如触电般抽了抽。好家伙,真的要装初次见面了。他垂下了眼,预感到某些事情已经结束。
露西却突然笑了起来:“太奇怪了,果然还是习惯叫你‘拉克萨斯’。”
这个笑容直击向他,让他全身振作起来。他试着踏出了接近的第一步,见对方没反应,才勇敢地继续靠近。
“露西……好久不见。”
还以为一年前机场的事已经抹去了,却又听露西说:“也不对,我们前阵子在公司见过……”看来她想起来电梯前的意外重逢,笑容变得尴尬,“那时候太糟糕了,我也很不好意思,没能好好和你打招呼。”
“哦,嗯,是吗。”
拉克萨斯敷衍地混了过去,他不太想回忆那时候看到的吻,也不想听。
可露西就好像偏要和他过不去,继续道:“希望你不要误会,我和杰尔夫不是那种关系。”
“我没想。”他都说不想听了,那种关系又是什么关系。
“杰尔夫只是把我当作……”
这下他再也没法保持体面了,有些气急败坏地加快脚步,几乎是跑着到了她面前:“你就没有别的要和我说?”
被他这样快速接近,露西总算是不再如刚才那般镇定,视线游离了几分:“说什么……你、你这几年在国外好吗?”
“嗯。”
“我也还行。王都进修毕业后就应聘这里做到现在。”
“哦。”
“你……来王都是为了和我们合作的事?”
“算是吧。”
“那你应该放心了,这次谈得很顺利。”
“嗯。”
“和你们合作我也就放心了,这样杰尔夫可以好好休养。”
“……”
“他的病比较特殊,我觉得还是提前告诉你一声比较好……”
“你还是别说了。”
因为实在不想听到她嘴里再提那个名字,拉克萨斯不得不再次拒绝。
接着就看到露西抬起头望向他:“拉克萨斯,要不要听我先说完?”
他一直忍着不去想象两人的重逢,他总怕那是个糟糕的结果,光是想象两人这样独处,他就想低吼,逃避,捂住眼耳口鼻。都四年了,他还是有那样的恐惧。
因为这四年来露西总会进入他的梦里。
“拉克萨斯,要不要听我先说完……未对你说出口的事?”
无数次她就站在那里,脸上有着不同的神情,但不变的是接下来那一句:
——“那些都是假的,骗你的,让你们男人意乱情迷的话。”
刺伤他最深的这句话,就像是一句诅咒,在他的心上留下伤痕。
无论梦到多少次两人间快乐的事,暧昧的事,不快的事,这句话都将他打回原形。有时候他会想:没错,一开始那个恶作剧的强吻就是为了让你们女人意乱情迷。可随着那句话的到来,他就会意识到自己的愚蠢与轻浮,把自己害死了。
若是当初自己用更绅士的距离接近露西,也许她不会想到利用自己。正是因为自己夺走了她的矜持,她的道德感才开始向他崩塌,最终与他堕入那一天的雨中。
一切痛苦都源自那个吻,自那之后,他厌恶吻,不会再对任何人起那样的心思,连带着对异性的好感都充满了扭曲的理解。出国后照顾他的米拉,曾让他很长一段时间里感到愧疚,直到帮助米拉找到亲人,他才在这之中找到了自己的定位,他们形同家人。
然而,那也仅仅是因为他太熟悉米拉了。他们在少年时期相识,一起闯荡,在成长时分开,成熟后相处只剩下怀念与信任。他们虽不会谈论过去的关系,却能接受整个过去。
但拉克萨斯还没有办法接受与露西相处的半年。只有半年,他想了四年。
四年里,自己最害怕的就是现在这样,她站在面前,即将开口。
——“不了!我还有事!”
他害怕,转身想逃离。狼狈不堪的男人此刻失去了在会议室时的气势,他龟缩着背部只想隔绝整个世界。
可有时候偏偏怕什么来什么,他听到心中梦一般的声音在呼唤自己的名字,简直快要慌不择路了。
“拉克萨斯……”
别再说假话,别再骗他,别想让他再意乱情迷——
“……对不起!”
她伤害得那么深,连道歉都像是一句谎话,可拉克萨斯还是停下了逃走的脚步。他不争气地想努力记住这句话,把这声坚定的歉意填埋进原来的那道伤痕里,尽管伤痕也不会因此不留痕迹。
但他不敢回头,不敢回应,不敢去想象。
任何一个动作都仿佛会加速时间的流动,而他只想时间停在这一刻,永远在这里。
因为下一句绝对不会是好话,他不想再被骗了。
然而,他的想法改变不了时间的行进,世界还是在继续,一如那女性柔软又有核心的声音:
“我那时候伤害了你,真的很抱歉。你一定觉得我很坏,像个渣女一样玩弄了你的感情。我当时只是希望你放弃我!还有……”
接下来的停顿太久,一向没耐心的拉克萨斯终于忍不住回了头,正撞上露西流下眼泪的瞬间。
这太具有杀伤力了,他没头没脑地想,一瞬间忘记了刚才的话题。
“……我很自私,我怕你会厌恶我的心思。”
“……啊?”
拉克萨斯丢人地表示没听懂,他光顾着看露西那张哭泣的绝美容颜了。这比他梦里的更冲击,让他半张着嘴整个人傻在那里。
露西小心翼翼地解释道:“我知道我很傻,连喜欢谁,什么是喜欢也搞不清。可我那时候就是怕你会觉得我的暗恋很可笑。”
“你喜欢……的那个?”一时想不起那谁的名字。
“我宁愿你因为我的行为厌恶我,但不想你因为厌恶我而贬低那份感情……虽然那的确是有点可笑,我后来明白了。”
拉克萨斯本就因为她的脸完全忘了动脑子,现在听到自己不明白的过往,只能困惑:“可笑?”
露西像是这才想起来忘了解释最关键的事,露出自嘲的笑容来:
“对不起,后来我才发现,我对朱比亚的感情是一个误会造成的,我该喜欢的人其实是……”也许是提到了触动她内心的过去,也可能是一口气说了许多,她的眼泪开始连续落了下来,“我真是个笨蛋!只顾自己的想法结果让大家天各一方,还伤害了最无辜的你!拉克萨斯,真的很对不起……我……”
靠近的身影打断了她的话语,她本能地重复地喊了声他的名字:
“……拉克萨斯?”
像是被突然叫醒了,拉克萨斯这才意识到刚才差点想抱上来安慰她。这肯定不对,之前都因为轻浮的行为有过惨痛教训了。他赶紧用手掌狠心拍了下自己的额头,让自己清醒点。
这啪的一声把露西一惊,慌张地试图拉住他的手:“等下,你怎么了?!”
结果却被拉克萨斯避开了。
“不是,我没事!”他不觉得疼,而是感觉脑子终于被拍动起来,稍微消化了刚才的话,“你的意思是你不是喜欢女人,你是喜欢错了?”
“是可以这么说但是……”
“你当时这么对我是怕我看不起你的感情?”
“嗯,我刚才说了……”
“那你搞错了的话那我们是不是——”正要上头继续往下说,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一股脑想说的话不太对劲,他想的是,既然事情搞错了,就回到那时候去。可那时候他们差点成为恋人,现在还能回到哪里去,她甚至已经在电梯里和别人接吻了……
——“是不是就算过去了?”
他不得不将话转到了平稳落地的态度上。
眼里还挂着眼泪的露西愣住了。这让拉克萨斯才开始懊恼刚才自己在兴奋什么劲。
他们已经不可能回到那时候了,那个他追着她到处跑,用尽自以为的成熟与风趣讨好她的模样,他回不去了。
他想象不出再变成那副样子的自己,完全信任露西的自己,光是刚才她的那番话,已经让他内心惊涛骇浪翻覆不停。他的神经紧绷起来,想到自己刚才空白的大脑,开始延迟恐惧。
不能再变成那样了……若给予他希望,接下来坠入深渊,他真的会恨她。
这些年来,他更多是认为自己的介入导致了一切后果,自己只能自作自受。他还是把她当作可怜的女孩子,找不到出路最后莽撞出逃撞伤自己的笨蛋,无助到令人心疼。
但这样的一次可以原谅,第二次发生,他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拜托,别再改变他了。
他尽可能让自己显得不那么紧张:“都过去那么久了,我没那么记仇。”算是接受道歉的意思。
露西这才像是注意到自己哭了那般,抹了几下眼泪:“抱歉,我本来不想那么激动的,吓到你了?”
“……嗯。”
“我本来想只要不提,就当过去没有发生过,时间久了也就那样……”
“那你为什么要说对不起?”这次拉克萨斯没忍住,不敷衍了。
因为两人站得很近,他的呼吸和视线之下,露西好像有些不自在,缩起了身。“我不知道。”
“啊?”
“我不知道其他让你别走的方法。”
他瞪大了眼睛,很意外这个答案,回想了刚才的情况才明白是怎么回事。
“你也可以不说。”他僵硬地随口说了句不讨喜的话,自己立刻知道这有些别扭,但话都说出去了,只能找补,“或者下次再说。”
露西晃了晃脑袋,一时没说话,而是斟酌了一会儿才开口:
“如果是几个小时前我是这么想的,可是……
我一直想着你今天的样子,想到下一次见面还是这样,我难道要继续逃避……
我就想着到室外让自己冷静下来好好思考,最后选择来天台。”
她往后退了一步,靠到栏杆上张开了双臂,眼泪已经变成了过去的痕迹,现在只剩微笑。
“今天的天气不算很好,空气很冷,云层很厚,恐怕晚上会下这个冬天的第一场雪。风吹到鼻腔里,冷得我一阵酸痛,我很怕冷,哪怕今天穿得那么厚还贴了暖宝宝。
以前,格雷和朱比亚很喜欢在这种时候出门,可我太怕冷了,即使他们邀请也会拒绝。
刚才我在想,我那时候是不是不够喜欢他们,所以没能克服怕冷这点。然后我抬头思考的时候,发现看不到天空,白茫茫的一片是云雾,不是我想看到的那片天空。”
她说了许多,可拉克萨斯却抓不住重点,他只在听到说怕冷的时候,想着要不要绅士一点脱下自己的毛领外套。然后被自己的内心制止了。
露西的声音继续缓缓道来:
“我想到那个秋天的天空,那时候每一天我都会看一会儿天空,也许是地上的烦心事太多,我总想着思绪能飞去那里。但是秋天已经过去了,随着那场雨一起。已经过了四年,明明秋天才过去,我心里却永远停在那个秋天。”
她张开的手臂伸向了他,但并不是想拥抱他的姿势,那更像是欢迎他。
“——现在,冬天来了。”
她说的好像他是冬天一样。可他还是不明白她想说什么,这个文学少女比他更会表达,却也更会说谎,他怕自己理解得太少,误解得太多。
“拉克萨斯,我想结束那个秋天,开始这个冬天。”
他以为她会一个人在那时候结束一切,重新开始。她是坚强的,拥有独立的个人世界,她可以一个人过得很好,不需要任何人。什么时候,谁让她变成了这样?
过去她身上那些理所当然吸引自己的优点,突然好像不见了,拉克萨斯一时有些不知所措。他好像从来没完全理解这个女孩子,这是他最不愿直视的一点。
想不到自己能说什么,他只能伸手想去抓住露西的手,期待体温的接触能让这奇妙的气氛转变。可当他触摸到那冰凉的手指时,他就忍不住了:
“你的手也太冷了吧!”
他用大手包裹住了露西的一只手,正要伸手把另一侧张开的也拉拢过来,突然意识到自己行为的突兀,放开了手。
就这样看着他全程拿起放下,露西没有发表感想。
“回楼里去。”
“结束了?”
不知道她说的结束是指捂手还是秋天,拉克萨斯并不想回答前一个。
“太冷了。”他只能这么回答。
她的笑容还在,脸颊的泪痕也还在。一点雪花飘然从眼前落下,如泪还在那里,晶莹剔透。
两人不约而同地抬了头,只见灰白的云层下出现了点点白光,如钻石碎屑洒落这片天空之下。
——“因为冬天开始了啊。”
露西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而后低下头,在自己的手心间哈了一口气。
这句话却并未让拉克萨斯有同样的心情,他只感觉两人回到了最初——那个他还搞不懂这个女孩的时候。而他已经没有再意乱情迷的勇气了。
他在安保行业里和黑白两道有来有回,却是个爱情的胆小鬼。
真是见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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