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睡早起，保重身体！”
“咚——咚！咚！咚！咚！”
随着更夫的经过，王盼儿睁开了眼睛。
古代没有夜生活，就算是买了油灯取代烛火，整个房间还是昏昏暗暗，只得随着时辰，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三个月间，算是彻底改掉了王盼儿睡懒觉的习惯。
她神清气爽地起床，拿了植毛牙刷沾着牙粉开始漱口。
晨雾中飘来粽叶清香，街坊的孩童系着五色的丝带跑过，咿咿呀呀的笑声撞碎在青石板路上。
自从立夏，人们不再青睐温在炉子上的小甜水，王盼儿换了品，改成酸梅汁、三豆汤和三鲜解暑茶。前一日做好后放进水缸中冰镇着，第二日早上端出来就是爽口的冷饮，可以直接搬上推车。
沐川尤其喜欢卤子拌面，甜水儿从炭火卤子上撤下，他就自作主张买了面条来，要姐妹二人做卤面卖。面条四文一份，能净赚两文，甚至还有人端着饭碗想要王盼儿的卤汁做浇头，王逍瑶收一文能给一大勺，又被自带干粮做午饭的工匠们追捧上了。
前两日坊市就开始卖起糯米和粽叶，王逍瑶馋起了粽子。王盼儿没余的精力自己做，便和王逍瑶一起盯着那些有自己包粽子的小摊儿瞅。
粽子的精髓在于糯米和粽叶，不论甜派咸派，都得讲究个糯米软糯饱满；粽叶香有韧性。
大安镇多为咸口，其中首屈一指的是肉粽。先把五花和瘦肉一起腌制，让糯米泡水变软，再包好后放进锅中煮熟。
王盼儿最喜好一块五花，两块瘦肉搭配的大肉粽。粽子煮熟以后，糯米吸收了肉香和油脂，变得油润，瘦肉纤维松散开，肥肉一抿即化。
今日是端午，他们刚把摊子架好，王逍瑶就冲了出去，从她们先前瞄准的摊儿上，带了三个系着五彩绳的大肉粽回来。
王盼儿没来的及吃，食客就已经围了上来。
几个月下来，食客逐渐发现了小甜水的妙处，连着喝，竟真能美容养颜，叫人精神焕发。
许多人都习惯带上自己的水袋，经过药卤摊儿的时候，顺手打上一份，小推车上装甜水的瓦罐越换越大。
王逍瑶对着打甜水的食客道：“今日换了夏日特供的甜水儿，清凉消暑，生津止渴。”
“那感情好，天气热上来了，就想灌几口凉汤，给我打份三豆汤。”
“那我尝尝酸梅汁好了。”
王逍瑶一边接过食客的水袋，一边解说：“夏日的甜水儿材料不贵，酸梅汁和三豆汤三文一份，三鲜解暑茶四文，都是我们放水里晾了一整晚的，清爽的很。”
买酸梅汁的食客，拿回水袋后，先是尝了一口，再按上塞子，他咂了砸嘴：“酸爽解腻，确实舒坦，三文是吧。”
王逍瑶点点头，食客掏出铜板，沐川接过，放在钱盒子中。
随着小摊的火爆，王盼儿重新给大家分了工。王盼儿卖卤味，王逍瑶管着甜水和卤面，连一开始总爱摸闲看些话本闲书的沐川都被勒令站在摊前点现收钱。
如此下来，一天能净赚三千多文，加上当初没花完的三十来银，三人已经攒下一百五十两了。
沐川知晓王盼儿本事大，也没料到这么快的速度，就能完全回本。她父母竟然就为了区区一百两，一锭金子的价格，就要谋害她的性命。
正逢端午，家家户户都忙着节日的风俗，更多趁着节日买些肉食回去，想打打牙祭的人。卤味摊打早就排起了队，午时一过，小摊儿已经卖的干干净净了。
一直弯着腰，切了一早上的肉，王盼儿脱力地扶着腰瘫在矮凳上。
王逍瑶和沐川见王盼儿累坏了，合力把凌乱的摊儿收拾妥当。
大多商贩都陆续地在收摊，准备过节。
大安镇的端午风俗丰富，有赛龙舟，剪五彩绳，沿街的酒楼还摆了许多雄黄酒出来。王盼儿提议：“今天我们去放风吧！先去看赛龙舟，再去玉食斋好好搓一顿怎么样？”
玉食斋是大安镇最好的酒楼，三层的楼高，装修相当雅致，是镇上的标志性建筑。
王逍瑶兴奋极了，到家放下小推车，就窜进房间，扒拉出自己料子最好的那件衣服换上，势要体体面面上馆子。
王盼儿体验派，衣食住行最讲究的是舒适，她还是那一身棉质的布衣，为图方便盘着妇人的发髻，不似王逍瑶散下一半的长发，生动活泼。
沐川坐在客厅，等着两个女孩收拾自己。他家的酒楼不知比玉食斋大了多少，自是没有要去用饭的兴奋感。倒是赛龙舟，上京权贵盘根错节，宗族势力不强，并不兴办，他爱看闲书，什么山河湖海，民风民俗都有，倒是对书中描写的、激烈的龙舟赛充满了兴趣。
收拾妥当出了门，他们随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向着河边走去。
路上许多编了五彩绳卖的妇人，手绳不贵，多是五文一串。王盼儿正巧没有首饰，图个好兆头选了最繁复漂亮的绳结，付了三十文。
沐川像是女娲精心雕刻的作品，连手都白嫩又纤长，带上五彩绳好看的不行，王盼儿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珠子总是往他手腕上瞟。
她的小动作被王逍瑶发现，王逍瑶看了看沐川的手腕，又看看自己的，对比一下倒是理解王盼儿那哈喇子都要流出来的表情：“盼儿姐，喜欢就上啊。”
王盼儿回神：“上什么？”
“沐川哥呀，连我都看得出来你喜欢他。”
王盼儿摆摆手：“喜欢归喜欢，我和他不是一路人，欣赏欣赏就行。他有自己的事情，到了时间就会离开，总归是要陌路的，珍惜当下就行。”
一番言论，倒是让王逍瑶揪了心：“可是能遇到互相喜欢的人，很难啊，你看王家村，有多少是真心相爱的夫妻。”
“你呀！”王盼儿刮了刮王逍瑶的鼻梁，笑道，“若真是老天要将人凑一起，那也无需强求这一朝一夕。”
王逍瑶跺跺脚：“真是要急死我了！”
帅哥是多么稀缺的资源，但凡好看一点的，周围都围着一圈漂亮的小富婆。王盼儿早就被现代卷生卷死的社会锤光了恋爱脑，虽然爱好是在网上刷刷小帅哥，但沐川是打她娘胎出来见过最稀罕的一个，再加上家世不俗，就算两情相悦，也隔着阶级的鸿沟。
小姑娘天真美好，不识水深，王盼儿不忍打破她的憧憬，牵着她走到江边。
江边已经聚集了大半个小镇的人。
日头正好，阳光撒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江上江下都是人声鼎沸。
江上的龙舟已经一字排开，龙头挂着不同颜色的彩带，代表着不同的宗祠。
划手整齐地坐在龙舟上，与岸边的打气的宗亲挥手示意。
有伙计托着一盘小木牌从岸边走过，吆喝：“下注下注，百文起购，一银封顶，博个好彩头！”
王盼儿心生趣味，叫住了伙计：“小哥，给我来一注。”
伙计把托盘递到王盼儿跟前：“好咧，您买哪个队？”
江里的龙舟各个整装待发，气势高昂。她也判不准，准备随便摸一张玩玩作罢。没想沐川从旁伸出了手，拿走了一块点了黄色颜料的牌。
王盼儿把拿出来一半的贯钱塞了回去，掏出一锭银子：“诶，小福星出手了，给我最大的注。”
伙计撕下一张戳了印章的薄纸：“这是凭证，要是您压的队伍赢了，可以到日升钱庄来兑换。”
岸边开始击鼓，窜出来几头眨巴着大眼睛，色彩斑斓的醒狮。醒狮随着鼓点，时而托举，时而猛扑，绕着人群轻盈跳跃，步伐灵活，身姿矫健。更有淘气的孩子尾随在后，争相模仿狮子的神态。
醒狮舞到镇抚使前，围着镇抚使摇头摆尾耍着宝。
镇抚使被逗的开心，哈哈大笑接住狮子口中的棒槌。
鼓声戛然而止，狮子们拥簇着镇抚使来到最大的鼓前。
镇抚使举起棒槌，重重击打在大鼓的中央。
“咚！”
随着鼓声响彻江面，划手们船桨压过水面，龙舟一艘一艘地从起点冲了出去。
各队的鼓手在船尾挥舞着棒槌，划手们喊着一二一二的口号，整齐而又迅敏地驱使着龙舟向前。
江面上泛起的涟漪如同浪花，激得水花四溅，岸上的人们开始随着龙舟的到来开始狂欢。
挂着蓝色彩带的龙舟一马当先，黄色的紧随其后。
王逍瑶拽着王盼儿加入呐喊的队伍，给黄色的船只加油打气，连带着沐川都被氛围感染，将手在嘴边合成喇叭状跟着一起喊口号。
龙舟们进入弯道，蓝色的龙舟速度过快，龙首的人没控制好方向，险险地擦着堤岸而过，黄队趁势，一个漂亮的扫尾，将蓝队甩在了后头，率先到达了终点。
日升钱庄外，等着兑奖的人排起了长队。
“竟然翻了七番！赚大了！”
“好可惜我才买了一贯钱。”
王盼儿抖了抖自己的小纸票儿，小小声声给王逍瑶得瑟：“你看我多有先见之明，晓得叫沐川选。”
王逍瑶炯炯地盯着被王盼儿抖得上下飘动的小纸票，上下吞了吞口水：“七两，在玉食斋能随便点菜了吧！”
王盼儿向队伍外的沐川招招手：“全是沾沐川的光，你得问问他想吃啥？”
“对哦，”王逍瑶对着走近的沐川讨好道，“沐川哥有什么想吃的？”
沐川摇摇头，对着她们笑：“随你们，我都行。”
王盼儿心中怪异：“沐川你怎么回事，今天笑好几次了，你究竟遇到什么好事了？”
沐川只看着她笑，不回话，反常得厉害。虽然笑的好看，但魔怔似的就一个表情，直叫王盼儿瘆得慌，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一个哆嗦抖了抖，拿着小纸票和木牌换了七锭银子，丢了两锭给沐川，然后拉着王逍瑶溜去逛街了。
小镇上的物什对沐川的吸引力着实不大，他并未跟上姊妹俩的身影，闲庭信步至玉食斋。离饭点还有好一会儿，此刻堂内没有食客，他招呼来小二，选了楼上靠窗的位置，点了壶好茶，看着窗外来来往往的人群。
等王盼儿提着打包小包来到玉食斋时，门口已经聚集了不少妙龄少女。各个都穿得明艳多姿。
王盼儿顺着她们的视线望向二楼的方向。
沐川正一手握着杯盏，一手举着本书，靠在窗台上翻看着。连风都偏爱这样的美人，卷着他垂下的发丝轻轻飘动。沐川放下杯盏，将书又翻过一页，丝毫不知自己撩动少女们的心弦。
王逍瑶感慨：“沐川哥好像一幅画。”
“骚包。”
话音刚落，沐川的视线便投”来。他被骂了也不恼，见人来，就递了个让她上去的眼神，然后收好话本，直立身板端坐在桌前。
门口的少女“哇”声一片，看着王盼儿艳羡极了。
“姐姐真是好福气啊！”
“不过姐姐也漂亮，肤若凝脂，也算得郎才女貌。”
“姐姐是如何找到这般好看的夫君。”
少女们叽叽喳喳，围上来就不想走了，从羡慕开始聊到王盼儿是怎么保养的。
这些小女孩可都是潜在客户，王盼儿驻足，把养生美颜的理论讲得头头是道，少女们跃跃欲试，末了抛下药膳摊儿的地址才把她们挡了回去。
等上楼坐到座位上，沐川斟好的茶水已经半凉了。
不满的眼神瞟过来，王盼儿讪讪一笑，重新添满茶盏，也不管是不是酒，举着就和沐川身前的杯子碰了一下：“楼下可全是来看我们沐大美人的小妹妹。”
沐川端起杯子抿了一小口：“点菜吧。”
王盼儿叫了三声，没唤来店小二。她起身下楼询问，掌柜的抬眼，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轻飘飘甩出一张菜单：“端午佳节，如有怠慢，请多包涵。”
呵呵。
王盼儿脸黑了下来。掌柜的上嘴皮碰着下嘴皮子一句不痛不痒的包涵，毫无诚意。
今天是难得的好日子，别说王逍瑶，沐川都肉眼可见地开心。王盼儿本不愿发作破坏这份好心情，按下心中不快，拿着菜单上楼。
没想王逍瑶站在楼道口，一脸愤愤，见她上来就凑到耳根边：“盼儿姐，我们换个地方，他家同一道菜，三楼雅间和我们根本不是一个菜色，这不是看人下菜碟么！”
沐川态度一致。
一壶茶水根本入不了玉食斋的眼，小二正眼不给，钱都懒得收，就把他们三打发出门了。
沐川站在玉食斋门口，生平第一次受到此等待遇，满心潦草：“地方不大，排场不小。营商无诚，速败之道也。”
“听见你沐川哥说的没？”王盼儿对着王逍瑶说道，“我们以后可得诚心对着每个食客。”
王逍瑶微微点头，郑重回应：“记下了，不过盼儿姐，我们攒钱自己盘个铺子好不好，他们这样都能经营大酒楼，我现在觉得自己无所不能！”
沐川道：“必然的，我们的菜品足够出色，不可能一辈子风水日晒守着个小摊儿。”
王盼儿补充：“开铺子不是小事，我们从长计议，慢慢规划。”
“好咧，都听盼儿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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