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上，多了一个人，坐在驾驶位上开车，季景霄坐副驾驶位，脑子里还想着刚才看见他后几乎落荒而跑的，那男人该不会是对他嫂子有那个意思吧。
他似乎一直忽略了一点，之前季景明和他说，白家试图劝说嫂子离开，改嫁，他听过这件事，在心里记住了嫂子的好，但从未有像今天这样强烈的感觉。
他嫂子还这么年轻，长得也漂亮，守着他们好像对她不公平。
她迟早是要重新找个男人过日子的。
车子内异常安静。
司机陆浩用眼神示意了下季景霄，后者纯粹在发呆，他不得不自己开口，“那个，嫂子，弟弟妹妹好，我是霄哥的战友陆浩，嫂子叫我耗子就行。”
白苗苗觉得很有意思，哪有人给自己取这么一个小名的，见他笑的灿然，点头笑道，“耗子你好，今天辛苦你送我们一趟。”
“甜甜，叫哥哥。”
“叔叔好。”
“噗。”
陆浩笑得很阳光，丝毫不介意年纪轻轻被叫成叔叔，“妹妹长得可爱，性格也很可爱。”
季甜甜送了他一个大笑容，“耗子哥哥，甜甜喜欢你。”
陆浩笑得开心，”这小嘴儿真甜，下次哥哥给你买糖糖吃。”
一路上有陆浩和季甜甜这两个自来熟，气氛变得轻松自在。
车子又稳又快，季景霄和陆浩约定了下次离开的时间，白苗苗在旁听了下，还有十天，她们回到赵家沟，还来得及去一趟山脚割猪笼草，家里那头小猪崽经由两小家伙饲养，居然没死，还长了个头。
白苗苗觉得惊奇，但她从不靠近，因为那股味儿实在是太冲，她怕自己靠近点，头发丝都会沾染上那股味道，猪食都是季景明回来拌，猪吃的草都有甜甜和冬冬去割。
到了晚饭点的时候，季景明发现他居然还有一碗馄饨，这是季景霄特意去国营饭店打包带回来，“特意带回来给你尝尝味，不用给他们吃，他们今天吃了很多。”
季甜甜还告状，“那个叔叔他想当哥哥。”
季景霄好一会才反应过来，“甜甜，不要乱说。”
季甜甜撇嘴，到底没顶撞自己二哥，季景明没听懂季甜甜这突然的一句话，“什么叔叔，什么哥哥？甜甜你在说什么？”
桌子没人回他。
季甜甜还给他做了个鬼脸。
到了晚上，季景霄看到三兄妹去外面洗手，找了个空挡，“嫂子，那个人他找你，是……”
白苗苗见他说话吞吞吐吐，小心思全写脸上，偏还要装的若无其事，她明知故问，“你问的是谁？”
“就是今天那个和你搭话的，供销社的。”
“哦。”
季景霄刚想问哦是什么意思，耳边就传来白苗苗略清冷的声音，“我还以为我拒绝的很明白。”
她拉着他当了挡箭牌。
这么明显，季景霄不懂？
他若不懂的话，她不介意把话说得更明白一点，她垂眸，看着自己的鞋尖，“第一次，他找了个借口想送我东西，我拒绝过，没想到刚刚又偶遇上他，他一个工作那么好的，家境看起来也不错的人，能找到更好的对象。”
“我就不一样了。”
白苗苗暗暗翻了个大白眼，她真是恨透了这种‘不一样’，都是女人，哪有什么不同，难道就比谁有守宫砂，谁没守宫砂吗？
她以前都没在乎过，现在更不会在乎，不过是一群男人为了心里那点自尊心分出来的不同罢了，她违心的叹了口气，“我一个已嫁过人的女人了，不指望能找到一个待我好，珍视我的优秀男人了。”
她，说得够明白了吧。
这人若听不懂，大抵也就是一根木头。
季景霄，“不，嫂子，你别这么说，你很好。”
白苗苗眼前一亮，在煤油灯余晖的映衬下，她的眼睛亮得如同天空的星星，“哦，真的吗？那你说说我有多好？”
她进一步，季景霄就后退一步，脸颊没来由一阵滚烫。
他选择性的逃避话题，“反正，我是支持嫂子你追求自己幸福的，明明她们不该是你的负担，我会照顾好弟弟妹妹，嫂子你不用有顾虑。”
说完，他跑了。
白苗苗哼笑，跑什么，她又不会吃人。
不过这男人能说出这么一番，倒也不算个思想固执，冥顽不灵的人，白苗苗挺满意，但凡季景霄敢对她今天的处理叽叽歪歪，她怕是都要再考虑一下。
男人要继续钓，搬家的工作也要准备。
季景霄几乎想了一夜，隔天他趁着白苗苗不在家里，把季甜甜和季景冬叫到跟前来，“哥哥在部队一个人住，挺寂寞的，你们想不想去部队陪哥哥一起？”
季甜甜和季景冬互看了一眼。
季甜甜，“二哥，嫂子也可以和我们一起去吗？”
屋子里没来由的沉默。
季景霄不知道该怎么对一个七岁的小女孩解释，他能带的是亲属，白苗苗却不在他的亲属专列。大概是他沉默的太久，季甜甜敏锐的察觉到了，“我不要和二哥住，我要嫂嫂。”
“甜甜。”
“呜呜呜，我不要。”
……
季景霄从来不知道季甜甜这么能哭，关键他不会哄。白苗苗回来的时候，季甜甜眼睛已经哭肿了，就拉着白苗苗的衣服，“嫂嫂。”
她撇了撇嘴，“我不喜欢二哥了。”
白苗苗，“？？？”
她疑惑的看了季景霄一眼，抱起季甜甜就去外面，“好，甜甜不喜欢二哥，今天我们就让二哥睡在外面，让蚊子把他抬走。”
季甜甜哽住了，她扯了扯白苗苗，“二哥他会好可怜。”
白苗苗，“那你擦擦眼泪不哭了，我们去吃两块糕点压压惊。”
一听说吃糕点，季甜甜就露出了她的大门牙，转而破涕为笑，白苗苗帮她把小脸蛋洗干净后，才分别给他们两小的拿了块糕点。
她询问了季甜甜突然哭得原因，没想到居然是为了自己，她沉默了会，”你先回部队当申请，先带他们离开村里，然后其他事以后再说。”
季景霄，“那嫂子你——”
白苗苗轻笑，“你担心我没地方去吗？再不济我不是还可以回白家？不过这事，也得你找个机会稍微和赵国栋透露下。”
“透露什么？”
“告诉他，你会放我回去改嫁。”
季景霄突然心慌，他总觉得他和她在这一刻的距离突然变得很远，明明她们距离不过一米远，他却生出了一种以后再也看不见嫂子了的错觉来。
改嫁后。
她和他们家就再也没关系了。
白苗苗当然是为了去镇上做铺垫，万一哪天遇上赵家沟的人，她们也不能说她是跟着男人私奔跑了的闲话，她虽不在意，可人都爱听好话。
可以在干净的泥土里活着，为什么非要在淤泥里爬呢。
季景霄翻来覆去的，一晚又没怎么睡，他脑子里一会是回部队打申请的事，申请能不能批下来又是另一回事，一会是自我怀疑，他能好好照顾弟弟妹妹吗？
他去部队的时候，甜甜和冬冬特小，都还没怎么记事，对他没什么感情也能理解的，季甜甜宁可选白苗苗，都不愿意和他住一起，还是挺伤他的心。
季景霄翻了个身，看见自己补的那块瓦了，今天他才发现嫂子哄人真有一套，甜甜在嫂子怀里笑得牙不见眼的，一眼就能看出她对嫂子的依赖，他不是瞎子，自然也明白白苗苗付出了什么样的心血，才会让弟弟妹妹们心里都念着她。
可能怎么办？
季景霄想了一晚上，没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答案，但还是带了东西去找了一趟赵国栋。
赵国栋听了他的话很讶异，毕竟放嫂子回去嫁人这事，不算新鲜，人心都是肉长的，季家又不是那种刻薄折磨人的家庭，“你嫂子她也的确不容易。”
白苗苗来赵家沟不久，真要算的话一年时间都没，但因为刚嫁进季家，季家老大就死了。村里的人总是会说些什么。
赵国栋一个大男人就算听见，也不能说什么，说多了就是闲话。
“挺好的。”
“那小明他们？”
“我会和部队打申请，看看能不能走特殊通道，毕竟他们是我唯一的家人。”
“行，我有数了。”
这天，白苗苗借用了知青的自行车，打算再去一趟镇上。
季景霄在村口把她给拦了下来，“嫂子，我闲着，陪你走一趟。”
白苗苗见他气息有点紊乱，估计是一路跑来，怎么，难道是不放心她？她把自行车让出来，“你骑车，带我。”
刚命令完，她又多嘴一句，“景霄同志，自行车你会骑吗？”
季景霄让她侧坐在后，两条大长腿一蹬，带着人轻松的走向了去镇里的路，“嫂子，现在你相信我会骑车了吗？”
白苗苗坐在他身后，能闻到他身上男人的荷尔蒙味，她笑着，一时开心，忍不住唱起歌儿，季景霄第一次听她的歌声，曲调很奇怪，他从未听过，“嫂子，你唱得是什么歌？”
白苗苗，“唔，我自创的歌。”
季景霄，“好听，这歌有名字吗？”
咳，**楼。
白苗苗差点被自己的口水给呛了，她飞快转移话题，“你跟着我去镇里做什么？”
季景霄自然不能说他是怕了，“反正我在家也没什么事做。”
两人到了镇上，白苗苗没像上次那样先去国营饭店再吃一碗早饭，而是让季景霄推着自行车，一起去到了上次刘明芳说的地儿。
她报上铁牛家媳妇，果然有人为她指了一条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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