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时间总是短暂的，沈湉渊与苏江羽来到灵鹿山时，天边已是微微有晨光亮起，泛着一点红，山中树木层出不穷，一眼望去山貌可用一个词来形容——巨树青山。
灵鹿山，位于清弦镇北面，是周围最大的一座山。清弦镇老一辈的人都知道这山中曾有瑞兽——灵鹿居住，后来灵鹿回归天上，便留下了这座有着巨树的山峰，人们将此视作福祉，日日来此山中采取、游行，更有甚者直接在里面就地取材建造屋舍，居于此地。
因为曾是瑞兽之居，灵气自是充沛，外界的人们与修仙者也常有慕名而来之人，一时间这座巨大的山峰中，竟是连一寸空余之处也找不到。
于是便有人挖起了树洞，应受此地灵气的滋养，山上的树全都体型巨大，一棵成树要五六个成人手拉手才能抱住。因此，也可挖第二层，当然也有人这么做。
原本大家一起居住在此地，关系也十分融洽。可直到有一日，天色人突然暗了下来，成群的妖物不断从四面八方涌来。一时间本该灵气充沛的灵鹿山，处处透露着危机邪气，这些妖物各个力大如牛，靠着一张血盆大口，所过之地寸草不生。至此，灵鹿山上无人再敢居住，而这处福祉也成了无人再敢居住的荒山。
而旁人再次提起此地，回答不过一句：“那里呀？就一座灵鹿邪山而已”
随着太阳一点点升起，沈湉渊与苏江羽也准备进入这座所谓的“灵鹿邪山”。
“先等等，我弄个东西”苏江羽一把拉住已经迈进一只脚的沈湉渊使其停下，另一只手上快速凝结出一道灵力向地上打去，而后又解释道：“以防万一，怕到时候被困在里面出不来”
这是钟期羽教给苏江羽的第二个术法——破界术。
破界术，是一种可以突破任何术法限制，来到咒术原点的术法，正如苏江羽方才所做，用灵力凝结咒术击倒地面，术法便会自动隐匿形成一个据点，而施术之人则是那个可以随意移动的据主，一有危险据主便可对自己与身边之人施术，使其来到据点的所在地。
许是方才环境的教训，苏江羽才会设下此咒。
蓝光很快淡了下去，直至彻底消失，苏江羽才肯大大方方的跟沈湉渊进去。
“有我在，你还害怕什么？”沈湉渊一脸冷漠的看着那个刚设的据点，然后又有些失望的看着前面那人的背影道：“就这么不信任我？
“没有”，苏江羽回过头，手上还摆弄着一根细长的树藤，他真挚的看着身后之人笑道：“那不是怕到时候又出不来被某人笑话嘛”
言罢，沈湉渊也相视一笑。
两人似乎像是久别重逢的故人，一见面就可以打打闹闹，谈笑风生。
沈湉渊：“行了小云儿，你就别冤枉我了，我怎会是那等随意笑话他人之人？”
苏江羽：“怎么不是？我发现你这人可真奇怪，总爱戏弄别人，还爱给人取外号。还有，你明明衣着华贵，一看就是个富家公子，王孙贵族，可为什么会去修道？你们有钱人家的公子都像你这样闲着没事干的吗？”
说着，苏江羽看向沈湉渊那一头柔顺随风飞舞的散发又道：“还有你的头发，为什么不束起来？”
闻言，沈湉渊摘草的手指一顿。
因为有读心术,他自幼便能听见他人的真实心境，人表面可以作假,可内心却不能。他清楚的知道这些人表面友好,可内心全是看不起他和辱辱他的,因此他一直不屑与人交朋友,渐渐的他只能和小猫小狗一些小动物说话。
长风在耳畔划过，正如当时那个下午。
幼时的沈渊:“小猫你说为什么大家都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啊?就不能有什么话就说吗?偏要憋着，你看明明弟弟不喜欢那个叫小和的护卫,却偏要将他送给妹妹,还说自己也很喜欢，他怎么能这样呢?对吧,你是不是也觉得他这样不对?”
小猫 : “ 喵呜 ——”
“还有哦,之前有一次,有一次.....”沈湉渊沉默了，他低头顺着怀中小猫的毛,觉得心中有什么东西堵着,很不舒服小猫似乎也察觉了什么,抬起自己那小小的脑袋,歪头看着他，一直“喵呜喵呜”的叫着,像是在安慰。
自沈洲恬渊记事以来,一直生活在沈府之中,他记得自己有父母,有妹妹,不久之后家中又添了一个弟弟,记得自己是家中长子,几得自己是......他们的……哥哥……
不!不对!
弟弟才是家中长子,也不对,我比弟弟大,可是……
可他不是沈家人，身上流的也并非是沈家人都血脉，又任何算得上是沈家长子？又如何算得上是他们都哥哥？
那他又算什么呢？
他不知道。
父母并未将他的身世公之于众，也从未对任何人提起过，就连他自己也是靠读心术偶然得知的。
想到这，沈湉渊的泪水毫不争气的顺着脸颊流了下来，是温热湿润的，尽管他极力压低着声音，可还是发出来一些哽咽声。
是啊。他那时也只是一个六岁小童，有任何能接受自己非父母亲生的真相呢？
他不敢继续想下去。自己一直心安理得的享受着沈府长子的优待，受同辈敬仰，是沈府文武双全的大公子，是父母的“渊儿”，自幼便有着比别人更好的待遇和资源，只要是他想要的。不论是什么，只要一句话就能得到。
可有一天，他突然发现。这一切都不对，这些优待和称赞本该都是属于弟弟这个真正的长子的，他不过就是一个被父母可怜，从外面捡回来的野孩子而已。
真相虽然残酷，但事实是美好的。
可这样的事实，沈湉渊却无法接受，也承受不了。他实在不知道接下来的自己该以何种身份去面对他的家人，和那个被自己占了六年身份的弟弟。
读心术，对他来说，既是恩赐，也是劫难。
从小到大，沈湉渊没有花过多少心思去融入这个家庭。因为他本就是这个家庭的成员。
可现在……
真相已出，也该物归原主了。
于是这一日，年仅六岁的他摘下象征了身份的发冠，留下白天写好的书信，连夜离开了这个给了他六年温暖美好的家。
“你为什么不束发就出来啊？”一个人问。沈湉渊不答。他也不知道这该如何说。
尽管自己已经有尽力压制自己的能力，但是还是能听到这人的心声“真是的，一大早就遇上个疯子，要不是看他衣着华贵，想着怕是哪家落难的公子，老子才懒得问，不过看他这年纪才不大，怕是什么也不知道，这细皮嫩肉的，要是拿去卖钱，怎么着也能换几个银子花花”。
听着他狡诈的心声，沈湉渊更不想理他，直接离开了，那个路人似乎也有什么顾虑没敢跟上去。
而沈湉渊回到安身的破庙后也不禁思考起来这个问题。
自己到底为什么不束发？是为了那所谓的归还？还是为了那内心可笑的坚持？
有许多原因，他害怕回忆起自己不是父母的亲身子，因为幼时母亲替自己束发时总是说“束发时一种礼仪，外出或是家中有外人是皆要束发，否则就是一种对他人的不尊重，小渊儿也要记住，你是沈府长子，身份与旁人不同，在这些方面也要重视起来，我沈府之人从无无礼之人”，以前的沈湉渊也将此事看的极为重要，从来不曾失礼。
可现在，他似乎还在守着心中那一丝倔强，希望母亲能再为自己束一次发，再唤他一声渊儿，那怕一切都是假的。
他是不是沈府长子并不重要，是不是父母的孩子也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份亲情，也是那份坚持。
可当他真正想通了，那个家……却没了。
整整十一年，不束发是他对自己离家出走的惩罚，亦是警戒，他要时刻提醒自己这份血海深仇，永不能忘。
而每每有人问道，他总能从中听到一些不好的心思。
有人想知道真相，以此来要挟，攀附，有人想知道真相来伤他。
可这次……没有，这个人，就只是单纯的一问，心里连一点恶念都没有。
从小到大，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人。
单纯、天真，没有一丝恶意。
沈湉渊看着眼前这个天真无邪的小人笑道：“那小云儿猜猜看？猜对了哥哥就给你个奖励怎么样？”
“……”
哥哥？
确实。沈湉渊今年十七，而苏江羽只有十六，虽然只有一岁只差，可沈湉渊却整整比苏江羽高出一个头，确实应该叫哥哥。
“你爱说不说，谁管你！”苏江羽别过头，脚下步伐加快，一副不想理他的样子。
那模样着实可爱，连衣服被树枝勾住了他都懒得停下了去弄，直接任由它被划坏。不知道他自己想不想笑，反正沈湉渊是“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笑？！”苏江羽闻声立刻停下脚步，怒气冲冲的回头走到他面前。
沈湉渊见状也挺直了腰板，笑意难掩的盯着他，“你猜猜？”
“你爱说不说，无聊！”
说罢。苏江羽生气的踩了他一角之后愤然离去，沈湉渊见状紧随其后。
“咚——”
苏江羽不知是撞上了什么东西，一个没站稳，身体向后倒去。见状，沈湉渊一个健步冲上前去接他，可人还没碰到，苏江羽就一个转身稳稳站在沈湉渊面前。
毕竟是从小修炼的人，先前从树上掉下来都没事，更何况是这么个地方。
也亏沈湉渊还想去扶他了，根本就是瞎操心。
见他无事，沈湉渊立刻将方才伸出去的手收回，假装无事发生的立正站好，可眼神还是不自觉的瞥向苏江羽。苏江羽自然也看出来他的好意，心里的气也消了大半。
他看向沈湉渊，沈湉渊也在看他，他微微点头后又转过身，伸手在空中晃了晃。
“叮——”
果然！
是结界！随着手掌的晃动，面前开始出现金色的灵力波动，常年修炼的苏江羽一眼就看出这灵力很强。
可他不懂结界阵法。于是转头看了一眼在场这个唯一懂阵法之人，沈湉渊便也上前触上结界，感受了一下道：“只是个守山大阵，防止外人入侵的……”说到这，沈湉渊脸色突然一变，大惊道：“不对！”他立刻撒手扑向苏江羽道：“当心！”
“轰隆——”一声巨响，结界爆炸，产生巨大的冲击，两人站在山脚下，在青色结界的保护下，看着眼前这座邪山崩塌。
苏江羽：“幸亏我提前设下据点，差点人都给我们崩没了”
而沈湉渊看着这被结界拦在外面的山体大石道：“你这据点也没用，要不是我这阵法，我咱俩都得被活埋”
两人对视一眼，而后捧腹大笑起来。
待山体崩毁完后，二人再次上山。
可来到原地一看，方才崩毁的结界仍在。
“……”
这任谁也没想到，刚才产生的巨大爆炸，把整个山体都崩没了，可这结界周边却还是完好如初。
这不觉让两人都有了一个共同的疑问：这会不会就是一个夹杂在结界内的阵法？
阵法保护着这块地，而结界毁灭这座山。
“小云儿要不要进结界里看看？”沈湉渊手上握着一棵狗尾巴草，意味深长的笑道。
“阵眼？”
随着草的拔起，山体再次发出“轰隆——”一声巨响，竟又是一次爆炸！
这次两人都没想到，一时竟也来不及防范，沈湉渊结界开到一半就被震碎。
两人也被这破阵的巨大冲击震飞几十米开外。不知过了多久后，一人才悠悠转醒。苏江羽坐起来，“沈湉渊？你怎么样了？”
刚才的巨大冲击，沈湉渊一直将他护在怀里，因此苏江羽身上只有一些轻微擦伤，而旁边的沈湉渊情况就不是那么好了。
一条手臂和一整个后背被爆炸直接冲击，已经血肉模糊，鲜血还在不断往外冒，他已然昏迷不醒，样子极其痛苦，苏江羽仍在尝试唤醒他。
“沈湉渊？沈湉渊？”没有得到如何回应。
他颤抖着伸出一只手，指尖在沈湉渊鼻口下试探着。
“……没……没气了……”苏江羽一屁股跌坐在地。
这个人，为了救自己……死了？
他极度震惊，又极度伤感。整个头深深的埋在沈湉渊胸口。
“扑通，扑通”
什么声音？
苏江羽轻轻抬起头，就见沈湉渊正愣愣的笑着盯着自己。
“你有病啊！装什么死，我还以为你真死了！”苏江羽“邦”的就是一拳。
“咔嚓”一声，肋骨应声而断。
沈湉渊：“现在，是真的……要死了”
说完这句话，他就此永远的闭上了眼睛。
苏江羽见状吓了一跳，连忙俯身去查看他的伤势。
情况比他料想的还要糟！
不只是一只手和后背在渗血，还有他的双脚和脑袋也伤的不轻！
另一只手也有脱臼的迹象，浑身上下脏乱不堪，衣服也被尽数磨损，血流在地上染红了一大片地。
所以他刚才是在强撑着伤势和自己开玩笑？自己还打了他？
无限的愧疚感涌上心头。只是心头一凉，身上便少了一样东西。
之后沈湉渊的肋骨恢复了，他也喂了丹药给昏迷之人服下。
丹药一下肚，沈湉渊脸色有明显的好转，没有刚才那般痛苦。
苏江羽一起身，佩剑随即从沈湉渊体内滑出。
蓝色云纹灵光一闪，一剑便是三百里。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