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的门再度开启时，温图已经变回了中年模样，年轻的圆脸变成周正阔面，眉目柔和，嘴上扬着慈祥的笑容，他此刻高兴得眼睛都睁不开。
桌面上堆满了他点的外卖，甚至有些摆放不下的，被苏笑笑放在了小茶几和置物柜上。
“你到底点了多少外卖？半个黄瀛区的素食外卖都被你点了吧。”苏笑笑开门拿外卖时都震惊了，差点没把外卖员累死。
“嘿嘿，差不多吧，另外一半是我昨天筛选过，觉得不好吃的。”温图憨厚地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心情不好就想暴饮暴食。”
但他现在心情非常好，已经没兴趣再吃外卖了，准备捯饬一下，去玥蓉大学找依依吃饭：“笑笑、墨教授，这些你们挑喜欢的吃，吃不了的搁这就行，一会儿我叫人来收拾。”
苏笑笑鄙夷地瞥他一眼：“浪费可耻。”
温图被她说得赧颜：“那、那我吃完再走。”
说完坐下开始炫饭，在苏笑笑越来越惊诧的目光中炫完了所有外卖，温图打着饱嗝站起身，突然瞪大了眼睛：“哎呀，我不小心都吃完了，你们还没吃饭呢吧？想吃什么，我给你们点。”
“不必了……我们会自己去找东西吃。”
从温图家出来，苏笑笑看向墨珩：“想吃什么？我请客。”
“回家吃吧。”
墨珩让她在临近清湾小区的一个商场停下车，带她绕到水产市场。
“里面乱，你就在这等我。”
苏笑笑站在原地，看他熟练地在人头攒动的市场中穿行，有种奇异的既违和又真实的感觉。
他走到一个卖鱼的摊位前，挑了一条个大肥嫩的鱼，熟稔地与老板讨价还价，市场的好些老板都与他相熟，在他走过时，热情地同他招呼。
他一路又买了虾和蟹，在尽头绕过“U”字形的弯道，从另一条路回到苏笑笑身边。
“墨教授，你很喜欢做饭吗？”能让他这么一个不爱与人打交道的人，在市场里混得这么熟悉，可见他经常来。
墨珩有些不自在地别开眼：“自己做，营养更均衡。”
“挺好的，正好我不会做饭，咱俩互补。”苏笑笑脱口而出，说出口才惊觉有些暧昧，她脸上微热，低头看着眼前的路。
“嗯。”墨珩余光瞥向身边的人影，斟酌着接下来的话。
苏笑笑感觉气氛有些古怪，她天才地想到了化解尴尬的解释：“适合当饭搭子。”
墨珩一愣，想说的话到嘴边转了个弯，他浅笑：“嗯。”
能每天一起吃饭也很好。
他看着手里提的鱼，心里升腾起一丝紧张，早些天，他独自在家时，每天都会到市场上买一条鱼回家做鱼汤。
他其实不爱吃鱼，或者说，吃什么对他而言一点都不重要。
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那么想将鱼汤做好。
刚才买鱼时，他下意识回身看她，突然就想明白了，原来是因为他曾经听过一句话。
鱼汤应该做给喜欢的人喝。
墨珩一连做了三天鱼汤，什么山珍海味也该吃腻了。
苏笑笑放下碗筷，看着他殷切期待的目光：“墨教授，鱼汤很好喝，但是……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他是不是在暗示什么？
墨珩也放下白瓷碗，颇有些庄重地望着她：“我……”
一通电话铃声突然插/入，苏笑笑低头看了眼，墨珩目光也偱声而去。
手机屏幕上跳出“玥玥”两个字。
墨珩抬头示意她先接电话。
“喂，玥玥。”
苏笑笑刚接通，电话那头传来颜芯玥惊慌的声音：“笑笑，我们剧组闹鬼！”
颜芯玥在电话里说得颠三倒四，苏笑笑不放心，决定过去看一看。
她收拾好准备出门时，墨珩穿戴整齐已经等在玄关处。
半个小时后，二人到了一片厂房区，颜芯玥和沈星舟最近拍的戏名叫《玉商》，剧组自己搭了棚，构建了一个栩栩如生的玉货市场，主角们很多重要的戏份都是在这里开展。
剧组保密工作做得很好，颜芯玥领他们进去时，登记了详细的个人信息，还签了保密协议，收走手机。
“笑笑，最近棚里出了好多怪事儿，剧组暂时停工了，先是管道具的场务不知看见什么，发了疯，老说他看见了鬼，他跟组好多年了，坚决提了辞职。
“然后是各种道具莫名其妙就碎了，我们的道具里有很多玉石，虽说大部分都是赝品，可好端端的怎么会碎呢？
“最近，我们还发现，棚内的布景每天都在变，有时候我们一个景没拍完，第二天接着拍，演员走位时就发现屋里格局不对。
“比如，原本走三步才会撞到花瓶，第二天两步就撞到，对比前一天拍摄的素材，发现好多地方都被动了……”
“你们有没有试着装监控？”
“有啊，然后更古怪的事情发生了，监控什么也拍不到！”颜芯玥四下张望一番，压低了声音，“笑笑，你说……这世上会不会有鬼啊？”
苏笑笑下意识向墨珩看去，有吗？
她原本是百分百纯正的唯物主义者，可是这世界上既然都有妖了，那有鬼好像也不稀奇。
墨珩不置可否，他似乎也在想，这会是个什么。
苏笑笑立刻明白了这东西只怕不是妖怪这么简单，他们剧组有阙妍这么尊大妖坐镇，如果是寻常小妖，肯定逃不过她的法眼，怎么会闹到剧组停工这么个地步。
“剧组没报警吗？”
三人走到一道双开门前，颜芯玥止住了脚步，这也是为什么她会向导演提议让自己朋友来看看的原因。
“没有，我们这剧女主是阙妍，男主是沈星舟，都是腥风血雨被无数人盯着的，报警的话肯定会引发外界各种猜测。”
她目光左闪右躲，将声音压得更低：“而且，圈子里很忌讳这个，要是传出去，会影响后续的招商。”
颜芯玥示意她自己要开门了，室内透出一线白光，完全打开后，露出了房间的全貌。
这是一个设计成小会议室的房间，最里面墙壁上悬挂一张幕布，中间摆着椭圆长桌，现在桌边围着一圈人。
没什么熟面孔，男女主都不在，应该都是剧组的工作人员。
颜芯玥冲坐在最里面，两鬓斑白的中年男人点了点头：“导演，这就是我朋友，黄瀛区法院的法官苏笑笑。”
“你好你好。”导演站起身迎上来同苏笑笑握手。
苏笑笑在电视上见过这张脸，不过他看上去疲惫许多，鬓边的白发也更明显，她记得他好像四十多岁，电视里是作为青年优秀导演在报道，名叫李幸。
“李导，您好。”她看出来导演并没将解决事情的希望放在她身上，毕竟她是法官，又不是法师。
剧组无论是人是鬼在作乱，让一个法官来都无济于事。
苏笑笑给了他一针强心剂：“剧组的事，我都听玥玥说了，我虽然可能帮不上什么忙，但我认识个朋友，以前干驱邪避凶看风水的，也许能帮忙。”
李幸和颜芯玥都是一愣。
李幸摸了摸脑袋：“你们法官也相信这些啊？”
颜芯玥则冲她挤眉弄眼：你不是来帮我们查案的吗？
她可是记得笑笑从小就对鬼神之说嗤之以鼻，并且坚定地认为只有人会搞鬼。
而这些年一线办案的经验，更让她确信，所有装神弄鬼，最终都只是人为作恶。
苏笑笑随口瞎诌：“能解决问题的，都能信，比如风水里的坐北朝南，不就是居住要通风采光么，其实也有科学道理的。”
“是是是……”李幸显然是相信鬼神之说的，听到苏笑笑的话，立刻舒展了眉眼，笑开了花，“那就要请苏法官的朋友辛苦辛苦，什么时候能来帮我们看看？”
说完他又忧心忡忡：“不过，说实话，之前其实我已经请了有名的大师来看，并没什么效果……不知道苏法官的朋友，是什么高人？”
苏笑笑哪里真的认识什么高人，她就认识一个跟抓妖有关的人——陶玉碧。
但她和墨教授来查这个事儿，总得扯个幌子。
“这样吧，先让玥玥带我了解一下情况，我将情况转告我那个朋友，看她愿不愿意帮忙，得到她同意之后，我再介绍她跟李导认识。”
李幸知道高人都有自己的规矩，除了少数凡俗**未除的，很少有单靠金钱就能打动的，他愿意全力配合。
他安排了一个场务带他们去道具室，场务带他们到地方后，将钥匙递给颜芯玥：“玥姐，你、你带着他们进去吧，我就不进了。”
“好吧。”颜芯玥接过钥匙硬着头皮开门，“出了这些事后，最近已经没有人敢来道具室了，因为这里是闹鬼最厉害的地方，半夜经常有工作人员听见里面叮呤咣啷的声音。”
她抱着苏笑笑的手臂，警惕地踏进道具室：“笑笑，你真的认识大师吗？你不是不相信鬼神么？”
“确实认识从事这方面的人，尊重他人专业嘛。”苏笑笑按亮顶灯，“阙妍今天不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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