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怎么上来的先不管了。
黄成伍看着地上那些凌乱不堪的痕迹,心里很不舒服。王洪也勉强压下心里的惊慌,两人镇定下来,开始理智的去分析发生的一切。
首先,是地上凌乱不堪的痕,猫爪并不是规矩的从门口伸到床上,而是在屋子里毫无规律的游走,许多脚印甚至踩在一起,鬼画符一样血淋淋铺满整块地板。
猫在这个屋子徘徊什么?到底是哪里来的血?
其次,是消失的戴教授。外面滂沱大雨,夜色漆黑,时针正指着凌晨两点,这个点干什么去也不会太慢回来。
黄成伍一兜子疑问,他最先顾忌戴教授的安危,起身从墙上取下蓑衣穿在身上,“别等了,出去找找吧。”
“要不要问问村长,兴许是他叫走了呢?”
“这个点……”算了,找人要紧,黄成伍也只能点头同意。
两人三两步走到屋门口,被暴雨噼里啪啦打了一身,停滞间,黄成伍又回头看了眼戴教授脱在床沿边的鞋,他知道这次行程一共待不了几天,戴教授就带了一双鞋。
真有人不穿鞋在暴雨里走?
他还失神想着,头还没回。只听“啪嗒”一声,头顶的灯泡倏地灭了,视力一下子陷入凝滞的黑暗。
王洪一哆嗦,下意识找东西贴住自己的后背站住,天上划过一道闪电,屋子里亮了一下,地上鲜红的血变成了视线里的□□。
闪电过后,空中“轰隆”一声巨响。
还没等王洪恐惧的惨叫出声,灯泡轻轻发出“啵”的一声,闪了两下,重新亮了起来。
他颤颤巍巍缓了口气,紧绷的精神还没彻底松散,就见黄成伍见鬼般错愕的瞪大眼睛,嘴巴都惊得张开,手臂笔直的抬起,一根拇指僵硬的指着前面。
“……大哥,你……”黄成伍的样子让王洪一口气吊在喉咙眼,险些直接哭出来。
黄成伍根本顾不上这些,他不敢置信道:“鞋呢?戴教授的鞋怎么没了!!”
地上干干净净,那双摆放整齐贴着床沿的真的消失不见了!
见鬼了,这可真是见鬼了!
王洪吓得狗熊似的苦着脸用后背蹭墙,一把一把的抹着脸,“我想回家,哥,我想我妈。”
黄成伍骇得比起王洪也好不到哪里去,他出了一脊背的冷汗,脑子刚反应过的时候四肢都冰冷刺骨。他二十多岁,正是惜命又好奇的阶段,王洪在一边嚎啕先是让他觉得厌烦,喝了几声让王洪闭嘴后,反倒让他的恐惧减弱了几分。
我就不信,这世界上真有鬼。黄成伍心在里说道,他壮起胆子,默念着世界是物质的,把刚穿好了蓑衣脱下来扔到一边,硬着头皮走回床沿边。
鞋怎么会无缘无故消失了?他站在鞋子消失的地方,发现没什么恐怖的事情发生后,他渐渐胆子大了起来,开始环顾四周,重点检查了窗户,窗户用木条封了边,订的死死的,看了一眼黄成伍就错开了眼。
偷走鞋的,一定是生物,生物不能从窗户外进来,莫不是在床上?他原已经翻腾过一次,可架不住不信邪,动手又翻了一次。
翻到床里的时候,他够不到了,只好弯着腰尽力往前够,动作间腰背伏了下去。
王洪站在他身后,刚开始压着哭腔静静看着,可当黄成伍的脑袋低在灯泡下的时候,他突然尖叫道:“啊啊啊——有鬼啊!!哥抬头!!你快抬头!”
这一声尖叫直接把黄成伍吓得抬了头,看见了头顶正上方露出的一个脑袋,猩红的眼睛一下子和黄成伍四目相对,那样红的目光,让黄成伍对视的一瞬并没有意识到那是一只猫!
他惊慌失措的退开,大脑一片空白。
猫从灯泡后的破洞中一跃而下,向黄成伍猛的扑过去,它白色的毛已经全染红了,湿掉的毛发打着绺缠绕在一起,边嘴中发出“嗬——”的声音,边跳起来亮出利爪!
活像只从地狱里爬出来索命的婴怪!
黄成伍虽然懵的不会思考,行动却先于思考之前,在猫用锋利的爪印抓断他脖颈的动脉时,一拳就打了上去。
浑身血红的猫在空中滚了几遭砸到墙壁上,扭头可以说是恶毒的看了黄成伍一眼,从它出来的地方又迅速的钻了回去。
黄成伍乘胜追击,来到洞口边上,见破洞用报纸糊着,已经蓬起来悬在空中,不仔细看竟真和四周融为一体,他从没怀疑过天花板会出问题,这才一开始毫无察觉,想来王洪腿上的印子也是这么来的。
他搞清楚这些,心里稍微有点谱。掏出手电筒到破洞边一晃,上面好像是个夹层,手电筒射出的光柱里尽是飘飞的灰尘,不太能看清四周。
猫不知道去哪里了,也没办法证实是不是猫叼走的那双鞋。他比量了一下洞口,估计着**不离十。心想等明天天亮了在和村长说一声,把这报纸撕下来仔细看看。
另一边,王洪吓得魂都没了,猫跑了半天了,他被查看完的黄成伍从地上扶着站了起来,腿还是有点软的,他哆哆嗦嗦的,还沉浸在刚才的恐惧中说“……那是猫!我的天呐,你看见了吗?它身上全是血啊!伍哥,伍哥……那么多血,你说我叔……它不会让猫吃了吧!”
黄成伍啧了一声:“别放屁,那么大点个玩意还能吃了人?”
“那哪来的血啊,我害怕,好多血啊伍哥……”
黄成伍重新穿上他的蓑衣,不耐烦道:“你看你那死出,哭什么!和我出去找!”
雨一点不见小,不知道是不是玉城这地形的缘故,大雨中竟然还蒙着雾。而更令黄成伍奇怪的是,方才王洪哀嚎哭泣的声音那么大,村长的屋子里竟然一点动静也没有。
“哥,敲门还是敲窗户啊。”
这个点儿,敲什么都很冒昧,黄成伍犹豫了一下,还是去敲了门,指关节敲打在木头门,稍微一用力,门“吱呀”一声,开了。
“这睡觉都不关门的吗?”
“嘘!!”
事出反常必有妖,黄成伍心中再度涌起不好的预感。
村长住的这间房是主屋,进门就是宽阔的厨房,灰扑扑的。他们住的屋子在右手边,两人走到卧房门口,敲了敲门。
“咚咚”两声,在寂静的夜晚里显得刺耳,每一下都像在捶打王洪敏感脆弱的神经。
连续敲了好几下,期间里面一点声音也没有。王洪顾不得礼不礼貌了,他抹了把眼睛,大声说了句“有人吗”便直接推开了门。
出于礼貌,黄成伍收了手电筒。没了手电的光,他们站在屋门口,见屋子里黑漆漆一片,还是没人搭理他们。
“睡得这么死吗?”
王洪又喊了几声村长,黄成伍心中的不安随着时间过去仍无人应答的局面抵达最高值,他摸不到灯绳,只好又打开了手电。
手电惨白的光逡巡一遍床榻,从左到右,被褥还铺着,诡异的是,被子干瘪,床上没人。
“人呢?”总不能是结伴去厕所了吧!王洪惶恐:“这地太邪门了,咱们还是快去找我叔叔,等找到他咱们就走吧哥……”
黄成伍偏过头,看王洪吓得惨白的脸,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说话的语气也褪下适才的不耐,温和了许多,“行,找到了就走。”
这无疑给了王洪点希望,让他有胆量走出村长的院子,披着蓑衣冒着风雨走进黑暗里。
“往哪走?”
面前有两条路,第一条是进山的路,另一条是横向的乡间泥泞的小道,这样满是泥巴的路最容易留下脚印,黄成伍用手电筒来回照了照,最后抬手指了一下前面。
“前面。”
村长家是整个村子最边上,出院门径直走,是直通黑山的土道,土道呈“v”型,暴雨在低地积成一道汹涌的河。
下坡路不是细腻的土,而是那种粗粝的沙石,间或几块拳头大的石块,两人迅速通过,没一会就走到了那条雨水汇集的河边。
河边的雾气比村庄里的要大,谷底的地形保持着这里的雾气不被风轻易吹散。
河的对岸就是黑山。
手电筒的光让两人窥见暴雨下黑山的一点,雾蒙蒙的,那座山此刻像戴了面纱的怪物。
黑山,湍急的河,以及农村暴雨的夜。
黄成伍满脸雨水,正不知前路该如何间,他听见河的下游传来一声轻轻的叹息,一声很厚重又苍老的声音响了起来。
“此身天地一蘧庐。”①
黄成伍和王洪对视一眼,两人迅速沿着河向下游跑,路边锋利的叶子划伤了他们的腿也不怕。
直到他们终于从一片草地上,找到了只穿着单薄衬衫,打着赤脚的戴教授。雨水浇的他浑身都湿透了,他盘腿坐在地上,眼帘低垂着。
“您怎么在这啊,让我们两个好找!”
王洪更是直接扑了上去,嘴里喊到:“叔,咱们明天就回家吧!!”
戴教授回神,反手抱了抱王洪,安抚了几句,他便招手叫来了黄成伍,他拿走了后者的手电,光芒照到河面上。浑浊的河水中攒动着一缕触目惊心的红,看发源应该是从对面山上冲下来的。
黄成伍心一惊,“这河水怎么是红的?!”
戴教授眼神中闪动着激动的光芒,转过头轻轻说道:“这是山秽。”
①:出自宋代黄庭坚《杂诗七首其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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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山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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