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到底是什么。
唐良晏意识沉沉浮浮如坠入深海,周围的毒蛇已经顺着他的脚腕爬了上来,湿漉漉的触感让他恶心着保持了一点清明,尚且还能思考。
死就是……死亡,就是今后世界上再也没有他这个人,就是……他想起了曾经翻开过的历史书,死亡就是魂魄飞进历史书里。
只不过有的人光芒璀璨,让人翻开能看到。有的人轻飘飘如鸿毛,一翻书还没等看见它,它就变成尘屑消散了。
但终归都在里面,看不看的见所有人都在里面。
他心如死灰的闭上眼睛,死到临头竟不比求生逃窜时激动,面无表情的感受毒蛇逐渐蔓延到他的脖颈,它们尖锐的鳞片蠕动时凹凸不平,划开他的皮肤,因为感受到他的鲜血而更为亢奋。
“哗——”
突然!湖面爆发一声惊天的破水而出的响动。
唐良晏平静的心湖突然泛起了一起波动,他瞪起眼睛,在蛇身交缠的缝隙里死命撑起身子向湖面看去!
一眼看去,惊得他抽离的灵魂一阵颤栗。
水面悄然间蒙上了一层薄雾,其中明显能看到一只庞大的怪物,正从河中央向岸边游。身躯驱散雾气,仿佛神话传说中的北冥之鱼。离得越近,唐良晏越能看清它逐渐显现的轮廓,外观如同一艘船,它或许还拥有着人的眼皮,眼皮裹着硕大的眼珠,每睁开一次,湖面就有一双蓝绿色的灯球显现!
就这样连续几次,它最终定格在岸边,只在河里静静地看着这边,却没有一点要靠近的架势。
电光火石之间,唐良晏幡然醒悟!
那就是这些蛇身的头!是鱼头!这正是还没进化成钩蛇的小怪物,鱼是离不开水的,它停在那里,就意味着它的身子伸出陆地的长度到头了!
心如死灰瞬间的心死灰复燃!他抬头挣扎着向前看,果不其然,前头没有几米的路就能出蛇的包围圈了!
太好了太好了!
他恨不得喜极而泣,可还没高兴过两秒,腰便被缠住长着水边狠狠拖拽!
“啊啊啊……救命啊!”
他纯粹控制不住迟来的求生欲,疯狂的想爬出蛇窝,手撕脚踹,闭紧眼睛一声声大叫着往对的方向爬。
“救命……呕……救命啊,帮帮我……”
“嘿,霍哥,看到了!在那边呢!”
“把枪也给我,你在这待着,等我把他带出来接应我。”霍泽渊干脆利索的跳进蛇堆里。
……
蛇有毒,剧毒。
迸溅的蛇血洒在地上能将土地腐蚀出一片黑,落在霍泽渊胳膊上,则是一个一个滋滋作响的血洞。
他怀里紧紧抱着唐良晏,这人儿情况不比他好到哪里去,有一滴蛇血直接落到了他的耳垂上,给他又小又圆的耳垂凿了一个洞,血液源源不断的从伤口流下来,痛的他蜷缩身子捂着耳垂。
“很疼?”
这样的伤口霍泽渊胳膊上有好几个,并且还在源源不断的增加。他们还没出蛇圈,断尾的数量随着他挥刀的动作不断增加,必不可免的,他身上的伤口也在增多。
唐良晏痛的抽气,但心知肚明霍泽渊伤的只会比他更重,他也说不出什么委屈话,一个人缩着,为了减轻痛苦,他费劲巴力逼迫自己分心去想一些别的事情。
“薛瑜,你先别靠近。”
“怎么了?你怎么样?”
“先别过来。”霍泽渊说着,把唐良晏放到地上,他扯了块布,把衣服上没能腐蚀掉衣物的血逐个擦拭,再把唐良晏擦干净,这才让薛瑜和秦殊过来。
“先别管我,先看唐良晏,有一滴血落到他耳垂上了,那坏了个洞,流了不少血。”
秦殊蹲下身子,唐良晏把自己缩成了一团,半张脸和伤口都被他的手捂住,而余下的半张脸惨白无比。
“哎呀,这是怎么了,怎么脸色白成这样?来把手拿开,我看看伤口。”
唐良晏疼极了,他咬紧牙关才没喊出声,松开手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他出了一身汗。
“啊!”
看到伤口那一刻,秦殊心惊了一下。原来那伤口已经不止是个血洞,从伤口处逐渐蔓延出无数条黑线,应该是被毒素侵袭的血管。
此情此景让秦殊无比熟悉,她握紧绷带,一时间竟没回过神来。
“霍老板,你快看你的伤口。”
她调转步伐,两步跨到霍泽渊身旁,抓过受伤的胳膊,把袖子撸了上去。
“这是……”薛瑜本来蹲在地上,现在直接跳了起来,眼睛睁得老大,“这是不是和超人一个症状。”
“是,唐良晏也是一样。”
“怎么会……”薛瑜嘴一瘪,险些哭出来,“怎么会这样呢,那这怎么办?”
怎么办?上一个这样的都没办出来,秦殊无计可施,直接沉默。
在场唯一一个大夫的默不作声,宛如直接宣告了霍泽渊和唐良晏两个人的死刑。
薛瑜终于忍不住了,他抽泣着来到霍泽渊身边,看着他一言不发,只弯下腰又把唐良晏抱了起来。
此时那黑线已经爬了他满脸,唐良晏嫌自己丑,就把脸埋进霍泽渊的胸口。但他的大脑仍迟钝的转悠着,隐约能看到一点死局中的活路,但总是想不上来,差一点什么。
薛瑜抓住霍泽渊的袖子放声大哭,边哭边说道:“呜呜霍哥,你肯定会没事的,快想想办法吧,怎么才能救你,我什么都愿意干。呜呜呜秦殊,你是大夫啊,你救救他俩。”
秦殊悲哀的叹息,薛瑜的哭声让她心绪不宁。反倒是是霍泽渊和唐良晏,两个生命即将垂危的病患全程无悲无喜,如同一座石像。
“你们两个,没有什么遗言……想说吗?”薛瑜痛苦的脸都皱起来,低头看着霍泽渊胳膊上流窜的黑线面积越来越大,他心如刀割。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唐良晏的病情可能是靠近大脑,他萎靡的很明显,耷拉着头,还在费劲的直起身子。将头顶浅浅的垫在霍泽渊的颈窝。
声音有气无力,“我想到了一点……东西,或许能救……我们……”
霍泽渊失神的眼眸垂落,落在他的发顶。
“真巧,你先说。”
霍泽渊的长腿马不停蹄的朝着正殿的方向走,听着唐良晏虚弱的声音:“我记起你说过,那群匠人烹蛇化水筑墙,而那蛇可以通过气体传播毒素,我就在想,他们是怎么保证不中毒的呢?”
霍泽渊和唐良晏想的事情果真不差什么,但是霍泽渊实在想不出是什么方法。
“你以为是什么?难道是……以毒攻毒的蘑菇?”
唐良晏用尽最后一分力气掀起眼皮,视野已经能看到正殿的门,他缓缓伸出手指向正殿门里,“是酒。”
酒?!
“啊……”霍泽渊颅内划过一道闪电,来不及说话,他抱着唐良晏疯跑了进去。
“诶,你们怎么才到?”
“你抱着的是唐良晏,他怎么了?”
“走开!起来别挡路!”霍泽渊甚至没有心情看清是谁问的话,他暴躁的撵走了所有人,跑到殿堂最里面,不少陶罐摆放在那里。霍泽渊扶着唐良晏坐着,打开一个罐子,不论三七二十一,掰开唐良晏的嘴,把陶罐里的液体倒进他的嘴巴里。
这液体又腥又臭,还微微带着一点酒味。都到不了唐良晏为了就快被他恶心的吐完了。
他连忙摆手,伏在地上,滋味比死了还难受。
“好恶心,呕,呕呕……”
“别吐,喝的少了不见效怎么办。来,再喝一罐。”
“我……不,这就够了……”
“够什么,这都被你吐出来了。这罐再吐你还得再喝一罐,来张嘴——”
他的手真的像钳子,唐良晏痛苦流泪,嘴巴被霍泽渊掰开朝天,他不敢呼吸,喉咙只能机械的吞咽。最好把舌头也抬起来,让这恶心的东西不经过他的舌面,不然一尝到味道,他绝对忍不住再吐一轮。
他实在是受不了再喝一罐了。
喂完一罐子,唐良晏双眼无神,胃已经撑的鼓起来,“看你这小样,有那么难喝吗?”
“滚,你尝尝不就知道了……”
霍泽渊一鼓作气抱着坛子喝完了一罐,喝完的他面如菜色,后跟来的薛瑜一来这就看见他梗着脖子抱着坛子。
坛子空了,他一猜也猜到霍泽渊是把里头的东西喝了。大惊失色,“是疯了吗,这东西能喝吗?”
霍泽渊不先回答他,而是看唐良晏的脸。那些黑色的线条颜色确实淡了不少,他这才说:“这是解药,专门解蛇毒的。我和唐良晏试了,管用的。那边谁有我们两个这样的症状,让他也来喝坛子。”
“知道了,我现在就去。”他转身,又转回来,“好喝吗?”
霍泽渊瞥了他一眼,吧唧了下嘴巴,闭眼道:“操。”
唐良晏肆无忌惮的嘲笑他。
……
“这是第多少次命悬一线了。”
“数不清了。”唐良晏说:“这个地方这么危险,你们为什么不多带一点武器?”
“谁能知道?我们刚开始不知道这里是这样的,都以为就是来山里看看,最多有点山林野兽,所以才只带了几把枪。”
“那你们背调做的不怎么样。”
霍泽渊觉得惊奇,“你难道知道?那你怎么不说?”
“说什么,我只知道这里很危险,危险的地方当然要带多多的武器了。”
“你不什么也没带?”
“不是有你们?”他叹了口气,手背到脑袋后枕着,抬头看着头顶的那些青铜镜,“我倒是带了很多零食。”他舔了舔嘴巴,“逃命的时候丢了不少。”
霍泽渊忍不住笑了一声,“你倒是贪吃,有点像薛瑜,不过……”
薛瑜没有唐良晏吃的精细,那个糙汉好养活什么都吃,但唐良晏不行,他嘴巴叼的很。
“等出去,我给你做我拿手的牛排饭。”
“很好吃吗?”唐良晏听着牛排饭这三个字就馋的流口水,他凑过身子来,趴在霍泽渊旁边。
“我现在就想吃。”
“这里哪有牛排,有解药喝不喝?我再给你喝一罐?”
饥肠辘辘的唐良晏一听那个东西,痛苦的回忆又涌了上来,他一脸恶寒,为他不合时宜提出的这个东西破坏自己的食欲感到厌烦,“讨不讨人厌,正是饿的要命的时候说这些干什么,我真讨厌你。”
“哎……”
唐良晏离他远远的,他反省了一下自己,就两秒钟,他果断挪到唐良晏身边,大丈夫能屈能伸,开始道歉:“是我的不对,我不该提那东西,我给你道歉,你不要生我的气了。”
他浓烈深邃的五官也因为他的低声下气而变得柔和,唐良晏哼了好几声,看着倒不像是真的生气的样子了。
霍泽渊便壮起胆子,俯身把头埋在唐良晏的胸口,等了一会,唐良晏没赶他走。他就微微的又壮起了一些胆量,头从唐良晏的胸口一路蹭上去,鼻尖贴住他的下巴时,明显能感觉到唐良晏身子一僵。
霍泽渊便停住不动,忐忑的问:“我能亲吗?”
唐良晏唔哝了一声,抬手捧住霍泽渊的脸,把他的嘴唇覆在自己唇上。
“你瞧你,要亲就亲,磨磨唧唧的……”
……
“对,解药就在这边,你这是给谁拿?”
是薛瑜的声音!
霍泽渊正吻得尽兴,乍一听到薛瑜的声音,他愣了一下,舌头还在唐良晏嘴巴里就要说话。
一不小心就咬了唐良晏一口,后者闷哼一声,迅速收回舌尖,意乱情迷的瞪着他。
“你会不会亲人,你咬着我了!”
“嘘,我刚才好像听着薛瑜的声了。”
“是吗,我怎么没……”他一接吻就五感尽失,由于十分清楚自己的德行,他把说了一半的话又吞了回去。
“是仰心,我才看到他后背上不知道怎么中了毒。满背都是黑色的线条,我这才来找你要的。”
是廖祁!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开始低头整理衣服。可来不及了,正卡在交叠的身子分开那一秒钟,薛瑜的手电筒落在了他们身上。
“霍哥……”薛瑜下意识要说的话全忘了,在看见他从唐良晏身上滚下来那一刻就忘了。
他舌头和牙齿打了架,嘴巴开开合合好几次都没能说出来过。再看廖祁,那意味深长的目光在唐良晏和霍泽渊身上转来转去。明晃晃的要将两人的情事刺破。
两人都是知道这两位内幕的人,唐良晏痛苦的仰天长叹,好歹是霍泽渊一直挡在他前面,不然他真的是……
“快,快拿药,一会仰心病死了。”薛瑜主动打破尴尬场面,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没搭对,本来拿药走人就完事的事情,他非要欲盖弥彰的说:“别误会,他们……喝了药了,药效上来了而已。”
廖祁随便选了一个坛子,抱起来疑问的“哦”了一声,“壮阳药吗?仰心喝完也会和他一样吗?”
他手指着霍泽渊,问道。
薛瑜答不上来,两眼一黑,“快走吧快走吧,还有病号等着呢!”说完,扯着廖祁这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衣领子薅走了。
“他们走了。”唐良晏说,“你还亲吗?”
霍泽渊转过身抱住他,嘴巴贴着唐良晏的耳根,呼出的热水烫的他颤抖。“再亲我就想做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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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逃出生天(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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