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鹏船之上。
物华天宝，这鹏船乃是天上飞行之物，方便出行，鹏船之大，都能算得上是一座小城，里面各种东西应有尽有，当然，价格也不会便宜，越是往繁华之地，越是价格不菲，想要进入一些区域，是要花别的价钱的。
其中，当属整座船最中心的位置最为繁华，其中心是一座高达九层的楼宇，有人住在这里，也有人在这里，只为吃一顿饭。
重九坐在沈瑞卿对面，看着对面之人狼吞虎咽，扒着饭碗她连脸都看不到，再看看桌子旁那一摞碗，忍不住道：“两天了，你也忒能吃了。”
直到沈瑞卿将碗里的饭吃完才放下，又偷偷拿起手帕将嘴擦干净，他道：“是你说的，包吃包住，还给银子。”
“好，”重九嘴唇微微发颤，端起桌上的茶水一饮而尽，“我说的。”
没办法，她的确说过这话，两日前，沈瑞卿还很怕她，现在，都敢说这种话了。
除此之外，还真是个难养的祖宗，能吃能喝能睡，着实为之惊叹。她看着沈瑞卿又道：“要不是你身上没一点儿妖气，我都要怀疑你是头猪妖了。”
实在是太形象了。
怎料沈瑞卿泰然自若，丝毫不将此话放在心上：“我这不是因为最近一直没吃饱么，没有力气也不能帮你探听消息不是。”
重九捏着茶杯点头问：“那么你都探听出什么消息了？”
话音刚落，那茶杯瞬间被她捏成沙子，从手中滑下，这小子，现在对她的畏惧之心是越来越少了，需得使些手段才是，既遇到了，那就是个变数，灵力再差，也得有防范之心。
沈瑞卿拽着椅子向前一步，低头道：“万妖窟最近妖气四溢，那传说中的事应当是真的，就是不知那三境之后是否真的有助人妖提升灵力的东西，毕竟这百年已过，真正去过万妖窟的人妖已是不多了。”
传说，万妖窟内有万妖之像，千年前，有三位大妖驻守此地，直到百年前，不知何故，万妖窟突然关闭，只传出百年后万妖窟重开，谁能走过三境，谁就能得到大妖留下的秘宝，从而一步登天之言。
因此，近日来，人间各宗门纷纷来到孤云十六州，想要乘坐天上的鹏船和水里的鲲舟，本就昂贵的价格也跟着翻了好几倍。
说完，沈瑞卿环顾四周，又低头道：“你，是不是去过万妖窟？”
重九抬眼：“是，又如何？”
“那传言是真的吗？里面真的有提升灵力的秘宝，可助普通修仙者一步登天，助你们妖族一统蛮荒？”沈瑞卿探着脑袋问。
这万妖窟的传言可是越来越离谱了。
重九笑道：“你觉得呢？”
“你别这么看我，瘆得慌。”沈瑞卿收回脑袋，又看了眼重九才道，“这万妖窟曾经住着大妖，若是留下什么东西倒是没什么问题，还化出三境，供后来人去闯，总不能里面什么都没有，可妖族的东西，人又怎么修炼呢？便是一步登天，那岂不是借助非自己本该修炼之力，于修仙者而言，应当是极易走火入魔之物才是。”
这小子，还真是聪明。
重九点了点头：“你说得没错，这万妖窟三境就不是为修仙者开的，若是强行拿了里面的东西，只会反受其害，奈何人人都想一步登天。”
说罢，重九就遭受了来自沈瑞卿异样的目光，她当即起身伸手在沈瑞卿脑门上弹了一下：“别什么都怀疑我，真当我每天很闲啊！”
沈瑞卿吃痛，却还是问：“那你去万妖窟做什么？难不成是为了重游故地？”
这话，还真让沈瑞卿说着了。
“为何不能是重游故地，”重九叹道，“我就不能是去见故人的？”
沈瑞卿摸着脑袋，那脸上显然写着“不相信”三个字：“真的？”
“假的！”重九出声。
不料，沈瑞卿竟真的当了真，继续问：“那你现在，灵力受损，能闯过那三境吗？”
“笨蛋！”重九无奈。
沈瑞卿双手拍在桌子上反驳道：“我哪里笨，我明明很聪明，你刚刚还说我说得没错。”
“呵！”重九都要被逗笑了，沈瑞卿这脑子，总能想一出是一出，或许他还真没说错，他师父真的很喜欢他，但又因何被赶出了北苍群峰，那北苍群峰掌门寒杉真人也是数一数二的宗师，又怎么会和沈瑞卿这样一个连金丹初期都不到的弟子计较。
天下修仙者将境界分为四重，金丹、元婴、宗师、大宗师，能修到元婴巅峰就已称得上天赋异禀，然凡人修仙本就是万里挑一，能结出金丹才算是真正成为一名修仙者，一旦金丹破碎，多年修炼也跟着烟消云散，而到了宗师之境，金丹对修仙者本人就可有可无了。
重九探沈瑞卿身上的灵力虽不到金丹初期，但体内应当是有修仙者所修之金丹，如今也只能猜测是沈瑞卿的师父从中相助。
沈瑞卿接着道：“我说真的，你这人，不，你这妖，能不能不老是笑我，我有那么好笑么？”
还是有点儿好笑的。
重九顺势伸了个懒腰，饭陪着沈瑞卿吃完了，也该回去歇着了，鹏船再快，到万妖窟也还需三日路程。
然刚想着，就有一道灵力向沈瑞卿袭来，重九适才起身，便随手一划替沈瑞卿挡了过去，这灵力并不弱，有元婴巅峰的实力。
“想打架到外面，别弄坏了老板的东西。”重九说着，便拽住沈瑞卿的肩膀飞出窗外，自九层而下，乘风而起，随后落在了地上，本繁华的鹏船中心，在一瞬间变得空空如也。
重九还疑惑着，便听沈瑞卿在她手底下唤道：“大师兄！”
她这才正过身子，看清方才袭击沈瑞卿的人，队伍那叫一个浩浩荡荡，难怪鹏船上的人妖瞬间散开，原来是北苍群峰的弟子，五百年过去了，那位祖师爷的威压倒是不减当年。
重九伸了伸手，向前一步，将沈瑞卿半挡在身后，这位所谓的大师兄刚才那一击，可是冲着要沈瑞卿命去的。
接着，就听见沈瑞卿在她耳边解释：“他叫穆盛，是掌门的关门弟子，很厉害的，不行，你就带着我赶紧逃吧！他身后那些师兄也都是元婴修为。”
重九面向那穆盛道：“阁下这是何意？”
话音刚落，那穆盛便拔出了手中之剑，青衣飘飘，剑气凌然。
“沈瑞卿，你竟敢与妖勾结，今日，我便杀了这只妖，再带你回云顶峰受罚。”
沈瑞卿接着解释：“云顶峰是掌门的居所。”
重九笑了声：“受罚？你方才出手，分明是想要他的命，你今日若真杀了我，只怕下一步，就是杀他了吧！若是我不在，还真让你得逞了，可惜有我在，你此生都将不再有这个机会。只是没想到，堂堂北苍群峰，师门关系竟如此不和谐。”
“少废话，受死。”穆盛连话都等不到听完，就即刻出手了，长剑与他一同而来。
“往后退。”重九推开沈瑞卿，直面穆盛。
忽而，重九手中化出一匕首，泛着蓝光，灵力乍现，又如海中浪花，她一挥手，匕首便向穆盛飞去，强大的灵力将穆盛与他手中之剑一同震退。
穆盛满脸不可置信，随后喊道：“诸位师弟，随我一同诛杀这妖孽。”
重九“啧啧”两声：“还不死心。”
怎料沈瑞卿到身后大声道：“怎么见妖就杀，她又没有害人！”
当然，穆盛才不会去听沈瑞卿说了什么话，那些北苍群峰迅速拔剑结阵。匕首在前，重九伸手结印：“以吾之力，召天地之灵，破。”
匕首再次飞出，只见天光一瞬而过。
穆盛与他那些同门师弟一同倒地，与此同时，那些剑也一并断在了地上。
穆盛艰难起身，还想出手，重九向其走去，轻轻一挥，就又倒了下去。
沈瑞卿也跟了过来：“大师兄，你没事吧？”
“呸！少在这儿假惺惺，你巴不得我死了，”穆盛又口吐鲜血，“至于你，妖孽，我北苍群峰迟早会诛杀你，他日师父一定会为我报仇。”
“你还是先管好你自己吧！”沈瑞卿道。
重九瞥了眼沈瑞卿，看来这两人在北苍群峰的时候就不对付，这穆盛想要借机要沈瑞卿的命，沈瑞卿对穆盛也没什么好脸色，这北苍群峰里发生的事还真是引起了她的好奇。
她扭过头：“想不想我杀了他？”
沈瑞卿眼睛连眨三下，手指伸出又伸回：“是他要杀你，与我何干！”
重九无奈一笑，转过头对穆盛道：“你们北苍群峰想要诛杀我，可没那么容易。”说着，手中灵力聚集，凝结出掌，灵力从倒在地上的穆盛连同那些北苍群峰弟子一道划过，骤然间，这些人身上的灵力都以极快的速度散去，直到重九收手。
“我虽不知你在北苍群峰经历了什么，但看在你刚刚维护我的份上，我替你出口恶气，废掉他们的修为，从金丹初期重新修炼。”
这穆盛是没有半分修仙者的仙风道骨，不问青红皂白就要杀了自己的师弟，想来，也不会是什么好人。
随即，重九拉着沈瑞卿离开。
一路走到鹏船尽头，也是这条船最美的地方，低眼，便是众生。
“白云深处近北冥，半梦半醒入孤云。都说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能得见此景，才不算枉来鹏船一趟。”重九负手而立，曾经以妖力穿过山川，这还是第一次乘坐工具。
白云深处与北苍群峰隔着北冥，于是白云深处的主人打造了鹏船和鲲舟，后来，鹏船与鲲舟盛行于孤云十六州，但能在白云深处的上空乘坐鹏船，那会是人间最美的景色。
沈瑞卿低着头，不禁感慨：“鹏之上，万物可见。”
云雾缭绕，山川异域，风光旖旎，尽收眼底。
重九突然问：“你是怎么穿过北冥，来到白云深处的？”
沈瑞卿自然而然回答道：“当然也是乘坐鹏船，只不过我花光了所有银子，也只能上船，无缘见到这样的景色。”
重九万万没想到是这个原因。
然而，沈瑞卿猛然抬头：“不对，你还没回答我，能不能闯过三境？”
还没忘了这事儿？重九无奈道：“都说了是重游故地，既是故地，又何必用一个‘闯’字。”
沈瑞卿回头，愣了一下道：“也是。”
重九见沈瑞卿转过头，轻声开口：“还有啊！方才多谢你在你那大师兄面前维护我。”虽然那句话没起到一丁点儿作用。
说起这个，沈瑞卿又回过头：“你救了我，虽是妖，却从未有害我之心，虽然有时候凶凶的，但也只是说说而已，还给我买衣服，带我吃喝，这世上如你这般待我的，也是不多，你放心，我既答应你陪你去万妖窟重游故地，就一定认真帮你探听消息。”
买衣服，吃喝？这就够了？
重九撇了下嘴：“如我这般待你的人不多，那你也是挺惨的。”
沈瑞卿低头苦笑：“还好，只是拜师北苍群峰以后，不多。”
忽然，重九又想逗一逗这小子，尤其是他低头的时候，她凑近一半开口：“不如，我屠尽北苍群峰替你报仇？”
沈瑞卿瞪大眼睛：“刚还说你是好妖！”
重九面不改色：“那不是替你报仇么。”
沈瑞卿瞪大的双眼收回，拽着重九的胳膊望向鹏船之下的万物之景，当即道：“倒也不必，真的不必。”
还试图用美景唤回她的良知，重九一时之间还真不知该说什么好，只能道：“行吧！那我就……勉为其难，不替你报仇了。”
沈瑞卿抿了抿嘴又道：“刚刚已经替我报过了，除了穆盛，没人为难我。”
重九扭过头，点了点头，装模作样地敷衍了沈瑞卿两下。
尽管沈瑞卿这样说，但她心里却不认同，还是觉得北苍群峰里发生过的事绝不可能就只是如此，只是被穆盛一个人为难。
见她不为所动，沈瑞卿也不再多言，转头望向这天上之景。
穆盛：我很好玩是吗？
重九：不然呢？
沈瑞卿：你能活着已经很不错了好嘛！
穆盛：……
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庄子《逍遥游》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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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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