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一出口陈至诚才觉唐突了,扫视着会场装作不在意,心却悬在半空等她回答。
徐悠也一愣,她再三要求只请至亲好友,没想到连陈至诚都收到请柬,难道他和厉峥关系匪浅?
于是小心地斟酌用词“是的,这个月末。”
然后微微侧头像是在看另一边聊天的人,其实余光没有放过他脸上任何表情,没想到陈至诚也只是茫然地盯着某个方向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又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脱了上衣递给她“冷,盖上吧。”
徐悠不自觉地收回目光,摸着西装袖扣,冰凉得扎手。又去摸领子,那里最温暖,甚至闻到熟悉的气息。
带着体温的西装铺在腿上,整个人都暖和了,就像坐在他的影子里。
她望着依旧目视前方的人,突然想说句话让他看看自己。
“你会来吗?很仓促,怕照顾不周。”她脱口而出。
他没转头只是靠向徐悠像情侣说私密悄悄话“不一定,毕竟我们也不熟。”
陈至诚口中的“我们”指徐悠和他。不知为何,他就是想逗逗她,看她生不生气。
徐悠听到“我们”以为是陈至诚和厉峥。见他如此冷漠才放松下来,没有牵扯就好。
她的放心落在陈至诚眼中更像一根刺,吐不出咽不下,想要起身可却离不开她。
各怀心事的两人再没说话,会场也正巧安静下来。
掌声过后主席台上的人开始了讲话。这次主题是肿瘤精准医疗理念的创立。
标题里只有肿瘤两个字她熟悉,外公和妈妈都因为肿瘤去世。提起肿瘤她还心有余悸。
讲话内容她听得头大,明明每一个字都是母语可凑在一起就很难理解,偶尔低声询问陈至诚,他都会简要概括再指出重点。
经提点她收获不少,只是这人一直坐得笔挺,态度端正,生怕自己贴上去一样。
细想也对,快结婚的女人是该和男人保持距离。
徐悠的胡思乱想还没结束,主席台上的讲话已经到头了。三三两两的人聚在一起讨论着,她和他默契地谁都没动。
待到大部分人都起身结伴离开,会场就只剩她们两个,像是电影散场还迟迟不肯离开的情侣。
终于徐悠起身活动僵硬的小腿,依依不舍地把西装递给他。
陈至诚没接,“我送你,披着,外面冷。”他居然有些后悔刚才那样逗她。
徐悠微微蹙眉,摇摇头,手在身侧悄悄指了指门口,两个高个子正看向这边,她立刻收起表情,无声口语“再见。”
直到纤弱的背影消失在门口,陈至诚才堪堪收回目光,外套上女孩的体温早已散去,在手里掂了掂,他好像抓住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循着女孩离开的路线追了出去,门前早已空荡荡。
徐悠从后视镜看到陈至诚追到门口,四下张望寻找自己的身影不由自主地酸了眼眶。
厉峥的电话恰在这时打来,徐悠等到眼泪落下才接起。
“悠悠怎么哭了?”
“我想外公、外婆和妈妈了,她们都没能看到我们结婚。”这是徐悠的真心话,也是最大的遗憾。
“我们”这个词也让厉峥备受触动,七年的守护说不心疼是假的。于是他想了个折衷的办法“还有五天到日子,典礼之前找一天我陪你去公墓。”
“算了,不吉利,祖父不会同意的。”祖父家和外公家向来水火不容。
“没关系,悠悠,他们那么疼你,也是我的家人。”厉峥好久没和徐悠推心置腹了。借着机会多亲近是好事,何况夫妻感情和睦对未来的计划颇有助益。
“还是等典礼结束吧,那时去祖父不会干预了,就是蜜月要推迟一下,你别介意。”
“都听你的。”如果说厉峥之前还心存疑惑怕她反悔再次离家出走,这样的反应给了他一颗定心丸,看来散散心是对的。
“我想多绕一会儿看看外面行吗,不想这么早回去,不想看见他们。”她卑微地诉说着最后的请求,厉峥直接让司机照做。
指挥司机在绕城高速上足足跑了两圈她才同意回家,而接下来的五天她依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谁也不见。
闺蜜安婧来送结婚礼物也只是在客厅聊了聊,没有私下多说。
安婧看着心疼,忍不住抱怨几句,徐悠拍拍她示意别破坏计划。
婚礼前夜,厉峥没有上楼而是在楼下拨通了电话。
厉峥大学在外省,每个月他都会偷偷回来看徐悠,只在楼下看到窗户上女孩的影子就心满意足。
“悠悠,我睡不着。”厉峥对窗轻叹,少有的多愁善感起来。
“我也是。”她软软地应了一声,却对着月亮出神。
厉峥压不住嘴角的笑意。“明天之后的每个清晨我都能看见悠悠了。”他在月光下来回踱步,心里说不出的期待。
相识相恋七年,这一天是他人生规划中重要的一环,只是当初他没预料到会这么重要。
徐悠只是无声落泪。
哪怕在一年之前听到这样的话她都会感动得恨不能马上嫁给他。今时不同往日,面对口是心非的男人她感动不起来。
她哭只是觉得对不起自己的婚礼,这一生也许都不会再有了。
“厉峥,明天见,在礼堂等我。”隔着窗子她摆摆手,楼下的人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婚礼这日天阴得厉害,按照徐悠的要求请的人不多,都是挚亲近友。堂堂老牌药企千金和国内首屈一指的厉盛集团联姻,小小的宴会厅只坐满六桌,可想而知这婚礼有多仓促。
一身银灰色西装的新郎在宾客中格外出挑。
不过一年的历练,谈笑风生间已经有杀伐果断的气势,只在瞥向新娘试衣间时眼神流露难得的温柔。
安婧坐在秦北身边冷眼旁观面无表情,秦北低头道“不去陪陪。”
“太明显了。”
秦北笑着捏了捏圆润的脸蛋“你们就作吧。”
安婧将头埋在秦北臂弯中窃笑“你可要给我撑腰啊。”
“为夫尽力。”正襟危坐的样子安婧忍不住捧着亲了两口。
新娘身着象牙白露背拖尾婚纱在休息室等候,这是她最喜欢的款式,屏退所有人休息室里只留一位化妆师。
化妆师是个看上去没什么经验的新手,徐悠钦点了她。只有这样才能实行计划。
徐悠心有愧疚悄悄塞一万的红包给她,示意别张扬,本想再多给只是怕露馅。
女孩千恩万谢地说好话更让她难受,有那么一瞬徐悠甚至想过放弃。
而命运中的许多重要时刻也都只发生在一瞬间,徐悠在这一瞬选择穿着最心爱的婚纱打晕了化妆师,逃出自己的婚礼。
翻窗跳出的那一刻像回到顽皮的小时候,她跑着跑着就哭了。儿时翻墙是贪玩,两个月前翻墙出走是为了自由,而如今她像脱网的鱼,怕是要四海为家。
一路狂奔到最近的超市,储物柜里藏着提前准备好的衣服和证件,按照安婧发来的号码打开柜子,在洗手间里换好衣服卸了妆打车去机场,这次要跑得远远的。
惊魂未定地坐在车上她才确信已经逃出来了,按着狂跳的脉搏默默祈祷着让车快些,再快些。不时回头确认没有车跟上,“师傅,能再快点儿吗?”
“着急呀,几点的飞机。”
“加钱。”
“好嘞。”
巨大的推背感让她一阵眩晕恶心。
儿时的游乐场、约会的摩天轮、楼下的碧桃树......在模糊的视线中越来越远,伸手一抓就破了,仿佛前二十年都是美丽悠长的梦。
人来人往的机场,徐悠背着包在人群中快速穿梭,目光搜寻着指示牌生怕耽误时间,值机后马不停蹄的过安检。终于她手里有同一时段起飞的三张机票,犹豫再三选择了直飞海市的那一趟航班。
候机楼时不时想起叮咚叮咚声,伴随着航空播报提醒起飞、降落和延误的航班,她竖着耳朵听,生怕这趟航班停飞或延迟。
候机室冰凉的椅子让她如坐针毡,死死盯着入口,唯恐涌入一群人把她再抓回去,焦急地跺脚踩着时间的滴答数着分秒煎熬着。
好不容易挨到可以检票,过来通道她就躲进洗手间,要等到悬梯收起才能出来,在这期间有任何差池都会功亏一篑。
本不想闹到如此地步,但她必须走,如果失败这一生恐怕都没有机会再离开。
嘭的一声,把自己锁起来,狭窄的黑暗如潮水瞬间将她淹没,紧张使得她浑身紧绷,喉咙干咳得马上就要裂开,眼泪却悄无声息流下,她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行李箱滑轮摩擦地毯的声音、老人孩子说话声、空乘人员耐心的引导和提示声声声敲打疲惫的神经,她咚咚的心跳像即将飞出牢笼的鸟扑腾个不停。
突然响起敲门声“有人吗?您好,起飞后洗手间才可以使用,请您移步座位可以吗?”空姐耐心提醒。
徐悠咽咽唾沫,嘴唇一丝刺痛,一股腥咸入口她又咽了咽,弱弱地哀求“我不用洗手间,就是呆一会儿可以吗?起飞了我就出去。”虽然紧握扶手,可打滑到想起身都困难,她腿都软了。
狭小的空间里闷出一头汗,这是她唯一的避难所。
空姐没有善罢甘休“女士,起飞时是非常颠簸的,您在这里很危险,还是尽快回到座位吧。如果座位有问题可以先坐我的,等飞机平稳后再回到您的座位可以吗?”
徐悠依旧不出来,空姐仍旧努力劝说,两相僵持不下。
头等舱里一个男人侧耳听了听,起身到近前只简单几句,空姐就笑着离开了。
徐悠再次听到敲门声时还伴随着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男声“开门。”
黑暗中这声音似一道光闪过,那个男人为自己打开一扇门,她不由自主地也把门开了一条缝,露出苍白的满是汗水的小脸,她像风暴中的一艘船,终于找到停泊的港湾。
陈至诚跨步进来顺手将门锁上,本就不大的空间瞬间拥挤起来,两个人面对面紧贴着彼此。
徐悠毛茸茸的小脑瓜正抵着陈至诚的下巴,他微微偏头笑着看向她“又偷偷跑出来。”
徐悠豪气地擦了擦眼泪嗯了一声。
唇角还残留一抹唇膏,艳丽的颜色更显脸色仓皇但目光决然,因为惊恐眼角还挂着泪珠,像极了电影中的在逃新娘。
两人相视一笑,这时空仿佛回到了那趟列车上。
一想到那晚陈至诚也不自在,手脚不知该往哪儿放。
他块头太大,为了避免尴尬,只能用手支在对面墙上把自己撑开保持距离。
顷刻间,好闻的松柏香气又萦绕在四周,这味道总能让徐悠心安。
还有十分钟就起飞,她稍稍松懈下来,终于要自由了。
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又问道“你真的没去参加我的婚礼。”仰着头正好看见陈至诚好看的下巴和滚动的喉结,脸一红又把头低下了。这人还真是说到做到,说不一定就不去。
脑袋上传来笑声“你也没去。”
“也是哦。”她嗤笑一声,嘴角又扯得生疼,酸楚再次涌上心头。她和他总在特殊时刻不期而遇,像是命运为两人设定了同一个坐标。
彼时空姐的广播响起“各位乘客,本次航班需要进行一次例行安全检查,请大家将行李放在行李架上,看管好随身物品以及老人和小孩,回到座位坐好……”
徐悠瞬间屏住呼吸大气都不敢出,目光落在陈至诚宽阔的前胸,紧绷的扣子束缚了目光,她本想靠一靠,可只是凑近低声问“你和空姐说了什么她居然让你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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