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途遇到气流,飞机颠簸感强烈,徐悠迷迷糊糊睁眼正看见陈至诚聚精会神的侧脸。
他全神贯注在一份材料上,丝毫不受外界干扰的样子。纸上密密麻麻的拉丁文和公式,应该是实验数据,这些徐悠不懂,只觉得从这个角度看到的他比火车上更冷峻,下颌凌厉,鼻梁高挺,鼻尖圆润,都说这种面相的男人正直可靠,她不由自主地细看过去想再探究探究。
“睡醒了。”头也没回的人柔声说道。
“后脑勺长眼睛了。”被抓包一时心虚,徐悠急忙反驳,她都没动,要不是一直盯着都怀疑陈至诚在偷看自己,可明明是她在偷看啊。
“呼吸不一样,睡着了更沉些。”他好脾气地解释着,轻笑一声,专注力依旧放在面前的材料上,拇指食指捏着一页轻翻过去,继续研读。
徐悠撇撇嘴不与他争论,打开遮光板想看看外面的蓝天白云,可映入眼帘是一片墨蓝色,她傻眼了“我睡了多久。”
“快三个小时了。”
“快八点了?”她蹭地坐起身,
陈至诚终于转过头,笑着捏她的脸“以为你能睡到飞机降落呢。”
“怎么不叫醒我,压了你这么久。”瞥一眼陈至诚皱皱巴巴的衬衫,胳膊上还残留着淡红色的印记,卸妆太匆忙了。
徐悠掩唇低语“衬衫……衬衫脏了,我再送你一件吧。”
“好。”陈至诚弯着嘴角。
徐悠别过头不再说话,目之所及是幽深的蓝,脸却红了。
晚餐不合口味,徐悠一直在睡觉也不饿,一盒饭都没吃完,陈至诚皱着眉头,倒让她觉得是自己的错。
“算了,确实不好吃。”陈至诚安慰地拍拍她头,徐悠瞪了一眼又转过头去,不好吃还让她吃。还有,她不是小孩,怎么总拍头。
果然有人撑腰就是不一样,吃饱喝足脾气就见长。徐悠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底气,总之对着陈至诚脸色说变就变,毫不愧疚。
苏北疆忍不住要给徐悠点赞了,这小姑娘怕是没见过以前的陈至诚胆子才这么大,看来以后要报复诚哥就靠她了。他用胳膊肘怼怼郑凡,可这人依旧老神在在一点儿都不兴奋,苏北疆很是扫兴。
正转头准备继续吃瓜,眼前的一幕可又把他吓了一跳。
陈至诚居然会笑。只见他和徐悠一人一个耳机正在听歌儿,女孩捂嘴偷笑而陈至诚笑得却很无奈。
剩下的两个小时很难熬,陈至诚怕无聊好心分享音乐,却被徐悠嘲笑歌曲太老,张国荣、李宗盛、伍佰……都是她的姐姐们爱听的,连带着年龄都遭到质疑。
“你肯定比我大十五岁以上。”徐悠擦着泪花说道,已经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没有,快三十而已。”陈至诚说着扯掉了徐悠那一侧的耳机作势要收起,一脸的受伤。
“我错了......给我听会吧,太无聊了。”徐悠认错很快,现在已经不困了,听歌总比干坐着好,虽然都好老啊。
她从初中开始接触流行歌曲,那位风格独特的男歌手一脚踢开华语乐坛大门时也在她的心里打开了一扇门,在那之后张张专辑都收藏,其他歌手的作品很少听。
现在看来专一也好也不好。
那些歌曲中有太多回忆她不愿提起,早已在曲库中删除了,听听别的也不错。
抢过耳机迫不及待塞上,钢琴韵律缓缓流出,是李宗盛的《漂洋过海来看你》,这是她第一次听歌就能想到词,想到词画面就出现在脑海中。
异国他乡,深情执着的男人追寻他的爱人……低沉而略带沙哑的男声自弹自唱诉说痴痴情深,因爱而痛苦却不因爱而卑微,不犹豫不扭捏,带着洒脱和坦荡。
这人喜欢的歌也如他一般直白坦诚。
徐悠抬眸望着陈至诚,他正靠着椅背闭目养神,像是很累的样子。
目光顺着鼻子滑过下巴,落在宽阔肩膀上,衬衫被撑起好看的棱角。
“你最喜欢哪一句。”徐悠脱口而出。
“写下来。”陈至诚侧头微微挑眉,明明眼里都是疲惫却还要为即将结束的行程添点儿乐趣。
“好。”徐悠的兴头也被挑起。
她先写完,捂着去偷看陈至诚写了什么。陈至诚的字出人意料的好看,字体苍劲有力。
他不疾不徐地写完笑看她。
两人同时亮出居然是同一句。
徐悠不甘心“再写”,直到飞机落地,两个人都意犹未尽。
“走了。”陈至诚一把将人捞起就向外走。苏北疆和郑凡默默地收拾好东西跟在身后。
而徐悠只顾着收那些手写的餐巾纸,被人捞走还嚷嚷着“等会,我要带走的。”陈至诚耐心等着,又要了个纸包把写满歌词的餐巾纸都收好。
这让一旁的空姐更好奇了,那个疯了似的逼停三个航班找她的男人会是什么样子,最后谁能抱得美人归,这没有结局的八卦太熬人了。
下了飞机徐悠自觉地乖乖跟在陈至诚身侧,打量四周。果然是海滨城市连机场都有水族箱,来游玩的孩子围着合影。
这是她第一次来海市,之前去海边大多是陪外公到部队疗养院,单独出行还是第一次,这也是她选择海市路线的原因,人总要抓紧一切可能的机会去尝试才有乐趣。
虽是旅游城市,可因为航班是深夜落地,工作人员比较懈怠,转盘上一直空空如也迟迟不见行李。
陈至诚一直低头摆弄手机,周围没有什么能引起他的注意,她猜测应该是经常出差到此,所以对机场的效率早就习以为常。
趁着等行李的时间她用备用号码联系安婧,告诉她已经落地放心。一早上手机就被收走了,幸亏她有准备。
安婧回了个大笑的表情,看来没受牵连她这才放心。
也再一次确信她真的逃出来了。
而陈至诚这边消息也一直不停,大多是表哥杨天厚的。
飞机上不能开手机,杨天厚又是个藏不住话的,他等不到六个小时再联系,于是短信一条接一条。
陈至诚懒得逐一翻看直接回拨过去,铃声只响了一下杨天厚就迫不及待接起来。
“怎么才回电话。”
“你没睡觉啊。”两人几乎异口同声。
“今天的婚礼你没去亏大了。”杨天厚故意卖关子,吊胃口。
他看了看身边的徐悠,配合着“怎么,婚礼精彩?”
“新娘跑了。”杨天厚拍着大腿狂笑,“这是我生平第一次看到那么混乱的场面。”他不由自主地又回忆起白天的场景。
他边听边乐忍不住捏捏徐悠的耳朵。
徐悠不满意回了几下猫挠,两人你来我往又逗弄开。
“我看永安堂这次难了,新娘没了,厉盛集团这口气肯定要出的。”杨天厚也有疑问,“北方四省里它可是有名的百年老字号,放在全国都是数一数二的,怎么沦落到今天这步田地。”
陈至诚边和徐悠比划着边回应“是决策问题,据我所知涉足房地产这一步棋不好。”
“这不是开玩笑嘛。”杨天厚又拍起大腿,听陈至诚的气息不稳突然贼兮兮道“哎,你干嘛呢,是不是偷偷约会……我一猜你就有问题,委任书没下呢就急着走。”
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质问道“说,是不是那边佳人有约。外婆都催几回了,真有带回来呀,别让家里人着急。”苦口婆心起来还真像个好大哥。
他只是嗯了一声继续“你帮我个忙,跟银行那边打声招呼。”
杨天厚懵了一下“打什么招呼。”突然又反应过来“你说永安堂,为什么呀。”
“回头说,撑到我回去,最多三个月,行吗?”
倔脾气表弟头一遭说软话,杨天厚很是意外“行。”随后神秘兮兮地问“跟那个逃跑新娘有关系吗?”
他望着张牙舞爪的徐悠无奈道“回去说。”杨天厚心领神会地挂断电话。
苏北疆和另外两个人已经拿到行李放在手推车上,跟在陈至诚和徐悠身后往外走,公司已经派人来接,五个人一起上了车。
“接下来的计划是什么?”陈至诚拉着她在最后排落座。
“想弄清楚为什么是我。”徐悠怕他不明白又解释“其实有很多种方法帮助药厂摆脱困境,可为什么一定要我嫁给......那个人才能解决。”她想了半天没有找到合适的措辞称呼厉峥,决定用一个人称代替。搞不清楚不能回去,不然和死了没什么区别。
“你会帮我对吗?”她再次求证。
“会。”陈至诚斩钉截铁,“住哪儿?”已经快半夜十二点了,这是迫在眉睫的事情。
苏北疆几个人都已提前安排住在宾馆,徐悠放哪儿是个问题,他有计划,但是不敢说。
“我可以自己住宾馆或酒店,都可以。”这个时间酒店是唯一的选择,她不是第一次单独外出,也不想因为这点小事麻烦陈至诚。
陈至诚斟酌着“不介意可以和我一起。我的承诺不变,你放心。”
顿了顿又道“我不经常回来,房子很大,你可以选一个喜欢的。”他只看向窗外头微微靠近徐悠,如同那次论坛,他只是在解答某个生僻药学常识。
徐悠看着他的侧颜,心里有说不出的感动,明明就是关心,怎么能藏得住,这个男人就像此时窗外连绵的山峦隐入漆黑的夜色,可太阳升起时那些鸟语花香便都看得清了。
“我跟你回去。”只盼有朝一日能看清面前这个人,徐悠不禁开始好奇他的过去,他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子。
陈至诚嗯了一声,握拳掩住唇角笑意,依旧不回头。
苏北疆在前排快要坐不住了,心里像有小猫挠痒痒,恨不得开窗大喊,他从没见过这样别扭,小心翼翼的陈至诚。
徐悠也学他看窗外,可心思早已不在那片漆黑中。
她透过玻璃反光看见他不安地捏捏拳头,他在车床上看见她垂眸轻笑的唇角。
谁说黑夜只是一片漆黑——
黑夜是黑色的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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