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宗杳杳醒来的时候已经快到午时了,昨晚吃完酥饼之后,她看穆云生睡着了,轻手轻脚查看了一下他的伤势。
自己卷铺盖睡地板上了,早上醒来的时候,却睡在了床上,穆云生不见踪影,倒是看见桌上放着还有热气的小米粥。
小白也已经出门探查了。
宗杳杳想起今天要干的事,火急火燎地起来喝了两口粥,槐树的力量在午时是最弱的,为了安全要赶时间过去看一眼。
一开门就看见穆云生在院中打坐,听见她的动静就立马起身跟上了。
宗杳杳看他心情不错,感觉到他已经消气了,又笑眯眯地问:“大黄,你消气了吗?”
问完宗杳杳感觉这个画面莫名似曾相识。
穆云生撇开头,知道宗杳杳在哄自己,心里的小雀跃压都压不住,耳廓渐红。
嘴上却只简单答了句:“嗯。”
宗杳杳和他传音说了一下昨天自己的发现,毕竟晚上两人估计还要被假意绑走。
宗杳杳带着穆云生,两个人状若无意走到了那棵槐树下。
正直午时,农忙人可以偷躲凉半刻,大家围坐在槐树下乘凉,一片祥和。
看见两人过来,村民们有些拘谨地坐了起来,两人活像瘟疫,一群人四散开,呈半弧形把二人包围。
嬉笑声止住,所有人看着宗杳杳和穆云生,神情紧绷,目不转睛地,刚开始有些警惕,后面又变得有些痴迷地看着宗杳杳。
让人感觉毛毛的。
宗杳杳注意力被吸引,上手摸上槐树,树仿佛和自己是一体的,一种奇特的亲近感流过宗杳杳的躯体,立马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宗杳杳立马弹开,难不成这树可以蛊惑人心?
“大黄,你过来摸摸。”
穆云生闻言上前,还是妖魔混合的感觉,刚刚元婴期的东西,不足为惧,只是自己的马甲还没掉,不能贸然出手。
宗杳杳问道:“你有什么奇怪的感觉吗?”
穆云生摇摇头反问:“你为什么这么问?”
宗杳杳抿唇不语,目光盯着这棵槐树,甚至隐隐地还能听见婴儿啼哭。
素白的手又轻轻覆到槐树上,周围变得安静,这次宗杳杳清清楚楚地听见婴儿的呼唤。
“娘,我饿!”
宗杳杳心猛地一跳,把手收回,其他声音才猛地涌入耳中。
入目的是穆云生那张焦急的脸,小白站在宗杳杳肩上也有些焦躁,四周的村民面露惊恐。
“你没事吧?”
宗杳杳摇摇头,一副不愿多说的模样,直觉告诉她应该快逃,温和的眉眼中参了散不去的阴霾,深吸一口气选择不说,只道:“我们回去吧。”
两人走回牛老伯家,那李二牛已经在打铁了。
见二人回来,李二牛起身看起来下定了某种决心道:“两位仙人,俺们借一步说话可以吗?”
二人一对视,宗杳杳知道李二牛是决定冒着风险说出实情了,跟着李二牛进了后院,才一进后院,李二牛就作势要跪下。
“俺听俺爹说了,你们都是好人,特别是这个仙子,心善特意来看俺病的,是俺家对不起你们,俺也就一个粗人,做不来害人的事,你们快走吧!”
宗杳杳连忙拉起李二牛:“二牛哥你别这样,有什么难处你说,在我能力范围内都会帮你的。”
那李二牛面露难色,深吸一口气,有些艰难地开口,仿佛被什么控制,难以开口。
高壮的大汉眼眶红红地把自己的鞋脱了下来,那烫伤处黑漆漆的,如同槐树“口腔”一般的黑色物质牢牢扒在脚掌上。
那物质如同有生命一般,还在蠕动,看得人恶心,李二牛语气悲戚。
“俺家看着不错,但是俺爹年纪越来越大了,很快种不了田,俺媳妇不中用!生下闺女之后再生不出来了,闺女又生病,要用药,俺爹也是怕我有什么好歹,这个家就要散了,这才去医仙谷,可是俺治了,俺闺女没钱治病怎么办?”
宗杳杳来兴和村才两日,各种事情也接踵而至,现在才知道李二牛还有个女儿,大汉擦了擦眼泪,面露绝望,继续道。
“俺之前早就听说了槐树神把村口那瞎子都治好了,见过那伤口的谁会认为那是好东西!俺也不想要神赐,可是俺家还需要我,小玉也要钱治病,我是真的没办法了才去求的,俺家这辈子没做过亏心事啊!你们快走吧,那树神要对你们下手。”
宗杳杳心里一酸,对于寻常人家,治病求医真的太难了,李家已经算是有点小钱的还尚且如此。
宗杳杳不语,只蹲下,拿出身上原本准备的药物,尝试着撒到伤口上,那黑泥分毫未动,撒上去的药粉也消失无踪。
又把住大汉的脉,脉象浮数无根,如釜中沸水,浮泛于表,散乱无序,按之空虚无底,是典型的釜沸脉,没两天好活。
宗杳杳感觉自己可以带走那黑泥,吸收它。
突然李二牛开始抽搐不止,痛苦地开始嚎叫,那黑泥却如同沸水,看起来分外高兴如同跳舞一般。
肉眼可见地,这黑泥开始吸食李二牛的生命,主卧响起小女孩的声音,一个瘦弱的小女孩从屋子里探出头来,看见李二牛倒在了地上。
“爹!你怎么了?”
小女孩扑到李二牛身上,四处摸索,一张脸涨红,呼吸越来越急促。
宗杳杳意识到这女孩得的是哮喘,虽然身处修仙位面,但底层的人过得还是很艰难,普通的病就要了寻常人家的命,更别说哮喘这种慢性病了。
寻常人家有这种孩子早溺死了,在这个社会下,李二牛家算是心善,没休掉不能生育的老婆,溺死弱病的女儿。
古代的农村,儿子就是强生产力,李二牛家没有儿子,怪不得担心家里唯一青壮年没了之后,家庭分崩离析。
人对死亡有天生的直觉,李二牛知道自己已被树神惩罚,宗杳杳不做多想,遵从直觉,手附上那黑泥。
不曾想,那黑泥如同泥鳅一般钻进了宗杳杳身体,宗杳杳顿时感觉有些目眩,一旁的穆云生脸色难看迅速拉开宗杳杳的手,惊叫道:“师姐!”
但是还是晚了一步,穆云生用灵力探寻那东西像是融入到宗杳杳的体内,一点异样感受不到。
抽走黑泥之后李二牛的生命迅速枯竭了,可能痛苦没是有了,彪形大汉眼里闪着泪花道:“仙子!俺、俺知道俺家对不住你,但是求你,帮帮俺家小玉吧!还有俺爹、俺媳……”
李二牛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没说完便咽了气。
李小玉看着亲爹惨死,眼泪掉得厉害,却抽噎得哭不出声,一张脸憋得涨红发紫,宗杳杳顾不得看自己,挣开穆云生的手。
点了几下李小玉的穴位,迅速往她嘴里塞了几颗药丸,才让她气顺了。
抬手帮李二牛合上那瞪圆的眼睛,抱住那痛苦的孩子,宗杳杳强忍住没有哭出来。
她见过很多病人,但每次生命的流逝,都没办法无动于衷。
穆云生此时也烦躁不堪,他刚刚一时情急,叫了一声师姐,这会儿绝对会被发现,只是现在宗杳杳无暇顾及罢了。
最要命的还是那团不明物质,当时在槐树那里就应该警觉起来,宗杳杳那表情必然是有什么。
这下只后悔当时不够决绝,没把那树直接毁了。
李小玉到底身弱,加上吃了丹药很快哭睡了,宗杳杳把李小玉放回屋子的小榻上,去帮李二狗敛尸。
李家人陆陆续续回来了,两人都对李二狗受“神赐”一事知情。
牛老伯昨夜一晚上没睡,虽然劝说李二狗道出实情,到底是自己的亲儿子,私心里还是希望他能再多活几日。
但是活着也只会被黑泥蚕食理智,逐步控制,第一个受到神赐的村里人,时间长了,精神已经不正常了。
那人有一夜突然疯魔了,把自己相依为命的妹妹杀了,第二天清醒的时候,受不了刺激,也吊死了。
这种案例不少,只要染上黑泥,就摆脱不掉了。
牛老伯一方面不想李二狗道出实情引来神罚,另一方面也不想自己的儿子变得不人不鬼。
没人能照顾李二狗,打铁在乡间只是偶尔有的活计,李家要赋税,农忙时节,再苦再累再不愿都须得赶农时,不然一家人吃不上饭。
就算李二狗受了“神赐”,只要能干活,也不会休息,只盼着日子能再好过一点。
李二狗死的时候,那铁水都没凉。
宗杳杳想也没想好去哪里,既然答应李二狗照顾家里的老人孩子,宗杳杳准备定居在兴和村。
没想到那牛老伯拒绝了,听了才知道,这种“神赐”以兴和村为中心已经扩散到了周围的城镇。
每一个走投无路的人,没钱没势,想要活下去,只能求“神”,一旦神赐发生,时间越久,精神控制越强。
何况没钱没势的人,去哪里认识厉害的修真者呢?谁会真的去管他们这些农民乞丐的死活呢?
如果宗杳杳真的有能力活着回来,那牛老伯更希望她能消灭千千万万的“树神”。
牛老伯说,他早年服徭役回家,好不容易娶妻生子,妻子又早逝,只留下二狗一个孩子,那场徭役压死的、累死的数不胜数,全是和他一样的普通人。
他活不久了,早过了愤世嫉俗的年纪,若是有人能向下看看他们这些贱命,能救一个是一个,人活着,太苦了。
宗杳杳听后,也不敢承诺,可能以现在的自己能做到的太少了。
其实接下来的剧情宗杳杳也不知道了,剧情只给到她死。
本来说着,再也不管了,可是看着这些普通人,宗杳杳真的很难袖手旁观。
因为她曾经也是千千万万普通人中的一个。
宗杳杳决定把小玉带走,权当是药童,顺便可以治病,李小玉那哮喘病一时半会也治不好,仙丹药效霸道反而不适合她,又留了一些金银给牛老伯和新寡的二牛媳妇。
做完这一切,两人知道这一家人需要一点空间,宗杳杳和穆云生退回柴房。
天色已经有些晚了,宗杳杳决定今晚还是要去把槐树的事情解决了,不过眼下还有事情没解决。
宗杳杳坐在床边,穆云生反而犹豫了一会才进柴房。
经过一天的精神剧烈起伏,宗杳杳也没什么力气去想什么男主不男主。
恨不恨,爱不爱的,她之前站得还是太高了,很多人似乎连爱恨都很难拥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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