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道路越来越逼仄,同时血腥味也渐渐浓郁起来。楚遥发现黑暗尽头亮光大盛,如同火把将这块漆黑的布烧出了一个洞,于是加快了脚下步伐。
一直到推开那扇敞开的红木门,楚遥竟发现自己一头闯进了一间疑似女子生活的地方。里面灯火明亮,陈设一应俱全,浅色床幔柔柔垂落,她甚至在黄铜镜前的妆奁内发现了女子用过的胭脂,而衣柜里的衣物大多风格一致——鲜艳露骨。
楚遥蓦地想起了那件被自己用来当垫布的衣裳。
血迹一路延伸至衣柜后,边上的墙面露出一个豁口来,里面隐隐有幽红的光。
她刚要进去,猛然察觉身后有脚步声,回头只见身形壮硕的蒙烨一脸严峻从过道内走出来。
“你果然找到了这里。”蒙烨道,虽然手上提着把宽刀,但身上并无杀意。
“什么意思?”
蒙烨与她擦身而过,率先一步弯腰从豁口走了进去:“进来看了你就知道。”
先前这个刀疤能压制楚遥,完全是因为她掉以轻心了,这次楚遥发誓绝对不会再犯一样的问题,便跟着走了进去。
里面,血腥味浓郁到楚遥几乎以为自己来到了某种野兽的嘴里。她睁眼望去,顿时看见了四五个被高高吊起的男人,每个人身上都有血淋淋的伤口,且脓疮溃烂。几个人无声无息地被挂那,如同一摊死去多时的腐肉。
“呕——”楚遥还是没忍住吐了,就算是她,在下手时总抱有给予对方最后的生机,虽杀过人,但不曾虐杀。而面前这些人,有的穿肠肚烂,有的面容溃烂,有的则是被砍了胳膊,活脱脱一副地狱的景象。
“这些就是我要你看的真相。”蒙烨极淡地扫了眼扶着墙沿吐得昏天黑地的女子,“你面前看到的这些人,是我们抓来的。”
楚遥抬眼看向他。
蒙烨道:“倾城憎恶男人,她让我们每个月都要抓一些人到这儿来,给她练毒,给她折磨,否则,她下手的目标就会是我们。”他往出口的方向扫了一眼,说,“你昨天打晕的人,确实是妄月门中人,但你门口的守卫,却是我自己的人。”
楚遥抹了一把嘴唇,本来就一天没吃东西,也没喝一口水,现在还吐了不少,她感觉自己都虚了,弱声道:“难怪我在搜守卫身的时候,并没有看见黑色弯月。”她抬眼,眸光浅浅落在蒙烨身上,“所以,这就是你要我杀倾城的理由?”
蒙烨点头,默默看着眼前的尸体道:“我们虽是山匪,但和你在青州抓的那个,我所谓的结拜义哥不同。我们从不滥杀无辜,只劫富人,而大多数劫来的钱都分给了穷人,所以我们替倾城抓来的这些男人,都是犯过滔天罪恶的人渣!”
楚遥不语,靠墙坐下慢慢调息内力,一边竖起耳朵听蒙烨继续说道:“倾城在子时的时候已经离开了,活下的那个人从这儿出去以后,妄月门的一旦发现人必定会进来,那时候,我还不能暴露,不然我的这些兄弟们一定会死,所以——”
蒙烨扭头,看向盘腿坐在墙边的女子:“你需要在他们面前打倒我,再打倒那些人,从这儿离开。”
内息平定的时候,她胃里总算舒服了一些。楚遥睁开眼睛,看向一脸冷峻的男人,轻声道:“如果真如你所说,就算不是交易,出去后我也会找到倾城。”
蒙烨难得唇边泛上了一丝笑意,不是刻薄的笑,也没有任何嘲意,反而很真诚:“那就让我看看你真正的实力吧,天下第一!”
他话音刚落,立马提刀袭来。蒙烨个头虽大,身子却异常灵活,楚遥经过刚刚调息了一番,全然感觉不到饥饿与疲惫,当即赤手空拳上去与蒙烨缠打一起。
他们手上还未过十招,过道内传来不小的响动声,紧接着,一群山匪打扮的人顿时冲了进来。
楚遥二话不说,夺下了蒙烨手里的宽刀。她刀法也使的精妙,一个人,一把刀,与数十人搏斗一起依旧游刃有余。
蒙烨借着打斗靠近时朝她腰上束带里塞了一样东西,随即装作被击中,猛地飞扑撞在墙上。
这演技……楚遥看得直咋舌。
难怪蒙烨说她演技拙劣,原来真正厉害的在这里。
她也不再恋战,连续使了几种招式,刀法罡风堪比一阵猛烈的飓风与山石,轰然朝那群混在山匪中的妄月门中人打去。
趁着现场死的死,伤的伤,她像只灵活的小鼠似的,从豁口内钻了出去。
而蒙烨因为自己壮烈一演,成功撞到脑袋晕在了地上。
*
清晨尘帝山山雾缭绕,山门前弟子打了个哈欠,刚揉了揉困顿的眼,便见不远处阶梯下浮现出一名女子的身影来,一只手提刀,近了能看见她白衣上沾染了不少红色血迹。
他连忙推了推身边的同门,冲阶梯下努努嘴:“是人是鬼?”
同门努力睁大了眼睛往下看:“是人是鬼咱估计都打不过啊!”
尘帝山山门共分两道,最前面山门的守门弟子负责的是传信,只要跑得快就行,而真正负责保护山门的弟子则守在第二道山门后。
同门看着越渐接近的鬼魅身影说:“你先看着,我去传信。”他刚转过身,身边的人立马拉住了他。
“等等,那个好像是……师妹!”
从山匪窝出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寅时了,楚遥浑身浴血,整个人翻涌着一股热气。她回想起那些被倾城虐杀的男子们,越想越多了几分气愤,以至于上山路上有几个樵夫看见她,如同看见了鬼一样,大喊着跑了。
到底是没在山匪窝里看见叶云台,怒气横生之余,楚遥感觉有点失落。
但这种情绪很快就被冲了个干净,第一道山门的弟子朝她凑过来,上下左右打量了好几遍,终于齐声嚷道:“师妹!你没事吧!这么多天你可算回来了!山门出大事了!”
*
楚遥一路奔向楚元齐的幽兰居,她从未如此心慌过,来不及梳洗一番,便径直便掠向了父亲门前。
两位看守第一道山门的师兄分别告诉她,初九失踪了,以及在得知女儿被山匪掳走那日,掌门本想派人去营救,但郭途长老不愿意,说楚遥自会有办法脱身,现在当务之急是找回黄昏阁秘物。
于是两人一言不合打了起来,足足拆了两间房子有余,最终以双方各自负伤收场。
据说楚元齐伤势挺重,昏迷了有一日,而郭途同样伤得不轻,至今仍未苏醒。沈独影医术佼佼,看过后只说一个要修养数月,一个若是三五日内不醒,怕是以后也便这样了。
楚遥又气又急,她就没听说过俩老头打个架还能真打出毛病来的!
幽兰居院内萦绕着药香,杂役弟子看见楚遥,先是吃了一惊,刚要出声,却被后者一指禁言了。
听殷莫绮说,她母亲难产去世,前几年的楚元齐接受不了,放纵异常,后来逐渐接受了,带她却像带什么似的心态极宽,以至于楚遥七岁那年,因为楚元齐的一时疏忽而导致她被人贩子拐走。
因为楚遥有个小名唤作小七,而她正好是在七岁那年被人贩子拐走,所以那次之后,楚元齐便不再唤她这个小名,每每提起,就会回想起一件伤心事。
总之那次回来之后,楚元齐对她比以往更加细心呵护了起来,出门在外,总要派个人跟在她身边照顾她。就算知道自己这个女儿比所有人都强大,作为父亲,他也还是会担心女儿在外面会不会受人欺负。
内疚和后怕在这个父亲的心里肆意生长,为了弥补自己当年的疏忽,楚元齐为楚遥付出了一切心血。
楚遥当然知道她的老父亲都为自己做过什么,她深吸一口气,忍住湿热的眼眶和心中悲伤,默默推开房门。
在房门推开的一刹那,她眼瞳骤然压成一道细线,望向床榻上躺着一身素衣的,正高高翘着个腿翻看书籍的……老父亲。
看见门口的楚遥,楚元齐吓了一咯噔,下意识就把腿放下了,然后把书籍往枕头底下塞。
楚遥像个木头桩子似的站在门口,悲伤的表情凝固在一瞬间。
“女儿,听我解释啊!”楚元齐也没想到竟然就这么巧,他低声冲楚遥呼喊道,刚要下床走过来解释,结果因为动作太大,身形猛地一晃,胸前白衣顿时浮现出了星星点点的血迹。
楚遥眉头一皱,速度极快地上前去搀住了他。
老父亲一边感动得稀里哗啦,一边因为伤口开裂疼得龇牙咧嘴,他在楚遥的搀扶下慢慢躺回床上,目光慢慢从楚遥脸上移到满是血迹的衣裳,苍白的唇翕动着,激动说:“受伤了?”
楚遥到桌前的瓶瓶罐罐里去找药,头也不回道:“没,是妄月门人的血。”
“妄月门?”
楚遥找了药和干净纱布,答道:“将我掳走的山匪窝里有妄月门的人,三大高手之一的倾城会在每个月的十五去那。”她语气里俨然带着怨气。
楚元齐挠了挠脑袋,女儿小的时候他还能装鬼脸哄哄,这都长这么大了,该怎么哄啊。
楚遥过来替他换药,全程面无表情,看得老父亲心惊胆战。
就在这时,楚遥忽然问:“那人行动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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