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蒙德大半酒业的掌控者，迪卢克却并不符合人们心中标准的商人模样。
他寡言少语，似乎难以拥有舌灿莲花的能力；他直言不讳，似乎注定无法狡诈精明地做到哄骗他人。
作为商人，他正直得有些过分。
但是论起人们对他的看法，大多又是满怀敬畏的赞美，就算有一两个不满的声音，其中也必定是颤颤巍巍的惧怕。
不管如何，他的红眸成为了人们口中赞不绝口的红宝石，高贵傲慢。
而抛却贵公子的身份论“暗夜英雄”，此时他的红眸便如缓慢侵蚀一切的岩浆，成为了很多罪恶之人的永恒噩梦。
如果有机会走近他，靠近他，再去看他的眼睛，或许会惊讶地发现，那不过是一双承载了太多故而沉默的深红罢了。是在平静的现在之中望到的注定到来的火焰翻天的未来。是面对沉重却依旧翻涌烈焰的火。
气氛愉快地用餐结束，派蒙因为美食入肚完全忘记了刚刚的恼怒，她晃晃悠悠飞起，开始幸福地飞来飞去，美其名曰“消食”。
转着华光的双烛灯装饰墙上，威严古老的麋鹿首置于温暖的炉火之上，不知年数的画贴合四周。
一切都是华丽又古旧的，仿佛将要带着主人回到久远的过去。
派蒙好奇地窜来窜去，双眼发亮地指指点点。
荧有些担心她一个不小心把什么贵重物品撞碎，毕竟这种事发生过不止一次。
“欸？这个花瓶是怎么回事？”派蒙奇怪地围着一尊纹路奇特的橄榄瓶。
很明显，艳丽四色的花瓶在这低调古朴的待客厅中颇为突出，彰显出一种怪异的割裂感。
迪卢克走近，面色不变：“没什么。”
不过派蒙没有把过多的注意力放在这古怪的花瓶上，她很快转身去看其他让她感兴趣的装潢了。
荧无奈地看着派蒙，然后看向花瓶。
她心中有了个不成文的猜测，而那不该付诸口。
迪卢克看着身旁少女沉思的表情就知道她想到了什么。
他张了张口，却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或许他自己也一切难言。
荧看回迪卢克，红发青年垂眸沉默。这一刻，她不得不承认她突然产生一种感觉：他是孤独的。
可能骑兵队长也同样。水火不容的他们身上让荧看到了相同的孤独感。
外界的孤独嚣张得猖狂，张牙舞爪却很难对心志坚定之人产生影响。而心灵的孤独会默默吞噬骨肉，不管是谁，到最后什么都不会留下。
荧很少评价一个人如何。她自然也很少会在意心里突然冒出的对他人的看法。有时她会因为产生这些想法而歉意，有时又会冷漠地将其抹去。但此时，她突然觉得他们有点像自己，过去的自己。
“我想出去抓晶蝶，”荧突然开口，语调一如既往地平直，她抬眼看着迪卢克，“一起吗？”
迪卢克像是惊觉自己刚刚的失态，他下意识皱了皱眉，很快又恢复成面无表情的样子。
他突然有种奇异的猜想，而少女微皱的眉头验证了他的想法。
“好，”不管心中如何翻涌，迪卢克果断答应了荧的邀请，顺便补充，“我帮你吧。”
天际已迈步入垂暮之时，一片片葡萄藤在月光沐浴下更显幽幽。
荧看向在不远处轻挥双翅的淡蓝透明的晶蝶，默不作声靠近。
不知为何，夜间一向冷冷的风此刻似乎缓慢下来，像是要把那瑰丽的风晶蝶直接送到荧面前。
荧没有多想，她正想跳起。但是一道身影更快一步，只见他火红的发在空中挥出烈火的痕迹，瞬息间，那脆弱美丽的晶蝶便静静停在他手中的玻璃瓶里。
荧：这个场面有点喜感。
她很难想象严肃寡言的晨曦酒庄老板、正义感爆棚的暗夜英雄当着她的面进行抓晶蝶的活动。不是难以想象，是一想象就有点想笑。
出于放松，她也直接笑了出来。眉眼弯弯，沐着皎洁的月光。
迪卢克皱眉：“你在笑什么？”
荧：“没什么，没什么。”不过她眉梢停留的笑意出卖了她。
迪卢克依旧皱眉，却不再问什么了。她笑得很开心，这就好了。他不想去追究什么，或许答案已在他心中。
看着她明显愉快轻松的神情，红发的青年在旁边默默勾起了嘴角。
他把玻璃瓶放到少女手心，然后看向另一处的晶蝶，“那个我也帮你抓了吧。”
夜风温柔吹拂，荧与迪卢克坐在酒庄外的圆桌旁，桌上是放置得整整齐齐的八个装着晶蝶的玻璃瓶。
荧真的没想到，为了抓晶蝶，迪卢克连酒庄屋顶都上了，并且神情非常严肃，仿佛即将干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而她也跟着一起，两人颇显鬼鬼祟祟。
虽然她和派蒙经常这么干，但是把这件事放在迪卢克身上，她又有点想笑了。
“开心吗？”看着对面少女微扬的嘴角，迪卢克把心里的话脱口而出。
他来不及懊恼，荧就已经笑着给了回应，“当然。”
“你呢？”她回问。这样聊天实在有些傻，但是放在她身上又显得理所当然，让他想要微笑。
这般小孩子的对话，迪卢克加入其中，给出了认真的、与荧相同的回应，“当然。”
两人面对面笑起来。
若在过去，迪卢克见他人如此只会觉得幼稚又可笑，但是现在放到他身上，他承认他很开心。
圆桌上风晶蝶薄纱般的蓝翅坠着光，荧与迪卢克透过一瓶瓶闪光的玻璃瓶，看到的是对方不带阴霾的笑。
“我说——你们玩嗨了是吧，”白色小精灵突然出现在桌上，叉起腰，紧紧皱起眉，“不看看都几点了？”
“很晚了吗？”迪卢克反应过来，下意识起身。
“啊，其实也不是。就是我的夜宵时间到了，嘿嘿。”派蒙凶巴巴的模样没维持三秒，很快她有些心虚地摸起头。
迪卢克：“这样的话，我可以安排厨师准备夜宵。你们想吃什么？”
派蒙立马兴奋起来，在空中手舞足蹈，上下翻滚，然后摸了摸下巴，进行认真的报菜名活动。
迪卢克点点头，看向荧。荧摇了摇头，“我都行。”
看着她，他不知道自己下意识就柔和了眉眼。他顿了下，问道，“你们介意留宿吗？”
派蒙一下回神过来，狐疑地看向迪卢克。
但是她最终还是非常开心地答应了，因为迪卢克说厨师准备夜宵可能要很长时间，她们留宿比较方便，而且明天还能吃到香香的早餐。所以她拉着荧连连点头。
荧当然没意见。
派蒙开始在她旁边说东说西，跟她讲她和女仆闲聊的收获。她们一起回到了酒庄里，坐在火炉旁聊起天。
火炉噼啪作响，冉冉升起的火焰温暖又安全，照映在周围形成夕阳般美好的色彩。
说话说累了，派蒙瘫在软椅子上休憩，而荧翻看起随手拿起的书。
一时之间只余木柴与火相撞的嗞啪声与荧默默地翻书声。
迪卢克从后厨走回厅中，见到的便是如此安静祥和的场景。
他不由得停下了脚步，然后缓慢地迈步靠近她们。
然后，少女回头，金色耀耀的双眸与身后灼灼的火焰相衬。她与他对视，朝他露出了柔和浅淡的笑。
荧突然有些疑惑。因为迪卢克看向她的红眸中的情绪，像是白茫茫中一簇最最柔软的新雪，又像是辽阔中翻起温柔波浪的海。
“书好看吗？”迪卢克看着她，突然问。
荧歪了歪头，但还是沉思一瞬认真思考书的内容，然后回答，“还行吧。”
＊＊
清晨，阳光入窗。
荧自然醒来。她看向身旁依旧沉睡的派蒙，有些无奈地弯了弯眼，然后给她掖紧被子，起身洗漱。
最后她拉开门，从不远处的楼梯走下。
爱德琳女仆长正在擦拭桌椅，她见到荧下楼，朝她露出了温柔的笑，“昨晚睡得好吗？”
“挺好的。”荧认真点头，她环顾四周，发现没见到迪卢克。
爱德琳笑得更温柔了，她的语气像是不经意提起：
“说起来，迪卢克姥爷一大早就起来跑到储酒室，不知道要干些什么呢。”
她默默擦拭起桌子，果不其然，少女应该是被勾起了好奇心。
她开口，“啊——既然这样的话，那我们先不打扰了？”
爱德琳：？？？
她直起身，看向荧，连忙摆手，“不用不用，你们不是还要留下用早餐吗？很快就准备好了。”
然后，她露出些许苦恼的神情，“刚好要把酒送到下面，可是其他女仆都出去清扫落叶了，而我现在也脱不开身——”
这样的对话荧没进行过上千次也进行上百次，她顺势接下去，“所以麻烦我来帮你？”
爱德琳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出于对迪卢克和晨曦酒庄各人的信任，荧没有多想，她拿起桌上的酒瓶，“那我去了。”
爱德琳笑得更温柔了，她目送着少女推开储酒室的门，踏步走了进去。
小剧场：
爱德琳：我为卢姥爷付出颇多。不考虑加个工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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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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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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