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北望江名门二十八楼,客厅未开灯,屋内一片昏暗。
陆野将醉倒在自己背后的女生放在沙发上。
在酒精的作用下,李一一的眼皮愈发沉重,感官也在逐渐弱化,连包里手机的震动与身上拂过羽毛般的触感,都已经无法抓紧。
黑夜将男人轮廓修饰得愈发硬/挺,陆野站在沙发边表情不清,只见骨节分明的一只手,松开领结,再缓缓解开领口的一颗扣子。
李一一心脏微颤,一股晕眩感觉袭来,她毫无征兆的阖上眼,睡了过去。
梦境反复交织缠绕,最后她停留在阳光温软的街头。
在街边陆野身姿挺拔,迎风站立。唇角携着一只香烟,燃烧白雾氤氲,被风吹散。
他深澈的瞳孔望着街道对面的一条深巷,于旁人说,“阿花现在肯定过得很好。”
恍惚之间身体带来强烈碰撞感,陆野额间碎发被风扬起,露出硬朗眉骨,在烈日下一双眸子宛落星河。
陆野手中的苹果味气泡水被她撞落在地,满地绿色玻璃渣,汽水四溅,落在两双对立而站的白色帆布鞋上。
她在那一眼里,看到男人平静如湖面的眼底宛若投入石子,漾开涟漪,掀起惊涛骇浪。
正如她心潮搅动,久久无法平息。
-
陆野并无冒犯之意,取下领结后呼吸终于顺畅。
女生带他走到一半,好像失去意识,他不得不把她背回家。在回来的这段路上,女生将他的脖子环绕得太紧。
几乎令他窒息。
看着李一一熟睡后呼吸顺畅,他才摸黑找到厕所,将同样震动了许久的手机从包里拿出。
屏幕已经被摔坏一角,裂纹宛若一场漫天白雪,蔓延在屏保的一把蓝色雨伞上。
伞下少女身着白色羽绒服,迎着暖阳,一双杏眼弯弯,乖巧灵动的面容漾开粲然笑容。
而伞下伸出一只纤细柔嫩的手。
接住飘零无依,随时都可能融化、消失在世上的雪花。
画面倒映在陆野褐色瞳孔,他唇角弧度扬了扬。
收回思绪,陆野看见已经有近十通未接电话。
来电人是白诚安,与他一起上班的同事。
陆野关上厕所门,将电话回拨过去。
旋即,听筒里响起男人絮絮叨叨的声音。“你去哪儿了?刚刚在楼梯间,那个女的拉着你就跑,你俩啥情况?烟都给我吓掉了,差点踩着我你知道吗!”
陆野环顾厕所四周,将马桶盖放下,坐上去。手伸到裤兜里打算摸烟,却又闻到一股淡淡清香。
他的目光停留在角落的一瓶香薰上,停下手,“没什么情况。”
见他没有正面回答,甚至压根儿没有透露出任何信息,白诚安又问,“她不会是那个女生吧?”
陆野默了几秒,言其他,“经理那边麻烦你帮我请个假。”
“喂喂喂,你到底什么情况?被女的拐跑了?这不像你的做派。”白诚安似乎已经察觉陆野要挂电话,赶紧补上一句,“她朋友在找她呢。”
闻此言,陆野果然停下挂电话的手,他现在去叫醒李一一不太现实,只说,“麻烦你告诉她们,她回家了,不用担心。”
话落,陆野弯了弯唇角,有些自嘲笑道:“如果可以,你再多嘴一句,告诉她们,我是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
听筒里传来一阵啧啧声,随后才说,“行,那我先去替你请假。”
电话挂断,陆野撑着大腿起身,站在镜前,将水龙头掰开,流出一丝水流,尽量不弄出太大动静,洗了把脸。
小麦色肌肤在白炽灯下变得几分白皙,碎发与剑眉上挂着点点水珠,一滴滴砸在洗漱台面。
空旷房间里的细微响声,在脑海却翻涌成巨大回响。
像汽水瓶掉落的声音。
也像那一晚淅淅沥沥的雨声。
女人撕裂地嗓音在耳蜗作响,“跑,快跑!”
忽而杂乱喊叫与打骂声变成金属拖地的刺耳声。
陆野眼前发黑,视线虚化,唯独看清镜中自己的眉眼,加上结痂的伤口,像极了那个浑身是血的男人。
男人伸出的一双手,宛若铁链缠绕在自己脖颈间,无法摆脱。窒息感再度袭来,让人作呕,陆野直接跌坐在地,摁住不停翻涌地胃部。
在厕所不知待了多久,陆野才蹑手蹑脚地走出。刚准备关灯,借着厕所的光,看清对面一扇象牙白木质房门上贴着一张纸条。
两根胶带是小雏菊样式,粘贴着一张信签纸。
最上方用彩色笔写着出租两字。
除去一句男女皆可,房租面议,再无更多信息。
陆野探头看一眼在沙发上睡得四仰八叉的李一一,唇角弧度渐渐扩大。
他将纸条撕下来,不明白学霸为什么会把出租信息贴在屋里。
收好小纸条,陆野关掉厕所灯,回到客厅。
在李一一旁边的一个单人沙发上坐下,看时间已经接近凌晨两点。
他将手机锁屏,置于茶几上。
这个位置正对窗外,漆黑如墨的夜空,偶尔掠过一个飞机红点。
不知道望了多久,他终于感觉到一丝倦意,倚靠在沙发背后,凝视李一一。
少女熟睡后的面容恬静乖巧,哪怕黑夜不清,但仍能感觉她的脸颊透着酒后薄粉。
见她睡得安稳,陆野也才放心,准备离去。
-
翌日,彼此有规律的呼吸交织在客厅,骤然一道呼吸淡薄无声。
李一一徐徐睁眼,窗外依旧昏暗如同夜晚。
北川多雨,如针细的雨线在空中密密层层地落下。
她坐起身,晦暗光线里,第一眼便看见男人精瘦的胸膛起起伏伏,鸦羽睫毛轻颤,似被雨声扰乱,睡得不安稳。
李一一下意识往下看了一眼,自己穿戴整齐,身上还盖着一张毛毯,触感如羽毛柔软,是昨夜陆野将它盖在自己身上。
沙发边上,她的帆布鞋整齐摆放,就连鞋带也放在鞋口,是有人精心将它整理。
“头还疼不疼?”
李一一垂头晃神间,陆野倦懒而又清冽的嗓音响起。
她急忙往后缩了一寸,脸皮微跳着看向陆野,“不疼了。”
“昨天你折腾了我好一阵。”陆野稍加侧身,托腮倚靠在沙发扶手上,直勾勾的目光看着少女脸颊渐红,他才挑起笑意,“舍不得我走?”
李一一刚醒思绪还未完全回笼,但清楚陆野说的是什么事。
昨夜她情不自禁的喊出声头疼,唤回了已经站在门口,准备开门的陆野。
继而不是头疼就是口渴,还将毛毯踢在地上,来来回回折腾陆野到天光微亮。
李一一心虚没敢再对视,轻声说:“谢谢。”
陆野收回手肘,好整以暇地倚靠在沙发上,“以前找男模也把他们带回家?”
刺激大脑的酒精已经全部消散,现在李一一有些愕然,摇摇头,“没有。”
“危险的事儿少做。”陆野嗓音清冷几分,“大多数都不是真名,也是外地来的,如果真出了什么事,后悔都来不及。而且昨天你的朋友很担心你,记得给她们回个消息。”
李一一脸上阵阵红白,一时间竟然分不清他是说打架那晚自己贸然上前,还是找男模。只是这句语气确实太过严肃,和打架那晚的态度如出一辙。
可她现下也反驳不出任何话,只不安得揉捏着毛毯回答,“知道了,我把昨晚的钱给你。”
话落,她用余光瞥见陆野似笑非笑地说,“又没有做什么,不用给了。”
停顿几秒,他又问,“还是说,你现在想补上?”
陆野的磁性嗓音在清晨充斥诱惑与极大的魅惑,李一一慌了,连连摆手,“不了不了,我头疼,身体不舒服,全身都没劲。”
看她慌乱无措,脸憋得通红,陆野终止了话题,从包里把从门上撕下来的纸条摊开放在桌面,“你要找人合租?房租多少?”
没有了危机感,李一一松口气,“五百。”
“五百?”
男人语调难得惊讶,她忙说,“还可以谈。”
陆野浅笑,“五百挺划算,不如我来占这个便宜?”
身体里的某根神经好像突然崩断。李一一抬眸看着表情认真的男人,几乎是没过脑子,立即答允,“看在打架你帮我的份儿上,我觉得行。”
见她答应得如此爽快,陆野起身拿起桌面手机,“那小房东,我下午六点过来和你签租房合同?”
小房东两个字莫名扰得心痒,李一一心跳撞在胸腔砰砰作响,咽咽嗓才说,“好,我在家等你。”
说罢,她去阳台拿来一把蓝色雨伞递给陆野,“在下雨。”
陆野微微一愣,沉默良久后缓缓握住伞柄位置,清浅一笑,“谢谢。”
直至站在门口,背后又骤然响起李一一近乎颤抖的声音。
“陆野,我...我是你的第几个客人?”
陆野松开防盗门冰凉把手,转过头有些玩味地看着沙发上娇小身躯的少女。
嗓音干净又清脆。
“你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
-
她呆呆看着紧闭的房门许久。
终于意识到,陆野已经离开五分钟了。
想起他适才的话,李一一将包里的手机拿出来,李思蓓和林希的电话、微信夺命呼,占满了整个屏幕。
内容几乎都在询问她跑什么,是不是第一次喝酒,喝太多了,问她把那个男人带哪儿去了,是不是认识。
等她准备回复的时候,遗漏的一条消息蓦地映入瞳孔。
【你也不能看见男人帅就拐跑啊,况且他不是男模,是服务员,做酒水推销的!】
... ...
李一一无法控制心脏狂跳,脑袋里炸了一颗春雷一般,焦灼混沌。
她昨天的那些信誓旦旦经常找男模的话,问人家接待过几个客人,还要给钱给他。
好似将她钉在羞耻柱上。
她抓狂地将发丝揉得乱七八糟,躺在沙发上揉捏枕头好一阵才算调整过来。
既然覆水难收,那就这么着吧。
只是平静下来,她却感觉心里空落落的,给李思蓓和林希分别报平安后,望着陆野坐过的沙发堪堪失神。
她并不知道陆野早就看到了出租信息,所以在他要离开的那一刻,自己几乎是不带考虑的喊出了头疼。
可现在尽管知道对方还会折返,甚至愿意和自己合租,她心里还是莫名失落,仿佛觉得是一场梦。
如果不是沙发上的折痕,她几乎觉得他从未来过。
而这距离他离开,不过十分钟。
却好像漫长到整整四个月。
她回到卧室,站在淋浴下,温热流水终于将一份寒意带走。
手机充好电,她打开一个日记软件。
【2014年11月20日,北川下了初雪,我很想吃一碗螺蛳粉,所以在便利店遇见他,他在深巷里怀抱一只野猫,替它取暖。在他回眸的那一刻,因为跑得太急,我摔了两跤,就连螺蛳粉也丢了。】
【2014年12月5日,今天他又来了便利店,原来他叫陆野,在一家面包店上班。】
... ...
一条条直到。
【2015年2月15日,他找到兼职了在南庭KTV,这样应该有钱给奶奶治病了,也不会被房东赶出来了吧。】
【2015年3月3日,你好像并不喜欢青苹果味的气泡水,所以我故意将它撞掉了,三个月了,我想和你说一句话,可是我好像和你一样,结巴了。】
最后翻看完前面的记录,李一一沉沉呼吸,纤细手指在屏幕缓缓打下字。
【2015年3月16日,陆野,阿花找到了新家,以后在我这里,希望你也算是找到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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