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李一一换上宽松舒适的家居服,拿出手机才看到林希发的微信。
她并不想对朋友有所隐瞒,于是如实相告。
【是的,他因为奶奶需要手术费,才借了高利贷。】
很快林希再问她。
【你怎么知道?】
这次,她倒是沉默了。
关于她知道这些事,要从去年十一月二十日在小巷看到陆野替野猫取暖后说起。
之后她常去那条街,会特意去看一眼,小巷里是否有男人的身影。
而陆野似乎也很配合,在十二月五日,再次出现在小巷对面的便利店,与他的同事在一起。
彼时,她躲在货架角落,握着一支铅笔,第一次听见同事喊他:陆野。
后来去便利店成了习惯,偷听也成了习惯,她会在看见陆野到来的那一刻,小心翼翼躲在某个角落,听他说奶奶病重,听他说借了高利贷,寸头闹事房东不让他继续租了。
于是在三月三日,她终于鼓起勇气,故意撞落了男人手里的汽水,只为和他说上话,或许也可以成为朋友。
然而她的冒失,好像让男人不悦,没有与她过多交谈。
只对她的道歉,磕磕巴巴地回应了一句,“没关系。”
可她却心有不甘,替他报警陪他打架,甚至在李思蓓生日前两天,软磨硬泡,让她去陆野兼职的南庭KTV过生日。
而就是那天,她已经下定决心,无论如何要带陆野回家,看见自己假装出租的客房。
她做了这一生,最大胆的一次决定,要和一个并不相熟,却时刻牵扯她心跳的男人,合租。
可面对林希的消息,她只能说。
【打架那晚知道的,希望你替我保密。】
得到林希保密承诺,李一一退出聊天界面,手指骤然莫名缩了一下。
【小房东今天也在川菜馆】几个字,宛若密密的针扎向自己,心也猛地瑟缩,心悸来得很突然,似乎连呼吸都滞住。
她看着屏幕,回忆到底是在哪里被陆野看见,却想不起。在她一刻都不曾移开的眼眸里,陆野从未回过头,在认真吃饭。
此刻,她又听见门外响起了金属碰撞声。
是陆野回来了。
她躲在房间里,彻底停下呼吸,听门外动静。
软绵绵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直到停在她的房门口。
她似乎能感受到男人在她门前的犹豫,良久都未响起敲门声。
就在她松口气时,手机再次传来消息,上次她调高音量后,这次微信提示音很大。
大到门外的人也听见,离开的脚步又折返,一道黑影透过门缝,再次停留。
“小房东,在家呢。”
陆野话落,继而响起敲门声。
李一一穿上鞋,不得不去开了门,“嗯,你怎么回来了?不去上班吗?”
陆野并未作答,而是倚靠在门框,薄唇轻抿,深深看了她一眼,整个人透着冰冷质感。
须臾,他剑眉微抬,唇角漾开层层戏谑笑意,凑到李一一面前,“你说,我们的缘分是不是太深了,第一次在那么宽的街上,没头没脑的就撞了我的水,第二次能在那么黑的巷子里遇见,今天又在川菜馆,你说到底是巧合,还是...”
陆野拖着意味不明的尾音,李一一下意识后退一步,男人将她逼到一道即将撕裂的真相口,令她无法直面,眸光从陆野脸上落到了彼此的拖鞋鞋面。
“我的同学说想去吃饭...”李一一脱口而出,她似乎很擅长在陆野面前撒谎。
看女生不经炸,陆野饶有兴趣弯下身,又看着她满脸赧色的脸,不打算放过她,“那之前呢。”
“是巧合,你也可以当作缘分。”李一一语气很轻,说完头也埋得更低了,嗫嚅着,“你看见我了?”
“没有。”陆野答得干脆。
李一一顷刻间抬眸,反应过来,自己被陆野套路了,不服反问,“那你怎么知道我去了!”
“猜的。”陆野漫不经心就是一句,旋即准备离开。
李一一上前拦住他,“我的意思是你有什么依据就是我。”
“你刚刚不都承认了吗?”陆野停下笔直修长的腿,侧过身看着微愣的女生,“如果你不承认,我还打算去问问别人。”
李一一此刻有些恼了,不依不饶地继续追问,“我是说,你为什么觉得在川菜馆,遇见了熟人!”
陆野好像抓住重点,笑容勾人,“原来我们是熟人了。”
看陆野没个正形,李一一下意识就抓住男人衣角拽了拽,颇有种撒娇的意思,“你说嘛。”
“因为...”
陆野故作神秘靠近女生几分,温热的风伴随下一句话,吹进李一一心里。
“那个人说,她是我老婆。”
李一一震惊在原地,她仿佛在一瞬间看见男人眼底闪过一丝笑意,而只短短一刹,黑羽般睫毛颤抖之后,男人又恢复冷峻面容。
淡淡提醒她:“我走了。”
关门声惊得李一一回过神,她意识到李思蓓干了一件多么离谱的事情。
这话是能随便说的吗,搞不好让人家无辜女生背黑锅。
李一一匆忙跑回房间,来不及质问李思蓓,却先收到了陆野前一秒发来的微信。
【知道不是你说的,我也和对方,包括服务员解释清楚了。】
她松口气,谢谢还没发送,陆野的消息又发过来。
【想知道我是怎么解释的吗?】
她好奇反问。
【怎么解释的?】
【不告诉你。】
... ...
李一一把手机给摔在了床上,故作不在意陆野怎么解释的,心想他肯定只会说都是误会,是熟人和他开玩笑之类的话。
未必他还真能说自己结婚了,被原配抓包,感到很抱歉,对不起国家对不起党,对不起原配正妻。
她也不再理会陆野最后的话,多问也无意,去浴室泡了个澡,换上睡衣才回到卧室。
这晚陆野没像往常一样提前回家,因为明天周六,李一一躺在床上玩儿手机到十二点,还没有困意。
上网看了一眼前些天网购的物流信息,基本已经准备开始派送,她才安心退出界面。
可闲来无事,她又鬼使神差的打开陆野的朋友圈。
下滑到那条,唯一代表生活,却未提起“你”的朋友圈。
那是2012年9月9日,也是她刚来北川,还是大一。
因为房子没装修好,和李思蓓几人住在寝室。
她还记得那时,她们经常约着去夜市,买一些街边小摊的手工织品。
有一次从夜市买了奶茶,回校不及时,她们淋成了落汤鸡,最后手拉手跑回寝室,连奶茶都在嬉笑中不翼而飞。
那天她便听人说,北川多雨。
手机放在柔软的床铺上,屏幕逐渐变淡,终于归于黑色。
倒映出少女轮廓。
也就是在一个多雨的北川,陆野第一次记录,某位女生踩着水花而来。
关于那个她或者你,李一一偶尔便会想起,并非特意在意,只是出于本能的情不自禁。
她好奇男人的过往与经历。
忍不住去窥探陆野,会喜欢上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人值得他如此纪念。
而自己的胜算又有多大。
思及此,她才意识到,自己根本还未报名,参加这场比赛。
到现在,她都不敢跨过那条线,告诉陆野,我其实很想认识你。
她没有暗恋的自卑,却同样没有热烈表达情感的勇气。
曾在KTV短暂挣脱的枷锁,似乎又将自己捆绑。
可她无法永远靠酒精沉溺。
想了不知道多久,眼皮松散,她听着窗外又响起雨声,玻璃窗上剔透的水珠一滴滴蔓延滚落。
它们毫无规律。
但蜿蜒的航线,却好像已经被定好。
看似即将交汇,但还是被一股力量,拉扯分开,滚落别处。
-
翌日清晨,李一一徐徐睁开惺忪睡眼,在确定了时间已经八点后,彻底清醒。
她随意抓起一件卫衣往睡衣上一套,蹦下床,尽量放轻声音将门把手拧开,蹑手蹑脚的走到客厅。
陆野房间的门还关着,里面也没有任何声响,不知道是未起床,还是已经出门。
为了不发出声音,李一一连鞋也没穿,赤脚走在冰凉瓷砖上,在家像做贼一样到门口。
陆野的一双白色球鞋还整齐放在门口,他还在家。
李一一懊恼地扣扣头,因为知道陆野要请女生吃饭,她一周都在浑浑噩噩中度过,把重要的事情给忘了。
她蹲在地上,耳廓贴着防盗门,屏住呼吸静听门外动静。
直到脚微微发麻,终于听见细微的电梯开门声。
她赶紧起身,将抵住门把手,用极慢的速度,将门把手拧开。
刚一开门,每周六上门打扫卫生的保洁刘阿姨,提着水桶站在门外,模样诧异。
看到李一一刘阿姨扬起粗糙嗓门,带着浓浓口音,“呀,一一起楞早。”
李一一慌了,情不自禁做着噤声手势。
刘阿姨也没在意她的举动,便要进门。
忽然一只手拦住她。
李一一压着声音,“阿姨,以后您不用再来给我打扫了。”
眼见饭碗不保,刘阿姨急了,“咋说不扫就不扫了捏,你妈可给了一年钱哟。”
李一一再次提醒她小声后,才安抚说,“阿姨,我...我现在不方便,你不要告诉我妈,这样钱也不用退。”
刘阿姨蹙眉看着李一一,平日里其实女生对她不错,买了水果都会分自己一些,可她的这个母亲,自己也见过,那叫一个挑剔,比自己见过的任何的一个富家太太都严苛。
持怀疑态度,她又问,“你家不会去告我拿钱不办事吧?”
“阿姨,您相信我,只要你不和妈妈说,这事没人知道,真的。”
闻言,阿姨咧嘴笑了笑,这可是好事,她明显拎着水桶后退了一步,“那我真走了?”
“麻烦你了阿姨,如果以后我有需要,一定再找你,工资另算的那种。”
看李一一面容乖巧,不像是撒谎,刘阿姨二话不说,立刻去乘电梯下楼。
李一一松口气,刚把门拉回来,还是虚掩状态,却看见背后出现一道颀长人影,将她娇小的身躯覆盖。
陆野穿着宽松灰色运动裤,露出腹部隐隐肌肉线条和一条淡淡青筋,没穿上衣赤胳膊,头发还是睡后凌乱,垂在眉骨上。
李一一身高只有163,面对187的男人,将他的胸膛尽收眼底。
清晨男人身体某处有微微变化,她不经意垂眸瞟了一眼,心更慌。
男人愈发靠近,浓浓荷尔蒙气息与温度将她彻底包裹。
下一秒,陆野的手覆于她的手上,将门打开探身出去看着正在下降的电梯,语气十分清冷,“有人刚走?”
男人的身体快要贴到自己脸颊,李一一躲避不开,整个背部抵在门框上,支支吾吾地,“发...发发传单的。”
陆野收回视线,垂眸看着身下穿着睡衣,发丝凌乱如小鹿受惊般慌乱的女生。
他看见女生光嫩白皙的一双足,赤脚站立,不安得动了动脚趾,而她的拖鞋显然不在门口。
她这副模样说是被人从卧室抱到这里不为过,陆野心脏猛地缩了一下,喉结滚动片刻,在她面前摊开手,“传单给我看看。”
“我没要。”李一一没有抬眸,目光全停留在男人的腰间,小麦色肌肤几乎令她完全错乱了心绪。
清晨,这样的靠近太过暧昧不清。
陆野“哦”了一声,却没有退开的意思。
脊梁弯下,锋利轮廓的脸颊已经置于李一一面前。
他就这样冷着眉眼,看着她。
呼吸声骤然停顿。
良久,他问,“如果你看见一条漂亮的鱼,会把它带回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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