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朝会一开始,皇帝一道圣旨将众臣准备一个晚上的奏折没了用武之地。
不过能把叶槿安送去灾区,那是百官的胜利,其他的小细节没人再意。
百官洋洋得意的出了金銮殿,叶槿安再次被人堵到了御书房。
“陛下,臣只是一个七品御史。”
言下之意皇帝这样三番两次的传召,会遭非议,秦煜赞同的点头。
“当时也是为了你上朝方便,没考虑过委屈了爱卿。户部侍郎因李时维即将空缺,你看怎么样?”
“皇上。”
叶槿安皱眉,这话让别人听到还得了。
秦煜眼看再说下去,对方说不定又会拂衣而去。只得打住,揽着他的肩膀,让人坐下。
“你此去,艰险重重,朕拦不住,只能给你些保障。”
话落自龙案上拿出一把宝剑,叶槿安觉得有些眼熟,还没开口,便听到秦煜威严的声音响起。
“此剑跟了朕十多载,先皇把它传给朕,现在它是你的了。”
说完不等叶槿安跪下,便将剑塞到他手里。
叶槿安只觉手上的剑重逾千均,他轻声道。
“可我并不会武功,它在我手上,怕只会埋没。”
秦煜本来严肃的表情被他逗笑了。
“你拿此剑,上可斩贪官,下可诛佞臣。别人看到就会知道代表着什么,朕并不是让你拿它去杀敌。”
他收起笑容,扬声道,“进来”
卫川大步走来,跪在地上行礼,秦煜指着他。
“朕把叶大人交给你,若有闪失,提头来见。”
“是。”
卫川没有丝毫不快,叶槿安却眉头微拧。
“陛下见哪位臣子去赈灾带着皇上的侍卫?”
“也没有哪个臣子敢逼皇帝下旨让他去赈灾。”
秦煜的态度很明白,要不你就在京城乖乖呆着,想去中州就必须带着卫川。
“卫川以前一直隐在暗处,知道他身份的人不多。”
秦煜解释道,到底不想看他脸上露出愁态。
叶槿安听完没再说什么,不过坚持自己出城,卫川只在五里亭外与他汇合。
对此两人总算勉强达成一致,留给叶槿安准备的时间只有三天。
忠毅侯对于他非要去受苦这件事不能理解。
圣旨下了,再无回转的余地。
也只能吩咐夫人准备出行的东西,不能让叶槿安堕了忠毅侯府世家的面子。
于是等叶槿安收拾停当出门,就看到侯府门口满满当当的停了二十辆车。
他大嫂忠毅侯夫人歉意地笑看着他道。
“九叔走得太急,很多东西来不及置办,只能暂时先委屈九叔,剩下的东西随后我再使人送来。”
“谢大嫂费心,可小弟这次是去赈灾,此时带着这些东西太过招眼,小弟只打算骑快马过去。”
叶槿安说完指着青石牵来的快马,青玉有些不死心的跟在旁边问。
“主子就算去赈灾也得有人洗衣叠被。青石粗手粗脚的,他哪能干得好这些,你还是带着我吧。”
青石一脸刚毅的牵着两匹马站着,并不与眼红的人计较。
“中州干旱日久,百姓吃水都困难,哪来的水给你洗衣。”
叶槿安说着接过青石手中的缰绳,辞别送行的众人,翻身上马。
双腿一夹马腹,流光便扬蹄如利箭冲了出去。
青石领着一行几个身手不错的小厮忙追了上去。
“ 九叔向来文弱,什么时候学会骑马了,也不知道他在哪买到这么俊的马。”
忠毅侯夫人喃喃道,忠毅侯倏地一顿。
“那匹马不是你寻来的?”
“妾身深在内宒,如何能得这等良驹。”
还有一句话忠毅侯夫人没说。
就算真让她买到这等好马,怎么也要先紧着儿子用。
哪里会给一个庶出的叔叔,她可不是偏心眼儿的公公。
看着准备好没带走的东西,她有些为难地看丈夫问。
“这些东西九叔不肯带,该如何是好。”
忠毅侯带着点火气:“他那脾气,既不肯带,谁又能勉强得了。”
事实证明还真能有人能勉强得了。
等到叶槿安一行打马到了五里亭,卫川早已经等候在路边,他后面停着几辆马车。
叶槿安皱着眉头翻身下马,指着后面那些东西问。
“谁让你带这么多东西的?”
问完他发现自己有些傻,除了那人,还有谁指使得了卫川。
果然后者脸色也有些发苦:“大人,要不您还是坐马车吧,属下保证并不耽误行程。”
叶槿安无奈丢下手中的缰绳,踩着马凳上了车,推开门发现端坐在里面的人。
他瞪了那人一眼,把车厢门关上压低声音问。
“大白天的,谁让你来的?”
他呼出的热气自秦煜的耳朵一直传到心底,后者捏着他的手,将人抱进怀里轻声解释。
“昨天让那几个阁老拖住了,等把人打发走,已过三更。怕影响你休息,是朕的错,让卿卿久等了。”
被他身上的龙涎香味拢罩其中,叶槿安头有些发晕,他挣动着手臂。
“你能不能先把我放下再说。”
“璟之此去,我们好几个月都不得见,能不能让我抱一会儿?”
他声音有些沉闷,这人也知道怎么治他。
叶槿安刚生出几分不忍,那人就得寸进尺地寻到他的唇
当男人把手伸进他衣服里的时候,叶槿安忽地抓住那只不安分的手,脸上划过凄楚。
“你到底把我当什么,想让别人把我当什么,你的娈宠?”
秦煜忙抽回手,边帮他整理衣服边解释。
“你知朕从未这么想过,更不会允许别人乱嚼舌根。若非有此顾忌,早就下旨把你召进宫里了,谁敢说半个不字。”
“那我等着陛下的圣旨。”
叶槿安拢了拢衣服,总是生动的眸子被长长的眼睫遮住大半,一滴泪珠从他无暇的脸上划过。
啪嗒一声砸在秦煜心上。
秦煜从未见过他这副样子,瞬间慌了手脚。
“璟之,你误会了,我又何时说了真要下旨。”
蓦地车门被敲了几下,卫川低低的声音传进来。
“爷,再不走怕是要错过驿站,今晚只能宿在野外了。”
见叶槿安还是侧着脸不肯看他,秦煜不想他宿在野外,临走时自袖子里掏出一块令牌塞到他手里交代。
“这个你带着,如遇特殊情况,可以调动锦衣卫护送你回来。记住,万事以自身安危为先,要是敢有半点闪失,朕第一个拿忠毅侯府开刀。”
叶槿安心里一凛,察觉出提到“忠毅侯府”这几个字,男人实实在在的恨意。
不等他再看,那人已经走下车厢,在青石惊讶的眼神中牵起流光。
秦煜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后面隐着的大批侍卫连忙骑马追了上去。
卫川踌躇了片刻,最后轻轻敲了敲车门道:“大人,您……”
被突然推开的车门打断,叶槿安疑惑。
“不是要错过驿站了,怎么还不启程?”
卫川刚毅的脸上绽开笑意:“属下请大人坐好,这就启程了。”
叶槿安点头坐了回去,车队终于出发。
减震良好的车子里感觉不到丝毫震动。
他打量着车里的布局,很快在抽屉里找到干果点心,还有几匣子种子和他惯长爱看的书。
叶槿安顿了顿,又把抽屉一个个关上。
打开车窗望着初秋的美景,渐渐出了神。
一路快马加鞭,中午众人只吃了些干粮。
黄昏再投驿站,如此几日,已是人困马乏。
驿丞听到动静出来,先看到人精马壮的情景,就知道这是不能得罪的。
却见领头那位威武非常的男子跳下马,把自己的缰绳随手丢给身边的人,快步走到后面的马车边说了句什么。
远远的听不清,却能看到他眼里划过暗芒。
驿丞正猜测着里面坐得不是他夫人,就见车门推开,里面走出个长身玉立的公子。
待看清那张异常精致的脸,他愣了一瞬,忙低眉敛目地带着殷勤的笑意迈步迎上去。
“几位大人一路辛苦。”
“快去备热水送到上房,再置几桌饭菜送来。”
那驿丞除开始的时候看了叶槿安一眼,其后只垂手站在卫川旁边回话。
卫川很满意他的识趣,抬手丢了锭银子过去,见驿卒要去牵马忙加了一句。
“我们的马性子烈,自有专人照顾,你们不用管。”
驿丞得了赏,脸上更殷勤了几分,他亲自把人送到上房解释。
“驿站一共只有五间上房,委屈各位大人挤一挤。”
“今天没有其他人住店吗?”
叶槿安忽然开口,淡淡一句,似乎只是好奇,驿丞忙殷勤解释。
“当然有,只是我们这上房,向来只给贵客用,其他人自知身份不够,便是提也不敢提得。”
他打量着房间,转头问:“那你怎知我们身份足够?”
驿丞只是一顿,刚想回答。
年轻公子忽然轻轻笑了,顿时满室生辉。
那高大的男子摇了摇头,回头道:“我们公子只是玩笑一句,不用当真,下去准备东西吧。”
话音刚落,还不等驿丞退下,便有驿卒送了热水上来。
叶槿安洗漱向来不用人伺候,卫川打发了众人,自己正要退出去关门。
手臂突然被叶槿安抓住,他轻轻眨了眨眼睛。
“你留下来陪我。”
卫川顿住,四目相对,脸忽地就热起来,余光看到驿丞恍然的目光 ,还有属下夹杂着类似害怕羡慕地打量。
这些弟兄都是一路看着主子跟璟之走到现在,对他们的关系也一清二楚。
卫川明知自己该拒绝,却还是挥手让众人退下去,顺从对方的意思留了下来。
那扇门在眼前缓缓合上,驿丞暗着带着点欣羡和鄙夷,带着驿卒走了。
被留在门外的侍卫面面相窥,不知道要不要冲进去。
“统领可能只是跟叶大人说几句话,我等就在此处等候。”
等侯什么,大家心照不宣。
卫川果真有那色胆,他们就冲进去把人绑了,带回去给圣上发落。
如果没有越雷池,那大家也就睁一只眼,闭一眼。
男人嘛,兄弟们都懂。
一众侍卫把整层楼围得死死的,驿卒送了饭来,也没人去吃。
大概只过了一刻钟,吱呀一声,门开了。
卫统领除了头发湿了一些,身上衣服都好好的。
众侍卫松口气,眼睛又不由往下瞟。
如此美人主动邀请,大人什么都没干。
是不是不行?
卫川把拳头捏得咯咯响,看着这些人暗自磨牙。
“都皮痒了,要不咱们去练练。”
“不不,头儿,兄弟们还没吃饭呢。”
一场危机解除,众侍卫们嘻笑着给统领锤锤肩膀,被嫌弃地推开也不介意。
三更天,整个驿站一片安静。
“咕咕……”
夜猫子的叫声断断续续的叫声里格外渗人。
一行黑衣人顺着未锁的大门直接摸了进来。为首的模仿了几声狼叫。
忽地自角落里走出个中年男人抱怨道。
“夜已经过半,药性都快过了,你们怎么才来。”
“分明是意外,哪有什么药不药的。”
为首的黑衣人阴恻恻的挑了挑眉问,“人都在上房了?”
中年人点头称是:“从京城过来的,一个貌若潘安的少年贵公子,带着一队身似虎狼的侍卫,下官亲自验过,不会有错。”
为首的点点头,正要上楼去,却被那人拦住去路。驿丞搓了搓手问。
“大人答应下官的事情,不知什么时候能兑现。”
“现在就兑现。”
为首的人似乎笑了笑,伸出拔剑一划一收,那人瞬间软倒在地。
几刻钟后,随着熊熊升起的大火,与这栋两层的驿站一起化为灰烬。
大火烧了整整一夜方熄。
秦煜清晨收到消息,咽下口中的铁锈味,丢下满朝官员,骑着快马赶过去。
只看到一地狼藉。
先一步到达的御前侍卫正带着仵作整理从灰烬里找出来的几十具遗骸。
本地知府跪在地上,双手托着一块沾着灰的鱼形玉佩。
“回陛下,此玉看着不凡,似乎是一对的,如果能找到另一块,就能确认死者身……”
聪明知府还要再说,突见高高在上的帝王从腰间取下一块碧绿的东西。
微微颤动的手,缓缓将两块玉佩放在一起。
只见两块玉首尾相接,凑成一块完整的双鱼戏水。
噗嗤!
积在喉头的鲜血喷洒在玉佩上。
嘀哒嘀哒,下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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