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底,日出的时间越来越早,南方湿热,无论是上海还是宁波,在室外呆久了总要闷出一层薄汗。
乔景书自一个月前抵达宁波,已经跟随卓曼在宁波上海两地来来回回跑了许多趟,外人眼里,那便是黎总对远舶不死心,派了个秘书慢慢磨着卓曼,只有乔景书自己知道,她人在卓总的远舶这,实际忙得却是黎总交代的其他工作。
演的时间久了,徐明理都有点犯迷糊了,搞不清楚卓曼想干嘛,说她不愿意卖远舶吧,她这脾气却没把乔景书拒之门外,说她愿意卖吧,于情于理又说不通。
直到远舶正式交接到卓曼手里,卓曼才松了半口气,剩下的不过是如何让云天码头悄无声息地转移到牵挂它的人那里。
乔景书一个月只回了2次北京,却见了5次黎总,2次是在北京办公时汇报工作,另外3次是黎越洋来上海,见卓曼时顺便“接见”了她。
黎越洋在上海的时间明显增多,往常江浙、甚至是山东的合作她都会亲自前往,如今却是把合作伙伴往上海攒,其中原因,乔景书最是清楚不过。
只要来上海,黎越洋已经习惯了下榻卓曼小区附近的酒店,若是她和卓曼晚间都没有饭局和工作,便能一起吃晚饭,若是实在忙碌,也可以相约深夜,在城市的街道里散一会儿步,聊一会儿天。
吸取第一次吃饭的教训,也为了保护卓曼,此后的每一顿饭黎总都会提前预约,安排妥当,确保私密与安全,黎越洋仍然不喜欢在人多的地方吃饭,而如今的包厢里却增加了一个卓曼,一个她想要一起吃很多很多次饭的人。
过去很多年,黎越洋几乎没有心思去逛逛街,花费大把的时间去做些“毫无意义”的散步,可和卓曼走走停停两次下来,却觉得上海的市区好小,走不了多久就到了人迹罕至的地方,每当这时,卓曼便会觉得今天散步差不多可以结束了。
大部分时候不过12点,黎越洋心里不舍,又顾虑卓曼疲惫,便也淡定认下。
她们像是弥补了大学时代的错过,在忙碌的生活里,吃饭、散步、在小区楼下分别,简单而缓慢。
上海的城市不会真正进入黑夜,即使在下半夜,高楼的点点灯光依旧参差清晰,黎越洋坐在床上,180度的大落地窗将城市的夜海尽数奉至她的眼前。
室内没有开灯,却被窗外城市灯光映射的半明半暗,安静的夜里,只有思维在跳动。
林清玄在散文里写“浪漫,就是浪费时间慢慢吃饭,浪费时间慢慢走,浪费时间慢慢变老”,黎越洋有过目不忘的记忆力,却又回头将这句话重新读了一遍。
她想,如果浪漫是爱情的一种表现形式,那么她在这段时间里,好像逐渐触碰到了爱情。
然而每一个与卓曼分别、回到酒店睡不着的后半夜,她又产生了深深的彷徨与不安。
黎越洋常年住的这间房,床的正对面与侧面都是落地窗,很多个睡不着的夜晚,她就倚靠在床边,对着窗外的城市夜景思考,所谓爱情,究竟解构到何种境地才能具体,所谓酝酿,究竟达到什么程度才算明确。
在宁波的港口前,卓曼形容黎越洋是夜海上寻找港口的巨轮,黎越洋每每看到窗外的点点灯光,便觉得这何尝不是夜海,正是因为整个城市弥漫着点点灯光,身处在其中的人才会失焦,才会迷茫。
黎越洋在头痛里入睡,在强装镇静里醒来,她没办法在卓曼面前诉说这一份不安,卓曼已经在等待她,在陪伴她,她不能再自私地让卓曼一而再、再而三地为她的人生课题承担更多的责任。
黎越洋无处诉说,也无处问询,她那聪明的天赋也无能为力,唯一能有少许助益的大概是还能在书里、在学术理论里去尝试探索,再慢慢思考,缓慢而笨拙。
而所有不安的心绪,都藏在城市无人的夜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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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远舶已经由卓曼全权管理,卖出资产仍需董事签字,不到云天码头买卖合同完全结束内部签字程序,卓曼不敢完全松下一口气。
徐明理终于看到了两方谈判的最后结果,文件流转到他那时还很惊讶,又见卓曼冷着一张脸及合同上明显较低的价格,便猜测黎越洋到底是黎越洋,手段多样,哪怕把远舶下属的资产拆开来一个一个买,也能达成目的,云天码头只是一个开始。
估摸着卓曼耗费大量精力与黎越洋掰持,最终仍旧会拿不住远舶,徐明理倒是放下了心,签字时只装作看不出黎越洋分拆购买的计划,也不提醒卓曼,只状似关心了一句:“价格不算好,你要考虑清楚。”
卓曼点点头,并不多解释:“知道,远舶既然交给我,我有自己的计划。”
徐明理心里好笑,只觉卓曼自不量力,黎越洋出手,他徐明理都要避让三分,所幸两边争斗消磨,能够牵制住卓曼的精力,他也乐见其成,不如做个好人:“好,舅舅肯定是站在你这边的。”
说话间,便签了字。
励荣资本与海盛集团的云天码头转让交易就此敲定,于卓曼与黎越洋而言,长达半年的远舶之争终于画上了句号。
卓曼心中的巨石落地,以最快的速度赶回上海,她仍旧不知道云天码头对黎越洋的意义,但她知道黎越洋在等待这薄薄的几张纸,黎越洋已经等待了太久太久。
清楚卓曼今天要找徐明理签字,黎越洋特意延迟了一天行程,将晚上的飞机改到了第二日早晨六点,等卓曼回到上海,已经是深夜十一点多,两人便约着直接在卓曼的小区见。
黎越洋真正进入卓曼的房子只有一次,此后的约会最多也只到单元楼下。
夜深人静,小区治安好,黎总再是神通广大,过了小区大门的门禁,仍进不了卓曼的单元楼,她坐在单元门前的景观池边静静等待卓曼,就着微弱的灯光观察池子里的锦鲤。
她自小长大的别墅院子里,也有个很大的景观池,池子里养了很多名贵的锦鲤,以前吃完晚饭,黎越洋特别喜欢掰一角面包去喂食它们,因为她觉得自己与锦鲤很像,看似天生好命好运气,其实困在一汪水池里。
与卓曼散步许多次,她的脚步节奏便像刻在记忆里,清脆的高跟鞋声渐渐靠近,黎越洋侧过头,等待拐角里即将出现的人。
果然,卓曼如约出现。
黎越洋立刻露出了个笑。
卓曼本以为她还没到,乍然看到这人也是一愣,觉得她这坐在池边的姿势像极了小时候,不由失笑:“地上多脏,快起来。”
黎越洋笑了笑,自己起身,也不过多解释,只上前凑近了些,温声关心道:“累吗?”
“还好,”见黎越洋没什么事,卓曼带着人刷卡开门,“今天不觉得累。”
黎越洋亦步亦趋地跟着她,进电梯,开门,换上一双新拖鞋。
卓曼回头看了眼,状似无意道:“看看拖鞋小不小。”
黎越洋多精明呀,早在卓曼随手将拖鞋给她时便看出了它的崭新,此时见人特意强调,立刻上道地夸奖:“不小,正好。”又故意道,“谢谢曼曼。”
卓大小姐的贴心被发现,心里满意,面上风平浪静:“灰色适合你,低调。”
黎越洋又看了眼脚上的拖鞋,只觉什么颜色都好看。
两人刚坐到沙发上,不等闲聊几句,卓曼便目标明确地径直打开随身的拎包,抽出几张文件纸递到黎越洋面前。
她面上柔和,没有说一个字。
黎越洋低头瞄了一眼眼前的文件,顺着文件一角的手向上,便能看到卓曼那双喜悦而平静的眼。
这份合同黎越洋与卓曼都很熟悉,卓曼主拟,放宽了许多条件,黎越洋粗览,给足了信任,从初版到签字,只经过两周,几乎没有来回更改,但她们都明白,这份文件盖上章经历了很长的时间。
云天码头如爱情这个课题一般,让黎越洋在漫长的时间里追寻,却又摸不到边角,而如今,它们都在眼前。
黎越洋弯下腰,低下头,轻轻吻了吻卓曼的手,哑声道:“谢谢曼曼。”
谢谢她的出现,谢谢她的等待,谢谢她的如约。
这是今晚黎越洋第二次说谢谢,卓曼看着她柔软的头发,用食指碰了碰手掌边的脸,轻声道:“我们都会得到我们想要的结果。“
拇指上有一点湿润,黎越洋哭了。
卓曼使了点力,将她的脸抬起,还不忘把纸质文件拿到一边,以免沾湿。
卓曼不是第一次看见黎越洋哭。
青春时期的哭泣,带着无限的不甘与不服,三十岁后的哭泣,却是说不清道不明的五味杂陈。
卓曼将这张熟悉的脸与过去的记忆对比,她发现黎越洋的脆弱里比少时添了许多孤独,这让卓曼觉得心疼。
依旧祝小读者们发财(鞠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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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第 4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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