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慧得知妹妹在这么重要的事情上瞒自己到现在,若说不生气是假的。可她不得不先把这些放在一边,先劝说弟弟道:“可是勇,无论是你自己的还是阿龙的意愿,这都不是当下最重要的。好,就说阿龙没有恶意,那你自己就能如此摧残自己的身体吗?万万不能瞒着大家自己蛮干。”
小勇乖顺地点头,可说出的话明显是自有主意:“我知道自己的状态很不好,但至少这还能让我有些心劲儿,让我感到自己活着还有意义。既然我还能保护我的家人,我这副躯体还有价值,我自然不会轻易让自己就这么垮下去。我也在每天好好吃饭,锻炼完就好好休息。”
小慧摇着头,反问道:“那你为何白天总那般困顿,头疼也不见减缓,小香为何越来越频繁代替你和我们相处,你整日恍惚,不记事的频率越来越高,时间段交错变长,这样又能瞒着爹娘多久?瞒着闵神医多久?”
小勇睁大双眼,一脸不敢相信地看着姐姐连珠炮般甩出一串问题,有些他自己有所察觉,有些连自己都没意识到,他磕磕巴巴地问道:“姐……你……你怎么会……你跟踪我?不对,你是一直以来都在密切监视我吗?原来……”小勇无法相信一直关心询问自己的大姐,原来已经了如指掌,甚至比他自己更了解自己的状况。姐姐在暗暗地帮自己记下所有变化,才会焦虑成这样。
小虎抹干眼泪回来坐下,听到小勇的疑问,还不待慧姐解释抢声回道:“勇子,不止小慧姐,还有我们每一个人。我、樊星、听南、娟子,我们每一个平日里同你在一起时都在记录着你的状态,你不记得我们帮你记得,你有意隐瞒,看你痛苦万分我们也不想逼你太紧,但是小香也无从得知你的状态,你不愿告诉小香你怎么了,而且也不问她都做了什么,在今日之前我们与阿龙也无法直接沟通,我们能怎么办?勇子,你真的不能再不管不顾任性下去了!”
听南从刚刚小勇的话中察觉到,小勇作为主人格并不是出于意志消沉,寻求消失解脱,才交替让其他人格出现。这至少不是最坏结果。但是小勇的健康状况很显然在主人格的刻意忽略下一直在走下坡路,如今的状况如若依旧不让医生知晓,就不能对症下药。
而这也就意味着小勇的爹娘一定也瞒不住了。小慧曾经就晦涩地表达过担心爹娘对弟弟的状况一时难以接受,会做出一些无法控制的行为。毕竟小慧能坚定信念弟弟只是病了,可刚刚听到阿龙是堂哥时,那恐惧和提防也是压都压不住。而位家两位大家长得知后……
小虎的话让勇子陷入挣扎,嘴上说不出一个字,内心早已翻江倒海,他的思绪变得破碎而飞快:“是的,我一直都是如此懦弱,优柔寡断!这么多双眼睛日日看着我,大家围着我转,而这都是被我逼得。我为什么会这样,我是家里唯一的男丁,我还要保护我的姐姐妹妹,可我为什么连自己废到这个程度都不自知,还要来别人告诉我,我的境况原来已经这般糟糕了?可神医也没办法了怎么办?爹娘知道了怎么办?他们怎么可能接受小香和阿龙?这也是我的家人啊,被大家当怪物了怎么办?”勇子突然弓起身痛苦的抱着头捶打,压抑的嘶吼中听不清一个字。
听南刚刚还边思考着小勇的状况,边听着小虎的话,突然发现勇子变得非常不稳定起来,听南还来不及反应,小勇就被一直密切关注着他的娟子飞快抱住:“哥!哥!你别锤打自己。哥!我们没有怪你,没有怪你!你不要这样……求求你……不要自己在心里瞎想……我们总有办法的!你不要这样……”娟子用劲抱着勇子,用手臂护着哥哥的头,用自己的脸蹭着哥哥的脸,两人的热泪交融在一起,声音都喊得嘶哑了。
小慧反应过来赶忙跑到弟弟身边,和妹妹一起抚着他的背让他侧身平卧,边扇风帮他顺气,一边密切关注着弟弟的身体变化,看他是否有要抽搐的迹象,防止像先前发病时那样陷入昏迷。姐妹俩此刻都停止了哭泣,有序配合照顾着,就像之前学过做过的那样。
樊星显然被吓得应激了一般一把扯住了旁边小虎的衣袖,全身抖着不听使唤地往后退了半步。而小虎早感受不到这些,他彻底定在原地呼吸急促,瞪大双眼一眨不眨地看向前一刻还平静的阿勇,他想上前,却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
听南刚刚感到心脏都漏跳了一拍,看着两姐妹有效的应对,没有上前围过去。“小虎樊星,不要围上去,让小勇那边保持空气的流动,不会憋闷。”她一边说,一边一瞬不停地关注着小勇的状态,内心祈求若是真有佛祖,一定不要再给这个孩子苦难。听南除了祈求,再后悔什么也晚了。这次出发前不是没考虑过这种突发情况应对,这也是赌的一部分。刚刚与阿龙沟通,听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应对,到小勇配合的说出心声,她一直还庆幸到这一步还没有很棘手的情况出现,没想到一个分神!听南双眉紧促,指尖都失去了知觉。
神经高度紧张的时候,听南突然听见周围有动静,一个扭身看向身后,高声喝道:“谁!”这一声把其他几人也惊了一跳,小虎和樊星也警惕的看向四周,小虎抄起棍子也喊了一嗓子“出来”。
听南快速逡巡着周围隐蔽的环境,谁知锁定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熟悉身影,那人歪歪斜斜地避过枝杈与根茎,快速向这边移动过来,定睛一看还真是那个之前有过一面之缘的漂亮小沙弥。
“释定?”听南有些难以置信,竟会在这遇到一个几乎从不下山的小沙弥!“是,是我。”小沙弥有些喘得顾不上回答,只能应一句是。小虎看听南的态度也放下戒备。
很快释定跑过来看到这边的情境,上前去询问。这时他们才发现原来释定后面还跟了一个男孩。这男孩一派镇定地平复克制着有些乱的气息,等来到众人跟前也只是站定,一言不发,没有要打招呼的意思。听南在这紧张关头,也实在是没有什么兴致去主动寒暄。只是稍一观察就将视线又转回了小勇那边。
刚刚跑过去询问的释定这时恰巧转过身,对着那个仿佛在另一个图层的同伴示意了一下,这人就走过去了。“阿晃,你看这症状。你带着安神凝露丸吗?”
说着男孩定睛看了一眼侧躺在地上的小勇,伸手探向腰间的锦袋,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瓷瓶,倒出了一粒不知道是什么的黑色小药丸递给了小沙弥,全程没有说一句话,连表情都没变。
听南见状忙凑过来问释定:“释定小师傅,这是什么?病人一直在用药,这次症状突然这药……”听南话说一半点到为止,也不过分挑动大家的神经。
释定接过递给小慧让勇子服下,一边解释道:“不打紧,这只是安神的药,正是狂躁急症发作时需服用的良药。傅小施主,不必担忧药效相冲。”
小慧其实听到安神凝露丸时,没有丝毫犹豫地接过给小勇喂下了。因为她记得爹娘提起过,当时闵神医曾说急症可服用一种药,只可惜药效好但价格高,不是他们这穷人家能付得起的。于是小勇只能选择廉价的替代治疗方案,好在长期服用也会有很大起色。而那昂贵的药便是安神凝露丸。据说宫廷贵人曾经想收购了闵医生的这药方,从而使其变成贡药,闵神医医者仁心,为了更多病患得到好的医治所以没有答应。
听南听这描述,猜测应该是有镇静作用的药。看小慧颔首表示无碍,于是才放下心来。其实听南倒不是觉得释定莽撞可疑,实在是这也太巧了,巧到一个整日不入凡尘的小沙弥会在危急时刻从天而降,还恰巧带着对症奇药出现在小勇身边?难道佛祖真听到了她的祈求派来了救兵不成?
好在一阵折腾,小勇确实平静了下来。危机暂时解除!
这边小娟刚刚来回端水递帕子,忙着给哥哥服药擦汗,根本就没工夫看清来人是谁。这会儿哥哥的呼吸明显均匀平缓下来,她松了一口气在旁边坐下。小娟看向旁边的这两人,一个是草堂寺的小师傅,他们一家进寺里上香的时候她见过,另一个……总觉得也有些面熟,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见过。这么仔细看下来,竟发现小师傅怎么会与这个男孩长得这般像,看年龄也相近。
刚才被释定唤作阿晃的男孩似是发现了有目光盯着自己,微一侧头正望进娟子充满好奇探究的一双眸子里,男孩目光如炬,虽不锋利却也吓得娟子赶忙扫向一边,心虚的掩饰着自己的失礼举动。
听南看到这一幕有些想笑,这个年龄的男孩女孩子们还真是容易害羞。不过眼前男孩确实是仪表堂堂,虽然没有释定长得那般卓然出尘,但气度磊落不凡,容貌姿态浑然天成的高贵之感。男孩和释定两人站在一起却给人截然不同的感觉,应该是因为二人迥异的眼眸吧。
释定是远离烟火不染尘埃的禅静,被这双眸子看一眼,会感到无限静谧、美好、柔软。而这个男孩是光彩华丽、睿智而坚定,被这双眸望一眼,只会让你感叹他的高贵,但不会感到攻击性,不会感到他在睥睨你。
真是两个妙人!听南心下不由地感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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