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下盘水村
此刻傅家小院里几个人围坐在正厅的方桌前,一男子身穿华服,沉稳儒雅地端坐在傅匀身旁,将面前的一个精致盒子轻拍了一拍,朗声笑道:“尚齐,这是族长托我给你带过来的小丫头的生辰礼。今年丫头就要足六岁了,族长记挂小丫头的大劫今年便过了,开心得很,所以精心挑了这礼物。”
傅匀也面带喜悦,看着这精致礼盒,猜想应是娘专程去铺子找匠人打造的,上面的吉祥小兽图腾灵巧可爱,像极了自家调皮活泼的囡囡。他收下了礼物递给阿苓,转头看回身旁的男人道:“劳烦了大哥专程将生辰礼送来。我父母身体康健?父亲每次来信也并不详谈。”问罢语气中的些许低落转瞬即逝。
长得与傅匀有些相似的男人正是傅匀二伯家的长子,也是他们傅家这一辈的大哥傅謇。傅謇面容舒朗中正,比之傅匀少了一些俊逸,多了一分持重,听了傅匀的问话点点头:“族长和佩婶子都好,家里近来也无事,你无需挂念。此番随贵人来草堂寺也是例行公事。方丈若是决定结束此轮仪轨,按计划明日便可返程,所以今日行前将东西给送来。”
傅匀听后点头表示知晓。至于那隐秘之事,他要按照之前与方丈商谈后的方案,若太史令不作反应,他们便先按下不表。大哥傅謇作为太史令中的傅家之人,如果有什么问题应该不会瞒着他。
此时一旁坐着的男人看这傅氏兄友弟恭的戏码可算是演完了,悻悻然道:“嘁,跟谁面前在这血脉难分、恩亲难舍呢,跟有人拿刀架脖子上逼着似的。”
傅氏两兄弟听到这话默契地没有任何反应,仿佛刚才无人言语。反倒是阿苓闻言赶紧轻咳了一声,给出言那人使了个眼色让他闭嘴。
谁知这人仿佛少说一句就浑身刺挠似的,对着阿苓说道:“茯茯,你瞪我干嘛?你堂堂白家嫡系大小姐跑到这荒山野地来,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人家还在这跟族亲伤感上了!你真是心大,我可听不得这些!”
阿苓在人前被唤幼时闺名,只感觉脸上热气升腾。见对方一副不罢不休的样子,真想当场揪着衣领将人给提溜出门。可她还得人前维持端庄得体!白苓稍有心虚,面上维持着微笑看向傅氏两兄弟那边,发现丈夫似乎终于对这狂徒脱敏了,也不像从前见面一言不合就准备动手。
“闵无涯,我近来新培育的药种要收了,你一起来看看?我记得你之前可是问我要呢!”阿苓半威逼半利诱,希望能把这个不省心的青梅竹马带离现场。
被阿苓连名带姓地喊着,闵无涯右眼跳了一跳,知道自己是真要把人惹急了,忙见好就收,双手一拍唱了句甚好,就似什么事也没发生一般,在阿苓满含警告意味的注视下被请出了屋外。
见这个聒噪的神医离远了点,屋中剩余几人都暗自庆幸至少晚饭前能安静一会儿。“唉,闵无涯虽是神医,去他那的病患就诊后怕是还得再生一场病。”坐在傅謇左侧的壮硕青年,一副武将装扮,硬朗方正的长相一看就是个厚道老实人,不过不似中原长相。
傅謇听到此人吐槽,朗声笑到:“这无涯神医确实堪称奇特之人,竟是将一向宽容厚道,善交爱士的陈兄折磨地出言挖苦,实属难得!”
傅謇口中的这位陈兄便是鲜卑贵族长孙家的长孙陈,是拓跋皇室亲点的羽林郎,深得拓跋皇室的信任,此次随拓跋晃来到草堂寺,护卫太子左右。
长孙陈闻言也是摆摆手,一脸苦笑地摇头道:“能容无涯神医者,必非我这般庸人!”说罢自顾自地又斟了一杯茶,抿了一口还是摇摇头,觉得再怎么想也无法与这等嘴毒话密的人长期共事。
这次若不是适逢闵无涯在钟南山边的镇子,而拓跋晃又需要一位知情的神医在一旁辅助诊治,他们是决计无法坐在一张桌前的。
傅匀心有戚戚焉,颇为认同地点点头。自他与阿苓从相识到相知,这个闵无涯以其极强的存在感和无比稳定的精神压力输出,几次三番让傅匀险些要动杀念。两人也是多次交手争锋,最后在阿苓对自己的坚决拥护下,闵无涯才算安静下来。
说来也奇怪,这个家伙对白苓也并非动了男女之心,傅匀到现在还十分不解闵无涯的心路历程。
这事暂且按下,傅匀关心询问道:“陈兄此次专程将闵无涯请来,不知贵人是否一切安顺?”
长孙陈点头应道:“今岁无碍,我与伯正兄方得出寺。将闵无涯邀来还是在惠始法师做完初阶段治疗后,贵人急于良效,建议施针相辅以加速治疗进度,得了惠始法师应允就近邀来了闵无涯,只是贵人如此为难自己,较往年更虚弱了一些。计划着明日启程,不知是否能吃得消。”说完也一脸愁相。
长孙陈每天在禅房外等候拓跋晃出来,每见其疲惫虚弱但仍艰难维持风度的样子,他一个老粗都心疼不已,却也不敢当着贵人有丝毫显露。想到若是自家儿子承受此般折磨,他这做父亲的该如何心疼!
只是天家无情!
长孙陈思及此处愈发感念方丈的慈悲,出于真心尊敬惠始法师,若无法师,拓跋晃只会更艰难。他作为羽林郎每日护卫左右,一直以来贵人的艰辛他都看在眼里的。只是此等秘辛他往日无法与旁人言说,难得今日在坐的几位都是少有的知情人,他能稍作吐露。
傅匀还未出言,只听身旁的大哥傅謇也是深叹了口气道:“贵人面对那些暗涌,此轮诊治应是压力颇大。所以今次方丈才准许释定陪着出寺,一同在山中闲游散心,再由陈兄的羽林卫加上寺内的一众僧兵在要处把守整片山区,也算是为了让贵人能在疗愈后心情舒畅些。”
傅匀很能理解这位贵人平日有多优秀努力,才能引得身边众人发自真心的尊重与拥戴。想到这机敏坚韧的皇家少年,又想到那个禅定幽远的小沙弥,傅匀暗自共情感叹,一时内心五味杂陈。
屋内几人又闲聊了几句,这头阿苓打发了闵无涯之后,转身在灶台前忙活做几道菜待客,小院迎着晚霞余晖飘起袅袅炊烟。
这时才嘻嘻哈哈下山,跑回自家小院门口的傅听南老远闻到香味,边推门边夸张赞美道:“哇,娘亲!做了什么好吃的呀,也太香了!”
听南这一个大力推门,来了一个惊人亮相,差点把院门后趴着的月牙给弹飞,吓得它喵呜地一下窜跑了。此时同样受到惊吓的还有正蹲在院中的菜园子里,乐滋滋欣赏药种收成的闵无涯闵神医。
闵无涯扭头正与听南四目相对,两人大眼瞪小眼,表情都凝滞在了脸上。闻声从灶台间走出来的阿苓迎了出来,接过女儿手上提回来的东西,亲了亲小粉团子问道:“囡囡,今天玩得开心吗?快去洗手准备吃饭。”说罢又在耳旁悄声说:“今天家里来了客人,作为小主人要乖乖表现哦!”
今日傅家特意送来生辰礼,也是女儿记事以来第一次见傅家的长辈,白苓很高兴,也希望女儿能漂漂亮亮地出现,毕竟这么个可爱粉嫩的小肉丸子,谁能不爱呢?她看了看女儿玩了一天的脏衣服,忙带着听南回卧房找干净衣服换上。
听南还未及出声询问院子里那人是谁,就被自家娘亲一把抓过双肩前前后后检查了一遍衣衫,一副有重要的事情要来不及了的样子回到卧房内开始打扮。
虽说听南一向过着乡间朴素生活,即便精心打扮也说不上多精致,但白苓一番认真捯饬后,硬是将小奶团子平日的野性给掩去,更显娇俏,比寻常贵族家小姐更多了一份天然的灵动俏丽。
小丫头看着娘一派认真的样子,笑嘻嘻地问道:“娘,贵客何人啊?让我的娘亲这么严阵以待!”
白苓满意而骄傲地看向自己的宝贝女儿,心情大好道:“是你爹的大哥,你的大伯傅謇,而且应是傅家下一任族长的人选。他给你带了六岁生辰礼哦。”说罢还将剩下的二人做了介绍。
听南听后内心也有几分雀跃,这么多年她可不记得有傅家的人过来,看来这六岁生辰真的是很重要。爹娘应该都是很高兴的吧,既然爹娘都很看重,那她可得拿出百分之二百的精力用心招待,包括刚刚院里那个和自己对视的陌生男人,给阿勇治疗的闵神医——闵无涯。
听南认真承诺会好好表现后,母女二人出去将饭菜都布到了正屋。傅謇初次打照面,惊艳于听南的可爱灵动,之后就不禁面上带着微笑,见小丫头忙前忙后,有条不紊地摆放餐具,更是对这个小粉团子心生怜爱,这可是寻常家大小姐绝不会有的乖巧早慧。
女儿控的长孙陈看着听南亲昵地唤着傅匀,又同屋中的长辈一一有礼地打招呼,想起自己家中尚在襁褓中的幺女,仿佛看到了自己闺女日后也是这般粉嫩可爱的贴心小棉袄,笑地合不拢嘴,方才的阴郁情绪一扫而空。
只有闵无涯面上平静,内心却十分微妙,看着小丫头此刻如此乖巧得体只觉得难以置信。这简直是判若两人,刚才那个撞门而入的小野丫头难不成是他的幻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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