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在一天中偶尔出现那么一下雪便化了,屋檐上的冰棱往下滴水,地上留下的是泥泞。
李泽看着跟烧火棍一般颜色的桌椅门框也不气馁,一丝不苟地打扫着边边角角,雪后的天空在他眼里更加明亮。
李小园一直睡到下午才肯醒,李泽已经在刷鞋了。
“爹你起来啦,锅里的粥还热着。”
李小园裹紧棉衣,睡眼朦胧地靠在椅子上。
“爹,冬日没有什么事,院子也宽敞,您可以养点鸡崽呀!正好吴婶便是卖鸡崽的,也方便。”
李小园翘着脚:“嫌我碍眼是吧?怪不得谁叫你都不回来!你偏要去县里,县里到底有谁在啊?”
李泽胸口有些闷:“爹,等过几日我还要回去,今年来育婴堂的孩子很多,只覃婆一个人是忙不过来的。”
李小园一听覃婆的名字更是怒从中来:“别叫我爹,我没你这样的儿子!”
李泽的胸闷化为一声叹气:“爹,我知道这些年我一直在学堂上学,很少在您身前尽孝,儿子没有那个运气参加乡试,可有幸能有您这样的父亲呀!”
李小园没法骂一个夸自己的人:“说这些话做什么?”
李泽深情款款:“而且育婴堂是官府出资的,等明年育婴堂的人员固定下来,左右有个收入嘛!要是爹愿意,等这个冬天过完了我再去育婴堂,往后您在家里收粮食,我在县上赚银钱,还愁没有好日子吗!”
李泽从前觉得自己镇日待在学堂,所以爷爷不喜欢自己而疼爱李寂,顺带也不喜欢父亲,今日不同了,虽然父亲给人一种没来由的不寒而栗的感觉,可父亲对自己念书这件事一直是支持的,哪有父母会不爱自己的孩子呢?正好可以借这个机会增进一下感情。
李小园没有说话表示可以。
对于增进父子感情这种事,李晏秋一直觉得没必要,要增进前二十年还不够么?往后还是不相往来的好,李泽和李小园几次让她回去吃饭都被她搪塞过去了。李晏秋觉得李小园既然连赵秃子如何讲义气都能说的头头是道,可却从未讲过什么夸奖李泽和自己的话。还是关心关心芦丁鸡蛋能否孵出来更有成就感。
芦丁鸡蛋在孵化的第二天又被李晏秋在外围加上了一周炭火,整个屋子都暖洋洋的。
孵化的第十日天气晴朗:“修竹修竹,蛋壳变白了!有种煮熟的蛋壳的感觉。”
第十五日天气多云:“修竹!动了!我没眼花,它们真的动了,马上就能见到了!”
到了第十七日,李晏秋一睁眼便给芦丁鸡蛋加炭火、换湿布条,连吃饭也是守在旁边:“修竹!看到嘴了!你看,它自己啄开一角了。”
张郁搬来凳子:“看到了,这个一会儿就能出来了。”
李晏秋身体前倾:“那边还有一个裂开缝的!”
锯齿状的蛋壳边缘马上就要裂开,里面还有一层内膜。
张郁将手抵在她的额头上:“要烤到眼睛了。”
李晏秋顺势趴在他腿上:“这样先烤你的腿。”
张郁用目光勾画着李晏秋的侧颜。
“出来了,出来了!”李晏秋凑到跟前,芦丁鸡崽带着一丝血丝破壳,跌跌撞撞地脱离蛋壳,闭着眼睛向两侧有炭火的地方走去。接着相邻的蛋破壳,刚刚出生的小鸡的脖子很细,翅膀似乎就一小块骨头,鸡拐角还没有羽毛,全身湿漉漉的,说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也不为过。
“它们的脚显得好大,毛还没有长全,后背还带着血。”李晏秋不敢用手去碰,“它们在睡觉了。”
张郁:“它们才出生,能吃这些粥吗?”
李晏秋觉得不妥:“水和玉米面粉分开放吧。”
“我去找两个小碗。”张郁的喜悦不比李晏秋少一分,“碗会不会太大了,前几日还有劈开的小竹筒,正合适!”
羽毛烘干的鸡崽逐渐睁开眼睛,喝一口水又闭上眼睛,有一只刚刚出生的鸡崽顶着蛋壳走路,李晏秋也不急于把壳拿下来,看着它的身体随呼吸一吸一收,不禁觉得新奇。
到第十九日时还有两个蛋没有一丝动静,李晏秋用两个手指把它们捏起来:“好轻。”
张郁:“这两个还能孵出来吗?”
“没可能了,都这些天了,里面也空了。”
张郁:“没事,本来就不是所有的蛋都能孵出来的,这样两个水碗两个食碗,正好够它们吃的。”
李晏秋:“这可是我第一次养鸡崽,还是从孵蛋开始的,好神奇的体验。”
而李泽想养鸡崽的计划扼杀在了李小园嫌弃鸡拉屎太快的反对中。
不等李晏秋在快乐中回神,鸡崽翅膀的花纹已经很明显了,月亮从窗户进来的时候就能听到它们的叫声了。这是它们出生后的第七日,是个天气晴朗的一日。翅膀是一根一根的羽毛并在一起的,既不透风,也不漏水。
“晏秋你看啊!它们把玉米面粉刨的到处都是,还有直接在水碗里洗脚的,这是我刚刚换好的粮!”张郁跟李晏秋告状。
李晏秋减少了些炭火:“它们才刚出生没几日,修竹哥哥不要跟它们一般见识嘛!我把温度降低一些,它们都不靠着两边了,况且芦丁鸡会飞,还要麻烦修竹哥哥再编个盖子。”
张郁清了清嗓子:“好吧,既然晏秋姐姐都这样说了,我便不跟它们一般见识了。”
鸡崽的羽毛日渐浓密,有三只灰色的和四只黄色的,最后一个最是稀奇,全身黄色只有背上是一小块纯黑色的羽毛。李晏秋欣喜地把芦丁鸡捧在手里,好软,它们的头还没有手指节大……
“哎呀!”
“怎么了!晏秋?”
李晏秋把一只黄色的鸡拐角被啄出血来的芦丁鸡拿出来:“它们怎么能这样!”
“那只鸡叼的羽毛就是它的吧?”张郁愤愤不平,“怎么都欺负这一只!今天不喂它们粮了!”
“这只单独放在个竹笼里吧。”
李晏秋把单独的竹笼放在火炭上方,嘿嘿一笑:“不能成烤鸡了吧?”
“不能不能,我在放些食。”张郁嘴上说着不给另外七只放粮,到了晚上还是端着谷子过来了。
“哎呀!”
“怎么了!修竹?”
“又一只受害鸡出现了。”张郁提起一只流血的灰色芦丁鸡来,“他们改欺负它了!”
“真是太坏了!是不是得给它们磨喙呀?还得剪翅膀!”李晏秋把小灰和小黄放在一起。
“他们一定是嫉妒它俩的羽毛好看。我今天是不可能再给它们粮了!”
李晏秋看着两只小芦丁鸡翅膀结痂才放心去睡。
虽说鸡崽已经出生十日了,可毕竟冬季,减少了炭火的六只鸡崽紧紧挤成一团,等李晏秋看到的时候已经有两只身体僵硬了。
李晏秋将手贴在竹笼上——确实一点都不热!立刻加柴添火,放米换水,竹笼周围的温度逐渐上升,终于松了一口气!
张郁:“他们都给别人啄出血了,还……”
李晏秋也长叹一声:“养鸡崽都如此麻烦,爹娘可真厉害,能把你养这么大。”
“我的晏秋也很厉害,能把自己养这么大。”
“咳咳,仔细看它们的颜色还是有区别的,希望大黄、大灰、二黄、二灰、三黄,还有小黑都能熬过这个冬天,等春天就好了。”
时间在鸡崽的身上变化也很快,它们一日一日地叫着,马上就迎来了年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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