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凌下意识转头看了江歆桐，见她专注自己面前的蛋糕，便与池锐贴得更近了一些，一手撑在池锐身后的沙发上，两人的姿势从后方看像是他将池锐搂在了怀里，“不舒服我们就回家。”
“没事。”池锐从前也这样，原以为是心脏问题，但他去医院看过非常健康，后来担心是脑子出事了，拍了片也没病，之后池锐也就没把它当回事，只以为是自己休息不好。
“家里也有玩的，你难受我带她回家也不会闹的。”
池锐直起上身与他拉开些距离，低声道：“真的没事，况且刚跟她说下午陪她不能食言，在小朋友面前不能言而无信。”
叶凌看他坚持也不好强制他回去，“难受了跟我说。”
“嗯。”池锐应下。
蛋糕一吃完江歆桐就跟充满了电一样，拉着两个人在儿童乐园里到处跑。
儿童乐园里的泡泡海绵池不会很深，平平一层刚好没过江歆桐的膝盖。她整个人扑了进去游泳一般扑腾两下，双手抓起两个泡泡球一个转身，同时将手里的球掷了出去，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池锐和叶凌两人站得近，离江歆桐也不远，双双被砸中。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动作。池锐坐在池子边缘抓起里面的方块儿海绵丢得江歆桐到处躲，叶凌则是直接进去抓着江歆桐架着她的两个胳膊给她滴溜起来。
“小崽子，哪里学的这一套动作啊？这么熟练？”叶凌左右晃着江歆桐，没有支撑的下半身像面条一样一甩一甩的。
“不告诉你不告诉你。”
江歆桐两条小腿在半空中扑腾，蹬得裙摆被掀起一半。叶凌给她放了下去，“不要乱踢自己的裙子，要走光了。”
“嗷~”她转眼就捞起个球丢向了池锐。
虚晃一枪！
小孩子年纪虽小但打闹也知道挑自己熟悉的人下手，别说小孩子，大部分人都会找自己熟悉的人玩闹，叶凌离她最近，原以为这球会丢向他的，没想到这丫头换了个方向。
以前也没见江歆桐会对刚见面不久的人玩起来，如果之前的亲近算成她一时的小任性，那么这次的举动是因为江歆桐真的在这么短时间觉得池锐亲近吗？
都说小孩子心思纯净，亲近一个人全靠本能，或许池锐就是有这种魔力吧。
叶凌将满脑子的猜想甩了出去，看着两人丢海绵球的手都快抡出火星子，江歆桐在里面还好，池锐后面的地是海绵垫，那上面散了一堆泡沫球。
他伸了伸胳膊朝两人走去，蹲下，捡起泡沫球分别朝两人丢去。
哪想到两人跟说好了似的，调转方向打他一个，“诶？不是？怎么就开始打我了？”
池锐往里挪了两步贴近江歆桐把她护在怀里拍开叶凌丢来的小球，江歆桐负责往叶凌那丢，分工明确。
再看叶凌又躲又丢忙得不行。
这么下去不是个事儿，一颗方形海绵砸中，叶凌顺势躺在了海绵池里。
江歆桐高兴坏了，抱着池锐，“赢啦！我们赢啦！”
她双手举到身前，池锐伸手和她击掌，“小桐真棒。”
“管管我呗~”在那被遗忘的角落里，叶凌的声音幽幽传来，“没人来管管我吗？”
悲伤、幽怨，好像在说我都输了你们不安慰安慰我吗？
“来啦来啦。”江歆桐这边开心完要去那边哄，她跑过去，“砰——”一下子扑在叶凌身上，周身的泡沫球都被弹开。
小孩子全力一击力道不小，叶凌闷哼一声左手抱住了她。
池锐一手拽着他的胳膊将他拉起来，一手护在江歆桐背后与叶凌的手贴在一处。
等叶凌起来之后他梳理了江歆桐额前的发丝，“你自己跟其他小朋友玩吧，我和叔叔在外面不管有什么事情不要离开这个玩具房，拿你的手表给我打电话好不好？”
“好。”江歆桐一口答应。
“我和叔叔先去给你买零食，等会儿回来。”
“嗯嗯。”江歆桐一听还有零食，点头点得可快了。
叶凌又去前台跟店员交代了两句，店员年纪也不大，像是为了节假日三倍工资出来打零工的。
“走吧。”叶凌拉着池锐的手腕朝电梯去。
超市在二楼，可叶凌按的是四楼，池锐问道：“不是去买零食吗？”
“零食之后买，先把你迟到的午饭解决了。”叶凌没有放开他的手腕，像是怕他不同意，更用力了一些将他拉进自己的身侧。
池锐跟着他走，低头看着那只紧握着的手，“等会儿就吃晚饭了。”
“那也是三个小时之后的事情，你先吃点垫着。”叶凌想着池锐刚吃的蛋糕，带他到了一家广式早茶的店，早茶的量少种类多，换着吃不容易腻。
店里的菜单是纸质的，用铅笔勾画。
这会儿不是饭点，店里的人少，叶凌看池锐只勾了三四个菜，等池锐放下手里的笔之后拿过菜单又加了几个。
池锐拦不住，只能道：“吃不完。”
“胡说，你点的那几个都不够垫底的。”
池锐有些无奈，“你经常锻炼的饭量大，我又没什么要运动的。”
“先吃，吃不完就剩下。”
池锐吃得不快，中途还给叶凌塞吃的，他夹了颗虾皇饺，一手在底下托着怕掉了，“我换筷子了，你帮我吃掉点。”
叶凌看着眼前的东西，又看池锐皱着眉有些可怜的模样，他拒绝的话在嘴边又咽了下去，一口叼走那颗虾皇饺。
有一就有二，这顿迟来的午饭吃完了，但有一半进了叶凌的肚子里。
最后他问道：“你吃饱了？”
池锐坚定地点头，“饱了。”
叶凌叹了口气抬手压在他头顶的发丝上，“我哄小桐吃饭都没那么难。”
池锐刚要抬手给他一下，立马被叶凌握住，“你自己答应不打我的。”
池锐只得收手跟他一起走出门店，身侧还能听到他在那嘀咕，“你这体重配身高都属于营养不良。”
“我给我自己养得很好的，我脸上还有肉呢。”
“也就脸上的肉能看了，你身上哪还有多余的肉。”
两人拌着嘴去二楼的超市，平常家里都有阿姨做的点心和零食，叶凌买的少给江歆桐解馋用的。
他们回到儿童房，叶凌把从超市买的新鲜蛋糕送给前台看管的小姐姐，随后又去找了江歆桐交代了一下，陪着玩了一会儿。
最后带着池锐到了旁边按摩椅歇着，主要是让池锐歇着。
换做是平常叶凌哪里会这么管一个同龄人，又不是江歆桐。但对池锐他下意识会关注，可能是之前他生病了，也可能是打心底里觉得跟他相处舒服。
“叶凌。”池锐闭着眼窝在按摩椅里，三挡的力道刚好，他脑袋有些沉，声音放轻，“我想睡会儿。”
叶凌伸手探向他的额头，边问他：“是不是难受了？”儿童乐园是室内的，即便商场开了空调但空气到底不是那么流通。
池锐将他的手拿下来压在掌心和椅子扶手之间，“没有，只是稍微有点困。”
叶凌也不在意没把手抽回来，“你睡吧，等会儿叫你。”
池锐没有彻底睡过去，处在一种半梦半醒的状态，除了周围的环境影响之外他还在考虑一件事情。
他对叶凌的感情。
池锐对自己的感情有清晰的认知，喜欢一个人和喜欢上一个人的差距非常明显。
家人于他而言是一种心安，人生路很长，池锐愿意当那个旁观者和记录者。但……这是池锐第一次那么那么想靠近一个人，他不想只当叶凌人生的观众。
他想参与，他想拨乱那湖水，想惊动水底的鱼，想成为湖水和鱼。
池锐也有不少顾虑，家人的想法，叶凌的想法和他自己的想法。
他从不否认自己的胆怯，如果真的打算迈出那一步一定是因为他对自己有足够自信，同时他也做好了接受所有结果的准备。
但是很显然这傻子现在没有跟他谈恋爱的想法，他甚至连叶凌是不是喜欢男生都不知道。如果不是那么及时止损才是他该做的，及时止损或许会伤心惋惜但他也会庆幸，不投入过多的沉默成本是最明智的选择。
这段时间的相处叶凌并没有对他表现出什么反感的情绪，甚至对于他夹带私货的示弱也接受良好，或许他可以考虑在观察的同时有进一步的行为。
江歆桐玩累了，跑回来找叶凌，刚想开口就被止住了。他悄声道：“叔叔睡着了，我先跟你说好，叔叔的午饭变成下午茶了，等会儿晚饭听叔叔的好不好？”
“好。”
见这丫头答应了，叶凌抬手揉了把她的脑袋随后又去碰了碰池锐的肩膀，“锐哥，醒醒。”
江歆桐鼓鼓嘴，叔叔还在她要当个乖孩子。
池锐睁开眼还没回过神来，一瞬间的迷茫，下意识捉住了肩膀上的那只手。
“什么？”刚醒的声音暗哑带着困意。
叶凌见他这个样子又是手痒，上去就是一把，随后才开口：“你晚饭吃什么？”
只见池锐随意瞥了他眼，先他一步站起身，趁叶凌起身前还了一手回去。
江歆桐仰着头甜甜的喊道：“叔叔！”
池锐笑着回她：“小桐玩得开心吗？”周身散发的柔和友好的气息让小孩不自觉亲近。
江歆桐扒着叶凌，“开心！”
“你偷袭！”叶凌站起身一手抱起江歆桐。
倒不是非要抱江歆桐，只是江歆桐还小，那两条腿迈两步都赶不上叶凌一步，为了她轻松点叶凌就把她抱在怀里，反正他不差那么点力气。
池锐并不这么觉得，反驳道：“开玩笑，我光明正大摸的，倒是你趁我还没回神摸我。”
谁想到，他颇有些有恃无恐狡辩：“我之前可是打过报告的。”
……怎么越来越有种无赖的感觉，不确定，再看看。
他想起叶凌之前问他的问题，“晚饭随便吃点吧，我不挑。”
江歆桐听他说随便，于是扯了扯叶凌的衣领。
从小带着她长大，叶凌自然知道她在想什么，别看这丫头年纪小，聪明着呢。
叶凌叹了口气，“那我们听着这丫头的吧，刚听你说随便就开始扯我衣服。”
池锐转头见江歆桐眼里对他迸发出亮光，不禁笑了起来，“小桐想吃什么？”
“要炸鸡！”话语中带着的雀跃挡都挡不住。
妈妈没在，今天要把想吃的吃了。
儿童乐园这边别的可能还要想想但炸鸡是绝对不会少的，他们随便找了一家。饭后，先是将池锐送回去才打车回家。回去时小姑娘还舍不得走，嚷着说下回还来。
公寓离购物中心不算很远，晚上夜市开摊往来车辆依旧不少。
但池锐还是感觉这片地方只剩下他，那些车在他的视线中远去，消失在车流中，只余车尾灯留下的黄色红色的光条。
高楼，山庄，公园，万家灯火，那些地方看起来很是温馨。
那里看起来真漂亮，他眼中空洞望向那些亮起的灯，心中迸发的渴望近乎要脱离他化成风，吹进那些洋溢着欢笑的四方屋舍。热泪盈眶，眼前的景象模糊着，原本还能辨清的光的形状逐渐模糊在池锐眼前，像是下一刻就能被吹散的光点，忽闪忽闪两下就会消失在眼前。
池锐微扬起头，蓄在眼中的“水洼”浅了下去，平复下起伏过大的情绪，脑海中竟渐渐浮现出叶凌在正午阳光下笑着的那张脸，眼中一闪而过的偏执。
他垂下眼眸，关上阳台门落下窗帘，屋内明亮的灯光将半张脸照进黑暗里。
突然，一滴泪落了下来，砸在了地板上。
那泪水来得突然，汹涌着就出现了。
池锐有些震惊，他没有想到自己会落泪，指尖颤抖地擦过泪痕，随后缓缓坐下，背靠在身后落下窗帘的阳台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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