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三更,一轮残月悬挂在空中。几颗星子在夜幕之上,明明灭灭,仿佛野兽无情的双眼注视着人间。冰冷的月光洒落在寂静的庭院中,一阵寒风袭来,带动树枝摇晃。失去生机的枯叶随风掉落到地上,一双脚踩了上去,正是扬州刺史赵辅臣。
他举着提灯,昏黄的烛光照射在他形同枯槁的脸上,如同鬼魅一般。他的头发披散着,身上穿着就寝的长袍,一双眼睛呆滞无光,透着深深的恐惧和隐约的愤怒。赵辅臣漫无目的地走着,周遭一片寂寥,连夜鸟都停止了鸣叫。夜风飒飒,带起一阵阴森寒冷,赵辅臣浑身一颤,只感觉一股寒意从背后升起,反常地出了一身冷汗。他颤抖着,将手放入袖中,摸到一个坚硬的物件——是刺史印章。赵辅臣杂乱的心绪骤然平静下来。他深呼吸了几下,只觉得发昏的头脑清醒不少。突然,空气中隐隐传来一阵玉簪花香。
沁人心脾的花香,一瞬间点燃了赵辅臣的怒意。原本平稳的呼吸变得急促,无神的双眼燃着熊熊怒火。他快步向花香传来的方向走去,果真见到一丛繁茂的玉簪花。赵辅臣愤怒地将花茎和枝叶连根拔起。柔韧的花茎割伤了他的手掌,赵辅臣却像是感受不到痛楚一样,发疯似得发泄。长长的玉簪花染上鲜艳的血色,摔落到地上后又被重重碾入尘土中。惨白昏暗的月色,见证了这场无言的暴行。忽然,不远处传来巨大扇动翅膀的声音。突如其来的动静,把赵辅臣从愤怒的世界拉了出来,他被吓得跌坐在地上,手中的提灯摔了出去,周围陷入一片黑暗。
好一会儿,赵辅臣才回过神来。他定了定神,意识到是夜枭,忍不住咒骂起这该死的鸟。好在带了火折,借着微弱的火光,赵辅臣找到了掉在不远处的提灯。他将提灯重新点燃,跳动的烛火让他的心情再度平复下来。赵辅臣深呼吸一口,低头之时见到地上有一道奇怪的影子,影影绰绰。他向那道影子探寻过去,打量的时候又听见鸟叫声。赵辅臣下意识抬头,一栋小楼猛然出现在他眼中。
赵辅臣大声惊叫,随后头也不回地向卧房跑去。没跑多久,常年伏案办公的身体就支撑不住,腿一软,差点跪在地上。他举着提灯四处看了看,已经到了连通花园和卧房的游廊、赵辅臣坐在一旁的栏杆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不多时,他终于缓和下来,撑着膝盖准备回房。这时,赵辅臣的眼角突然瞟到一旁的小院,模糊的亮光一闪而过。那个方向,是他的书斋!
刚到刺史府,赵辅臣就看中官舍中一个栽满青竹的小院。他将那个小院作为自己的书斋,里面放了不少珍本古籍。当然,也少不了一些公文案卷。平日里除了打扫以外,不许其他人进入。现下居住在官舍中的只有他和管家,还有几名留用的仆人,要不是外面的宵小,那就是家贼。赵辅臣怒上心头,这一晚的恐惧、怨恨在此时彻底爆发。他快步走下游廊边上的楼梯,沿着通往书斋的小径疾行,誓要亲自捉住这个不知死活的贼人。
就在他进入小院的时候,突然刮起一阵邪风。院中的青竹被吹得左摇右摆,刷刷作响。这一股风迷了赵辅臣的眼,等他含着泪睁开眼的时候,原本漆黑的书斋透出明亮的烛光。
这毫不掩饰的行为反而让赵辅臣有些畏缩,他硬着头皮,高声呵斥:“你这贼人,胆大包天,还不给本官出来!”
话音刚落,小院的门被风吹得砰的一声重重关上。赵辅臣被这声响吓到,转身想要推门,门却纹丝未动。低头一看,原来是关上的时候太用力,将门栓震了下来。正待他拨开门栓,书斋的方向却传出女人的哭泣声。声音呜呜咽咽,若隐若现,透着悲鸣,又带着委屈和不甘。
赵辅臣吓得魂不附体,手上的动作越发急促。可是颤抖的手和多日的疲惫,让他一时之间拨不动门栓。那哭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渐渐地,就像是在身后。赵辅臣浑身僵硬,手中的动作早已停了下来,冷汗布满了他的后背。
突然,哭声停了。院中又寂静下来,徒留风声嗖嗖。似乎很快,又似乎很久,赵辅臣终于找回感知四周的能力,他紧闭着双眼,感受周遭的一切,竹林被风吹动的声音悠然有序,曾经陪伴他度过无数个美妙夜晚。赵辅臣放松下来。他睁开眼,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之前很久没有拨开的门栓,此时轻而易举地被拨到一边。就在赵辅臣准备开门的时候,一个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父亲……”
赵辅臣吓得魂飞魄散,惨叫一声瘫软在地上,手中的提灯甩到了其他地方。此时乌云团聚,遮住了冰冷暗淡的月光。惊惧之中,赵辅臣似乎看到一道漆黑的身影正站在面前,飘飘荡荡。
“父亲……父亲……”
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凄厉,尖锐得仿佛钢针一样插入赵辅臣的脑中。
“啊——”一声惊叫,赵辅臣昏死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天上刮起大风,吹得竹叶嗖嗖作响,夜枭发出几声高亢的鸣叫,收翅回巢。残月从密云中探出面庞,为大地铺上柔和朦胧的面纱。赵辅臣悠悠转醒,周围仍然是熟悉的竹林和书斋,让他惧怕的身影和声音已经消失不见。他恍惚了一会,猛然回过神来,顾不上满身狼藉,从地上爬起来冲出院子。
第二天一早,崔管家如同往常一样来到正房,手上捧着官服官帽,身后跟着端着水盆的仆人,准备服侍赵辅臣起床更衣。到地方的时候,却看到卧房的门大开着,床榻上被褥散开,枕头斜摆在床头,显然赵辅臣已经起床。崔管家摸了摸床榻,发现被褥冰凉,有些奇怪,也没多想,只当赵辅臣是清晨去花园散步,一边让仆人放下东西,一边吩咐其他人去花园寻找。
然而在花园中找了好一会儿,又看了官舍其他地方,都没有见到赵辅臣的人影。询问看门人,也说没有看到他出门。正当奇怪的时候,有人提到书斋还未看过。崔管家虽然觉得不可能——刚刚找人的时候几次路过书斋,院门紧闭不说,如果赵辅臣在,不可能听不到众人的呼叫声。然而时间过去许久,眼见早晨升堂的时间已过,就连裴别驾都进来询问刺史大人的情况。崔管家也只得死马当活马医,让人去书斋看看。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显然都不愿意去书斋。崔管家气不打一处来,厉声训斥了一番,才有几个胆子大点的愿意跟他一起去书斋。
来到书斋,崔管家刚要推门就发现院门在里面锁上。这下能够确认刺史大人确实在书斋之中。他轻拍了几下门,又高声叫了几句“大人”。门内没有人回应,随后崔管家捞起袖子,重重拍了几下院门,门内依然没有动静。
想到最近赵大人精神不济,崔管家担心他在书斋之中犯了急病,也顾不得平日的规矩,叫仆人将院门撞开。几个年轻汉子状着胆子,哐哐撞了好几下,终于将里面的门栓撞断。一时收不住力,几个人齐齐扑倒在地上。还没哎呦几声,就听到崔管家发出震耳欲聋的悲鸣。
“大人——”
下人们不明所以,还没等反应过来,就看到翻倒的精美花几和圆凳,旁边是散发着让人作呕的恶心黄白秽物。半空中悬着一双棉布寝鞋,上面用柳情丝绣着寿字祥文,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这些人都是经常在官舍中伺候的,立刻认出这是赵辅臣前段时日新做的鞋。忽然之间,一股风从外面刮进了书斋,寝鞋随之摇摆起来。众人浑身发冷,勉强抬头一看,只见赵辅臣晃晃悠悠地悬挂在房梁之上,颈部向下,双眼流着鲜血,死死盯着看着他的人们。
“啊——”
一群人吓得魂飞魄散,屁滚尿流得爬出了院门。跟着一起来的裴别驾扶着门框,浑身颤抖,牙齿咯吱作响。唯有崔管家一边哭嚎着,一边向书斋跑去。
似乎下雨了。
恍惚之间,叶离感觉有水滴落在脸上。可等她回过神的时候才发现,那并不是水滴,而是鲜红色的血滴。眼前一道白光闪过,阳光耀眼得刺目,让人不禁流下来泪来。锥心的痛处从胸口四溢开来,叶离想要尖叫,却发现叫不出声。冷意爬遍全身,指尖传来麻木的感觉。明明痛得连呼吸都成了酷刑,但是叶离并不在乎。此时此刻的她,只想要看清楚那个持剑的人。她努力地,用尽所有力气,让身体能够慢慢转过去。时间在这个时候被拉得无限长,所有的事情都慢了下来,叶离看见了风从身边吹过的痕迹,看到了身体喷出的血液凝结,看到了衣袍翻飞带来的流动。
差一点了,就差一点了——
当她就要看到身后人的脸时,光芒骤然炸开。叶离奋力向前扑去,想要抓住那个人。就在即将触碰的时候,她的大脑一阵剧痛,比之前的穿心之痛更加猛烈。叶离跪在地上,双手死死抓着头发,剧痛让她不能再顾及其他事情,大脑像是被巨锤重击,又像是被无数细针刺入。终于,她抵挡不住痛楚,晕倒在梦中。
叶离睁开眼的时候,看到粉蓝的罗帐,她躺在自己的床上。头上的剧痛已经没有之前强烈,鼻尖嗅到一阵药香。罗帐之外坐着一名老者,他的面前放着一个药炉,炉中火势不大,上面温着一壶药。身上只穿着寝衣,叶离也不甚在意。她掀开罗帐,下了床后对老者嬉皮笑脸道:“施大夫,您这医术阎罗王来了都要甘拜下风。”
被称为施大夫的老者不买她的账,满身怒气,狠狠一拍桌子,“你存心要砸老夫的招牌是不是!”
“我哪敢啊。”叶离露出讨好的笑容,赶紧安抚,“不气不气啊,您不是常说,气大伤身。”
“伤身?!”施大夫完全不吃这套,瞪着眼睛怒吼:“就因为你,老夫少活十年。”说完,看到叶离唯唯诺诺装鸵鸟的样子,又气不打一处来。
“还站在那干什么?过来喝药!”
“好嘞好嘞。”向来不爱喝药的叶离这时候也不敢触施大夫的霉头,赶紧坐到他旁边,捧起药碗一口气喝了下去。苦涩又带着腥味的汤药,刚一入口就让叶离差点吐出来。碍着旁边的施大夫,叶离到底没敢,勉力将汤药吞下后,叶离捂着嘴,只觉得胃部、喉头一阵翻动。呕吐的**越来越强烈,就连头痛都不算什么了。好在施大夫早早准备好了陈皮片。吃了一片之后,那股恶心反胃的感觉终于被压了下去。叶离长舒一口气,觉得自己又活了过来。
就在她庆幸的时候,施大夫的声音幽幽响起,带着点咬牙切齿:“觉得自己又行了?”
求生欲极强的叶离赶紧摇头,以往的经验告诉她,如果在这个时候不老实点,那下一次就不止苦药那么简单。施大夫被她这副表面卖乖的样子气笑了,骂道:“当着我知道装老实,我不在,就只会胡作非为了。”
叶离有些尴尬地挠了挠脸颊,说:“这不是为了查案嘛。”
“查案查案!”说到这里,施大夫更加生气,“当初就不该让你进详刑司,老陆他猪油蒙了心,让你蹚这个浑水!”
见火头烧到陆相那里,叶离觉得有必要为辩解一下。
“不是陆相,是我自己——”
“你闭嘴!”
看到施大夫气得胡子都炸起来了,叶离乖乖闭嘴,低头老老实实挨训。等施大夫骂得口干舌燥,叶离懂事地递上茶。一碗清茶下肚,施大夫的怒火平息不少。他斜睨了一眼叶离,知道她表面听着,心早不知道飞到哪里,暗暗叹了一口气,随后语重心长地对叶离说:“依老夫看,你现在从详刑司退下来,以后就在家好好养着。”
叶离低头轻笑,“这怎么行,详刑司积了那么多案子,所有人忙得脚不沾地,我这时候走怎么对得起同僚们。”
“你知道你还剩下多久吗?”施大夫忍不住吼了一句,转头又后悔起来,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
“所以,我才要查清楚当年的情况。”面对时日无多的境况,叶离倒显得十分豁达。
施大夫忍不住劝道:“等毒解了,你身体好了再去查不行吗?”
看来必须说清楚了。——叶离心中叹气,一语点破了所有人都知道却装作有希望的事实。
“这些年陆相,还有您,发动手下所有人寻找解药,却一无所获。我也吃了无数好药,可始终解不了。当年您说我最多只能撑十二年,现在已经过去十一年。我不怕死,但是我不能糊里糊涂地死,所以我一定要知道那时究竟发生了什么。”
施大夫知道再劝下去也没用,他递给叶离一个玲珑剔透的玉瓶,“这里面的药能抑制你体内的玉麒麟,毒发的时候吃一颗,能够保你一个月。这段时间你尽快回京城来找老夫,只要你还有一口气,老夫就能把你救回来。”
叶离打开药瓶,里面是三颗花生豆般大小的棕色药丸,清香扑鼻。她娇嗔说道:“施大夫,您也太抠门了吧,怎么只有三颗。”
施大夫抬手给了叶离一个暴栗,“你当这药材好找啊,这么多年老夫才练成这三颗,你还嫌弃上了?”
“不敢不敢。”叶离一脸谄媚,“您最好了,我最尊敬最崇拜的就是您了!”
“胡说八道!”施大夫甩袖,快步走了出去。叶离看着施大夫泛红的耳朵,捂着肚子闷笑起来。
原本叶离想去详刑司瞧瞧案子的进展。图南侯一案是她亲自彻查,可惜她到京之后就毒气攻心昏死过去,导致她对案子的后续一无所知。此案牵扯到皇亲贵胄,详刑司只有查案之责并无审理之权,究竟如何还要看皇帝与太后的处置。不过……
叶离扶额苦笑,图南侯的案子,恐怕清河王也会插手,一旦如此,就不是皇帝与太后说的算了。
刚走到门口,就见到施大夫的徒弟杜仲坐在门口碾药。听到叶离的脚步声,他头也不抬地说道:“师傅吩咐了,你要在家休养七天。”
杜仲才七岁大,为人却十分老成。叶离见他一张圆圆小脸,学着他师傅故作严肃,忍不住逗逗。她掏出随身带着的点心,递给杜仲,“点心给你,悄悄地不告诉师傅,好不好?”
杜仲从叶离手中接过点心,包好放到衣服里,随后尖叫:“师傅,叶姐姐要出门!”
住在叶离对门的施大夫骂骂咧咧地冲出来,叶离连忙捂住杜仲的嘴,“别瞎说,我就在家走走,没出门!”
就这样,叶离在家老老实实呆了七天。等到时间一到,叶离一大早就迫不及待地跑到详刑司。
详刑司是由大周开国皇帝特敕建立、独立于六部九寺之外的司狱衙门。平日受皇帝与中书令指派,行事不受其他司衙辖制。司中设有令一人,丞二人,统掌司内大小事务。其下设有刑、声、辟、刺四部,每部以掌狱使为首,独立行事,互不干涉。详刑司的人,官职虽然不高,但因其特殊地位,百官颇为忌讳。而叶离,便是声部掌狱使。
数月前叶离收到线报,得知图南侯在封地之上为非作歹,抢占良田沃土无数,致使饿殍千里,百姓流离失所,某些地方甚至出现了易子而食的情况。得知这个情况后,叶离立刻带人查访,花费数月时间搜集图南侯罪证。结果令人大吃一惊,图南侯不仅侵占民田、扣押贡品、私征赋税,竟私底下串联真腊国,私下借道助其攻南诏,从中收取大把好处。
叶离的行动自然被图南侯察觉,为了自保,图南侯豢养的死士倾巢而出,同时还花费重金委托江湖势力,誓要将叶离一行人赶尽杀绝。好在叶离早有防备,叫手下变装带着证据回京城,她则以身做饵吸引杀手的注意。途中经历大小数十战,虽然得以保全性命,但是激战中引发旧伤,导致体内热毒发作,回京之后就高烧昏迷。亏得施大夫妙手回春,才将她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施大夫是当世圣手,一身医术出神入化。多年前曾担任太医令,后来觉得当官让他的医术无法精进,便辞官归野,多年来四处游历为人看病。十一年前,叶离身中天下奇毒——玉麒麟,又身受重伤,彼时已经是中书令的陆行舟遍请京中名医,全部束手无策。好在上天怜悯,紧要关头陆行舟得知施大夫正在离京城不远的商州,命人快马加鞭将人请来,这才堪堪保住叶离一条命。然而,纵使施大夫医术高超,对玉麒麟依然束手无策。最终只能用金针封穴,加上叶离半身内力,才将毒压制在天冲穴,也因此,叶离落下了头疼的毛病。然而金针封穴只是权宜之计,玉麒麟仍然在慢慢侵蚀她的血脉经络。十二年是压制的极限,如果找不到解毒的方法,等待叶离的只有死亡。多年以来,施大夫为了找寻玉麒麟的解药,踏遍大江南北,甚至找了外族,使尽浑身解数也只是得知玉麒麟出自西境禺国王庭,百年前炼制之法就已经失传,解毒之法早就无人知晓。为了不让叶离失去活下去的信心,陆相与施大夫一直没有将这件事告诉她。只是没想到,叶离早就不在意生死,唯一在乎的只有真相而已。
刚到详刑司,门口卫士就向叶离报告,详刑令李旰与大理寺卿肖荣正派人找她。叶离奇怪,大理寺卿肖荣素来矜持世家身份,十分不待见详刑司的人,即便公事往来,也只与李旰打交道,怎么今天突然来详刑司,还要见他?
叶离去了内堂,只见李旰与肖荣分宾主而坐,肖荣手捧茶盏,满脸倨傲,还隐隐有些得意。李旰坐在他旁边,圆嘟嘟的脸上陪着笑。见到叶离前来,李旰赶忙叫她进来,还没开口,旁边的肖荣就先说了话。
“此番叶大人立了大功啊。”肖荣的声音高高在上,听着觉得不舒服,且语带嘲讽,叶离一下就意识到来者不善。
叶离语气谦虚,说:“大人过奖了。”
“叶大人辛劳许久,为朝廷拔出害群之马,可谓劳苦功高。只是其中有些事,却还要听你说个明白。”
“请大人明示。”
“你交上来的贡品名单与图南侯库内的不符,里面少了几件南诏进贡的珍品,这是怎么回事?”
肖荣的语气并不严厉,只是其中意有所指。叶离不慌不忙答道:“下官拿到名单后就让人密送回京,之前并未进过图南侯府库,或许是图南侯另有安排,严加审问一番应该就能知晓下落。”
“哦?”肖荣轻蔑地笑了一下,“那几件贡品是专门进献给太后,都是女子喜爱的珍宝,叶大人不觉得心动吗?”
还没有等叶离答话,李旰在一旁笑呵呵开口,“肖大人不知道,我们这位叶姑娘最不爱什么花儿粉儿的,之前陆相还派人送了装扮宫花珠钗,谁知道她平日压根不用,也就年节时候给陆相请安的时候会戴那么一两回。”
肖荣有些恼怒地瞪了李旰一眼,李旰愣头愣脑,似乎没有明白他的意思。肖荣捻了捻长髯,冷笑一声,“本官倒是忘了。不过循例问问,既然叶大人没见过,那只能找其他人问问了。”
“对对对。”李旰附和道:“司内有几位擅刑讯的,叶姑娘也是个中好手,要不让他们帮着一起审讯,必然能查清楚那几件宝贝的去处。”
肖荣重重“哼”了一声,语气十分尖锐,“就不劳李大人操心,我们大理寺也不是吃干饭的。”说完,便唤随从传来肩舆,离开了详刑司。一路将肖荣送出门外,李旰擦了擦额头上不存在的汗,对叶离点头,“进去说。”
来到详刑令办公的厢房,李旰传人上了茶和点心,双方坐下,李旰对叶离说:“看来这位大理寺卿与图南侯并无关系,只是想将你赶出详刑司罢了。”
自从叶离进入详刑司之后,朝中一直非议不断,尤其是清贵世家,认为即便详刑司用人素来不拘一格,但也不应该让一个女子当官。为此,力排众议一力举荐的陆行舟还成了不少人的抨击对象。这些年来,多少人明里暗里使劲各种方法,不仅想将叶离赶出京城,也想将陆行舟拉下台。而详刑司虽然深得皇家信任,然而因为地位特殊,且能独立监察、办案,历来就是三司的眼中钉。说是地位超然,其实如履薄冰。尤其清河王得势之后,因陆行舟不肯依附,朝中废除详刑司的呼声日益高涨。
叶离自然也知道这些事,她怔怔地看着茶盏。李旰见她这样,叹了一口气,转移了话题,“那些贡品,你知道去哪了吧?”
听到这话,叶离不由一笑,“果然瞒不住你。那些东西在清河王的侍妾手中。”
感谢看到这里的你?( ????`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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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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