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在床上坐了多久,程景野不知不觉间靠着床头睡着了。
等到醒来时,学校里的铃声不知道响过几轮,连天都有些黑。
程景野醒来第一件事就是看看身上有没有沾灰,好在什么都没有,只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手上起了几个小红点。
以为是过敏,程景野没在意,收拾好心情准备出门吃点东西。
在出门之前他收到县台打来的电话,那边好像终于想起来还有他这么个新来的员工,通知他明天去乡政府上班。
程景野随便敷衍了几句,便挂断了电话。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程景野总觉得挂断电话后,他手上的红点越来越大了。
该不会是周密电话里说的,会咬人的虫子?
“这小子平时不说话,”程景野有些好笑,“一说就是乌鸦嘴。”
收拾好自己,程景野拿着手机出门。
现在是晚自习时间,宿舍楼都能听见若隐若现的读书声。
整条街最正儿八经的医院就是学校旁边的卫生院,他刚走进去,里面的医生只看了一眼就说:“隐翅虫。”
“什么虫?”程景野没听明白。
医生没理他,开了个药说:“前面缴费去。”
就这样,不到十分钟,程景野就看完了病。
最后拿着药的时候,医生看他迷茫的模样,难得好心地解释,“隐翅虫,下次看见记得用纸包着捏死,别沾着了。”
“......谢谢。”程景野拿着东西离开。
天已经完全黑了,他拿着药想去吃点东西,但不少店子已经关了门。
没办法,程景野只好漫无目的地沿着镇上的路往前走。
本来心情就算不上好,加上肚子还饿着,程景野现在的心情比任何时候都要臭。但脸上的表情看上去仍旧是淡淡的,谁都看不出他心里在想什么。
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这样让他更郁闷。
于是程景野街上横冲直撞地走,没过多久,他脚下就出现一座桥。
这片地方很偏,连路灯都没有。桥下是一条小溪,并不长,往远处看能望见尽头。
但已经到了晚上,黑漆漆一片程景野什么都瞧不着。
这个时候,微光反而更加显眼,隔老远程景野就看见桥下有人正坐着,身影看上去还有些眼熟。
“咔嚓”一声,脚下踩着的树枝发出清脆的响声。
江浣在溪边坐了将近一个小时,不想去上晚自习也不想回家。
潺潺的溪水在微风拂过时传来,给这个闷热的季节带来些许凉意。
江浣长舒一口气,把放在口袋里很久的卷子拿出来,不知道借着手里那破手机的光芒,看着上面惨淡的分数。
老妈过几天回来看见他的分数,肯定免不了一顿揍。
江浣抬起头,耳边传来响声。循着声音望过去,他看见桥上站着一个人。
从他被老妈领回外婆家抚养之后,江浣这些年来经常来这里。这里平常不会有人经过,自然而然地,这里成为他的秘密基地。
基地被陌生人踏足,江浣有些不高兴。
不过很快,他借着手机的光,看清楚来人是程景野。
桥上的程景野刚准备转身,就听见那个小结巴有些兴奋地朝他招手,“诶——”
桥上的程景野想着自己为什么不早点走。
桥下的江浣想着自己竟然不知道对方的名字。
程景野虽然不是特别想和这小孩儿有太多的接触,但对方都冲自己打招呼了,他也没必要当作没听见。
于是他应了一声,找着台阶后双手插兜往下走。
这里倒是很安静,能听见溪水下青蛙的声音,程景野有些担心周围有没有虫子。
“放,放心,”江浣猜到他的顾虑,“这里,没有虫。”
“你在这儿干嘛呢?”程景野显然不太相信,边说话边冲着四周看了看,“赏月?”
他其实是想问为什么没去上课,但他今天之内已经问过好几次,像个劝学的老妈子。
而且这小孩儿上不上学和自己也没有多大关系。
虽然没说,但江浣看着程景野的表情有些紧张。
不知道为什么,他每次遇见程景野,就忍不住挺直背,看上去老老实实的。
“我,在这儿,看风景。”他回答。
“看风景,”程景野重复了一遍,“兴致不错。”
“嘿嘿,”江浣笑了两声,“你呢?”
“随便走走。”
江浣没有接话,他双手背在身后,踮着脚有些认真地看着程景野,“我觉得,你有点,不,不高兴。”
他突然来这么一句,让程景野反而有些猝不及防。
面前的小孩儿虽然话痨,但由于硬件条件不行,所以观察人的本事格外突出。
他也没藏着掖着,只是朝着江浣瞥了一眼,想知道对方能接一句什么。
成年人的世界,从来不会捅破任何人的情绪,因为揭开了,只剩下让人尴尬的寂静。
但江浣不同,他还只是个初中生。
于是他眼睛亮了亮,“那你,可以,对着这条,小溪,喊一喊。”
“......”程景野以为自己听错了,“你没事儿会在这儿喊?”
这小子是不是漫画看多了?
“没,没有”江浣摇头,“我,看电视上,都,都是这样,演的。”
其实他也试过,但最终失败了。
一来是这个方法本身就没多大作用,二来他说话结结巴巴的,平时说话都有困难,更别说把自己的烦恼全部说出来了。
所以一般他只保持沉默。
就像现在这样。
不过程景野好像看出来他有话没说完,催促着江浣。
于是江浣把心里的话又磕磕巴巴的复述了一遍,脑海里好像在回忆曾经在小溪边话都说不清的自己。
听完后程景野侧过头,“你这个是......天生的,还是?”
刚刚还话唠的江浣却突然闭上嘴,连一向闪着光的眼睛都黯淡下来了。
意识到自己触及到雷区,程景野连忙说:“不好意思。”
“没,没关系。”江浣笑笑,“你,你还是,第一个,问这个,问题,还给我,道歉的。”
波光粼粼,树影绰绰,江浣低着头。从程景野的角度看,这个小孩儿还有点可怜。
就是有点脏兮兮的。
程景野回想起之前几次见面,对方好像都是脏兮兮的模样。
而且这次更甚,他觉得江浣是边赏风景边在这儿打滚。
他看着江浣身上脏兮兮的衣服,视线落在那皱巴巴的衣服和手机上。
程景野欲言又止,因为自己多一嘴的疑问,让气氛有些微妙。
他有些不知道接下来该以哪个事物,作为下一个话题的切入口。
他在试卷和手机上,选择了后者:“你们学校还能带手机?”
“平时,平时不能带,”江浣把手机拿起来看了看,“我,放在,学校对面,对面的店子里。”
学校周边的店子确实会有专门保管学生手机,以此营利的方式,读书时期的程景野也不是没遇到过。
他看了一眼江浣的手机,一看就是上了点年头的,手机四角的漆都快掉得差不多了,它的主人还当个宝贝似的紧紧捂着。
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视线,江浣突然想起什么说:“要,加个,联系方式吗?”
程景野听到这句话下意识想拒绝,可是江浣就这样抬着头十分期待般的望着自己,让他又硬生生把话憋了回去。
心想着就添加个号码,他到时候不接就行了,谁知江浣打开手机屏幕后直奔微信。
“你还用微信?”程景野有些惊奇。
江浣理所当然:“我是,农村人,不是,外星人。”
“你还挺会说,”程景野挑眉,“你们小孩儿不一般喜欢用企鹅吗,什么红钻绿钻黄钻蓝钻的。”
江浣忍不住又笑了,“那是,你们,那个,年代吧。”
“你这小孩儿,”程景野乐了,“就是因为嘴贫结巴的吧。”
说完他又后知后觉地闭上嘴,意识到自己又哪壶不开提哪壶。不过江浣的注意力都在手机上,没有察觉到他说的话。
于是程景野轻咳一声,低头看着江浣操作手机。
过了好几分钟,程景野总算知道江浣为什么,会将全部精力都放在屏幕上。
这手机的速度更加坚定了程景野的观点,是个年代非常久远的老古董。
每一次触屏,都像是牵一发动全身,手机的每一个零件全部都要接收信号,才能够做出反应。
不能有一点的差错,不然光是反应、退出、重点都需要很长的时间。
就这样,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的看着手机屏幕。等到江浣输入程景野的手机号码,系统显示搜索的时候,程景野腿上都被蚊子咬了几个大包。
他最终还是将心里响起了不下十次的想法说出来:“要不还是......”
“好,好了,”江浣的眼睛亮了亮,“你看看,你的手机。”
这么费老大劲加上的好友,再拒绝就有些不礼貌了。程景野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果然新的朋友里出现了一个提示。
上面显示着江浣的个人信息,昵称倒没什么特点,就是头像有些奇怪。
像是......一个狮子头?
他刚想问问,就见江浣有些难为情的望了他一眼,最终把话结结巴巴地说出口:
“我,我可以,再请你,帮,帮个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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