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京城。
深夜京都国际机场,人流比白天稍稍稀薄。
vip贵宾出口,略显空旷和清寂。
向北在这儿等候多时。
等通道拐角处,终于出现一道冷峻的身影时,他才战战兢兢,迎了上去。
赵今越迈着步子出来,身上依旧西装笔挺,一副总裁精英作派,身后跟着几位机场工作人员,帮他推着行李,正往这边走。
连秘书团都没带,向北心里咯噔一声。
匆促间,他只瞄了一眼,老板那张脸,阴沉得像是京城冬季最严重时的雾霾,越靠近,黑压压的窒息感越强烈。
气场好像不太友好......
向北觉得周围气压,在开始骤降。
赵今越上飞机前,向北就和秦思贤打听过,老板目前情绪如何?
秦思贤同情地回复了他四个字:自求多福。
于是他早早来了机场负荆请罪,希望老板能念在自己跟了他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儿上,别当场让他滚蛋!
但愿望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
他连一句“赵总”都没喊出口。
赵今越就语气不善地问了两个字:“人呢?”
音色凛冽,听得向北小心脏又是一颤。
向北闭了闭眼,只觉得一股子凉意直往骨缝儿里钻。
他硬着头皮,快步走过去,自觉接过工作人员手边的行李箱,没敢再和赵今越多对视一秒。
然后低下头,连喉咙都在发干,最后抿了抿唇,“…丢...丢了。”
君越旗下一家子公司,最近在纽约证券交易所进行公开募股,路演和SEC审核同时进行。
赵今越几天前动身去美国,每天埋头于几百页的招股说明书里。
听证会上,面对几十位议员连环高压追问,他沉着冷静,谨慎从容地迎接了长达四小时的连番轰炸和百般刁难。
证监会两百多问,针针见血。
无懈可击的临场应变能力,被美媒全程记录。
影像当晚传回国内后,惊艳亮相赢得了全网讨论,各种视频片段在网络疯传,掀起了好大的水花。
这几天财经版面他的新闻,占据头版头条。
连带着整个君越的股价,连续几天涨停。
多么可喜可贺的事。
但几乎没人知道,赵今越中途接了一通电话。
将原本十天的行程压缩将近一半,最后连庆功会都没出席参加,在今天凌晨匆匆赶回来。
向北作为特助,本该全程陪同,期间接到一项重要指示,提前抽身回来,此刻却是灰头土脸,在机场迎接赵今越的质问。
工作人员已经离开,两人一前一后走着。
赵今越忽然停下脚步,向北一颗心提在嗓子眼儿上,反应过来时,已经慢了一拍,他立刻站定,头依然低着,心里发沉得很……
赵今越侧过头,盯着向北看了两秒,目光冷飕飕的。
忽然,他薄唇微动,目光犀利,似笑非笑的问了句,“第几次了?”
声音跟北极冰川似的冷,那道视线就在向北头顶,不用看都知道多瘆人。
半年前,京城赵、钟两大家族联姻,钟从姗这个准新娘在婚礼当天逃婚,赵今越当时顶着舆论压力,将消息按了下来。
最后把国内外,能托的关系都托了,她就跟人间蒸发一样,整整消失了三个月,不见踪影。
直到三个月前,钟从姗在塞城一带显露踪迹,向北带着人赶过去时,她再次消失。
后来的几次,自然不必再说,向北在这件事情上,屡栽跟头。
他吓得脊背都绷紧了,心里直发慌,连说话都开始语无伦次,“赵总……实在是…”你那位好太太,太滑头了啊……!!!
当然,后面这句话,他没敢说出口…
向北都快哭出来了,却还是拍着胸脯保证:“我已经让人继续追查了,海关那边目前没有出境记录,银行卡也监测着,只要一旦有踪迹,绝不会让太太再有机会溜走!”
从赵今越出来开始,向北就低着头。
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他还没发作,他就开始这副姿态。
赵今越本来就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作为他的随行特助,这点儿心理素质都没有,心里那股火气碰上耷拉着脑袋的怂包特助,更是不打一处来。
不惹他还好,一惹他,那刻薄的嘴就跟淬了毒似的,赵今越盯着向北看了两秒后,扯了下唇。
“人丢了,你怎么没一块儿丢了?”
“向北我最近是不是看上去脾气太好了点儿?”
“这么喜欢低着头,干脆永远别抬起来了!”
“……”向北那脑袋,跟空气鸭玩具被捏了肚子似的,瞬间支棱了起来,惊恐又无辜地望着赵今越。
“下次再让她溜了,你就跟她一块儿消失吧。”
向北欲哭无泪,情绪正往上涌,没想到紧接着又迎来一句晴天霹雳的话——
“今年年终奖泡汤。”
“......???”
向北瞳孔瞬间放大,心里的呐喊声呼之欲出,差点儿当场去世!
牛马打工人图什么,不就图年终奖金有个心里慰藉吗?
杀人诛心啊——
赵今越这黑心老板,才不理会这些,继续黑着脸往前走,边走还若无其事地问向北,“惠善堂那边问了吗?”
钟从姗以前住在京城时,最常去的地方,就是惠善堂,那是一家福利院,她经常去那儿做义工,送一些物资,以及每月雷打不动地捐赠一笔款项过去。
向北颤颤巍巍跟上去,“张院长说,最近没有太太的消息,很多社会人士都捐款,汇款方也都没有特别异常的。”
“云禾村呢?”
“打听过了,周围村民都没见过她。”
走出机场,黑色迈巴赫已经在外等着。
向北先一步走上去,替赵今越打开后坐车门。
待赵今越坐进去后,向北关上车门,绕着车头,上了驾驶座。
他从后视镜观察了一下,才小心询问着,“老板,回家吗?”
“去公司。”
“……好的。”
向北默默看了下表,快凌晨两点。
苦逼的牛马社畜伤不起。
这事说来他属实有点儿冤。
钟从姗滑头,摆了向北一道。
光是在火车站,她就神不知鬼不觉,变戏法似的,换了四身衣服穿梭在人流中,每次向北那边的人,刚有把握快要抓住她的时,一定扑个空。
钟从姗从小混迹江湖,靠耍八百个心眼子才有幸活到今天,这些伎俩早就炉火纯青,等甩掉那些隐藏在人群中的便衣后,她唇角翘了翘,悄咪咪从附近一个脏乱差的公共卫生间里溜出来。
形象是一言难尽,但从姗不拘小节,压根儿不在乎这些,只是赵今越要是瞧了她这幅模样,估计得把她关进澡堂子里搓个三天三夜。
从姗确定那些人无功而返,才从卫生间里出来。
她边往外走,边用手扇着风,眼睛习惯性地四处扫射,观察周围风吹草动。
八月的天真是哪儿都热啊……
高温达到40度以上,连夜晚的地气都这么重,湿热,浑身黏腻。
她身上套着一件超级大的简单白T,长度到大腿,跟罩了一层布罩子在竹竿儿上似的,看上去空荡荡,脚下踩了一双洞洞鞋。
头上胡乱扎了个丸子头,额前碎发被汗水浸透,贴在皮肤上,乱糟糟的,不知道脸上从哪儿沾过灰,看上去有些狼狈,原本精致的五官,被挡去一半光芒。
目测现在全身上下唯一的亮点,就是皮肤还算白。
从姗擦了把汗,走到旁边一家小卖部前,从口袋里摸出两块钱,买了一支雪糕,蹲在花坛边儿上吃。
四周噪杂,灯光昏暗。
有人在广场花坛边打地铺,呼噜声此起彼伏,身边大包小包的格子尼龙口袋行李,堆得比山高。
把从姗衬托得格外轻便,因为她身边没有一样行李,出来时唯一背的一个双肩包,也在和那些人斗智斗勇的路上弄丢了。
还好她所有证件现金等重要东西,都随身携带。
小时候为了讨口饭吃,她绞尽脑汁耍心机,没曾想活到今天,还要被追着跑,这辈子逃脱不了被人追赶的命运。
从姗一边吃一边盘算着,自己身上还有多少碎银。
数着数着,就叹了口气。
早知道出来时就多揣点儿现金好了……
她身上倒是有一张黑卡,一张储蓄卡。
之前救急用过一次,当天晚上那些人就顺藤摸瓜找来了。
比狗鼻子还灵。
要不是她机灵,连夜溜走。
她这会儿在哪儿,还说不准。
不过从姗还真没想到,赵今越能下这么多功夫找她。
可仔细想想,她婚礼当天逃婚,按照那狗男人的脾性,担心她,在乎她,是绝不可能的,左不过就是想捉她回去兴师问罪罢了,毕竟她玩儿了把火,把赵、钟两家的面子,全丢太平洋去了……
从姗此刻也没有一丝后悔,彷佛这么多年在他们那圈子里装模作样,伏低做小的讨好,所有压抑和不适的情绪,全释放了出来。
只是,她又叹了一口气……
快山穷水尽了……
最后一口雪糕吃完,从姗把木棍儿投进不远处的垃圾桶里。
然后站起身来,拍了拍屁股上的灰。
轻车熟路,上了一辆往南走的黑车。
新文悄悄掉落……
宝子们,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跑路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