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三
叶抒苒进了这名为洛春酒楼的厢房内。
这桌上早已摆了一茶壶与两盏茶，只是这茶已无缭绕云烟，主人家离席应该有一段时间了。
还是不多留了吧。
“二位大人，我不扰了二位饮茶叙旧的兴致了，就先告退了。”叶抒苒欠身说道。
她眸色淡淡的，站在那厢房的门旁。
与官人们打交道，她不太习惯。
“无妨，叶姑娘先离开便走吧。”裴宴秋的话让她松了一口气。
“之后叶姑娘可以叫我裴大哥，都是一家人，不必生分。”裴宴秋悠悠地补上这句话。
叶抒苒的心都被提了起来。
裴…大哥？真的可以同他这般熟络？
裴宴秋坐在桌旁，抬眸温和地看了她一眼，双眸中的深邃，却仿佛是深潭中的涡旋，光是看着，就容易陷入。
“诶，叶姑娘。唤他宴秋哥也行啊，这样听着不是更亲切吗？”
那郑元安在旁边打趣着，偷笑着瞄了两眼裴宴秋的脸色。
宴秋哥？这样不会太亲昵了吗？
叶抒苒歪头看向这位正在打趣的人。
“诶呀，宴秋兄他不会在意的啦。”郑元安朝她眨了眨眼，调笑道。
“……”她狐疑地瞥向郑元安。
真的吗？她不信。
倏然裴宴秋眸色幽幽地睨向郑元安。
“咳咳。”郑元安此时正喝着水呢，看到这眼神猛地被吓了一跳，还呛到了。
“呵。”裴宴秋一声轻笑，但笑声冷冷的。
“咳，不敢乱说话了。”郑元安缓过来了，讪讪着说道。
“天色也不早了，我要回裴府了。”叶抒苒看了看窗外的天色。
是该回去了，不知道回晚了，她那表姨母会不会说。
而且院中还有些颜料没有整理，嗐，都是些大工程啊。
“哎，郑某还想着请叶姑娘留宴呢，这家招牌菜一绝啊。”郑元安说道，语气有些遗憾，说罢还晃了晃折扇。
“晟徐，送一下叶姑娘回去吧。”裴宴秋朝她微笑，眸中却微暗，他对门外说道。
门外就来了一位健壮的小厮，应当说是侍卫，只是没有佩刀，看上去很能打。
“抒苒先行告退。”叶抒苒便行了个礼，就随着晟徐回去了。
一路行过岔路口，穿过东街。
此时正午已过，金乌却依旧明亮，炽灼大地。
而她还没带个纸伞，于是乎便匆匆疾步而行，躲在檐下走着。
走着走着，还有些回到南越的感觉，那边日照更是热烈，出门若是不捎上一把油纸伞，回到家时不是黑炭就是落汤鸡。
差不多一刻钟后，就回到了裴府的小门处。
小门处遮阴，还种了两列棕竹，挺凉快的。
“叶姑娘，小的就送你到这儿了。”晟徐说道，还朝守门小厮阿芹点了点头，“阿芹。”
“诶，徐哥！”阿芹也挥了挥手。
待晟徐离开之后，叶抒苒也正要往里面走。
“叶姑娘！等等。”阿芹却叫住她。
“什么事情？”叶抒苒不解地回头看他。
“叶姑娘方才是遇到了裴大人吧？哈哈。”阿芹有点兴奋地问道。
“嗯，路上碰见的。”叶抒苒眸中的疑惑更加放大了，这是要问什么？
“哎哟，是大人让晟徐送你回来的吧？哎哟，不多见，这可不多见。”阿芹自说自话地笑着，又走回去守门了，只是这嘴角都要列到耳后根了。
真是奇了怪了，怎么说一半不说一半？
叶抒苒古怪地瞥了阿芹一眼，想不出个所以然，还是回去了。
她匆匆回到院子里，倒了一杯凉水喝，解了不少干渴。
稍作休息后，叶抒苒打开了她的大木箱子。这里面都是矿石颜料，部分具有毒性。
她戴上了用羊肚牛皮特制的手套，接着迅速地给这些东西分门别类。
整理这堆东西就花费了她差不多一个时辰，累得她瘫坐在藤椅上。
院内安安静静，偶尔能听见几声雀鸣，秋风拂过，竹柏摇摇晃晃，在地上斑驳成影。
太累了，还有点秋乏。
她表姨母和大夫人都没有给她安排下人，属于是什么东西都要她自己亲力亲为了。
倏然墙外传来一些丫鬟议论的声音。
“后日大夫人会在主院内设宴，我等可要好好备菜，千万不可怠慢了些。别的府的贵人们也会前来。”其中一位丫鬟说道。
“莺姐姐，夫人可有说要备什么菜么？”
“夫人虽没说，可她身边的莫婆婆说了，这张是清单，我们按上面的来做便是了。”
“知晓了，我们快些去备吧。”
听着脚步声很杂，而且步履匆匆。
渐渐地，她们的讨论声小了，似乎远去了。
原来是要设宴啊，怪不得忙里忙慌的。
这事儿应该与她无关吧？
叶抒苒躺在藤椅上，换个了姿势，躺得更舒服了。
等生意做起来了，她就在裴府外面买个带院落的铺子。
这都是后话了，现在八字还没一撇。
她眯着眼，望远处悠然地看着，忽然看见那墙外不远处的柿子树，上面已经结了不少小果子，还没长大。
大大小小的，迎风晃悠着，还怪可爱的。
哦，原来后日是中秋啊。
怪不得裴府会设宴了。
估计她老家里也会设宴吧，摆那种流水席，还会杀鸡鸭鹅呢。
这么想想，还有些馋了。
叶抒苒打了个哈欠，眼睛眯着眯着，就阖上了，还做上梦了。
梦中又见到有只赤色麒麟化为了鲜艳的石塑，它身上的纹路清楚又模糊。
这麒麟立在那悬山顶青瓦上，正望着她与那正在塑像的老爹。
她很小的时候，家里就经常制作麒麟的塑像，在南越特别好卖。
也会常常梦见这麒麟看她，不过并不吓人，它圆头圆脑的，还有点可爱。
云卷云舒，流云丝丝缕缕。
这般清闲日子便过了一天。
转眼间到了八月十五当天，天还没完全亮。
这小门处的丫鬟婆子与小厮来来往往，正热闹着，都往主院搬置些东西。
小到茶壶茶盏，大到八仙桌等等。
就往里面搬着，咚咚哐哐的，撞到旁边的树还发出沙沙的声响。
好几个婆子挽着菜篮子，哒哒哒地就往厨房去了，边走还边嬉笑着聊天。
叶抒苒自然就被吵醒了，睁开了困倦的双眼，盯着床上的幔纱。
连今天吃什么，怎么吃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一种明明不关她事，但她全都能知道的感觉。
睡是不会再睡得着了。
叶抒苒起身洗漱，换上了一件月蓝色的衣裙，裙摆下方晕染了几处，接着披上一件深色褂子，就推门而出。
皎洁的月儿将歇，天际泛起鱼肚白，红日未出，天色不算亮堂。
院子里还灰蒙蒙的，还能看得见路。
万一磕绊到石子，那真是倒了霉了。
所幸一路平安地到达了厨房处。是的，平时她饿了就是来这儿找吃的。
厨房的窗子支棱起来，正外冒着浓浓白烟。里边的厨子们忙前忙后，抬头瞥见了她，也就点头示意一下，便继续干活去了。
今日吃什么呢？包子吧。
叶抒苒走进厨房内，取了一双筷子，十分自然地走到一处白烟溢出得正欢的蒸锅前，掀开后夹去了两个个包子。
这包子大致一张手掌那么大。
她夹完便出去了，厨子们也见怪不怪。
她来裴府的这些日子，早餐除了在外街上买，就是走到这厨房里取。
由于叶抒苒比这些个夫人们还要早起一个时辰左右，并不会妨碍到夫人小姐们用膳，厨子们也就随她去了。
后来厨子们就多煮了她的份量。
能隐约听到厨房里那些个婆子和厨子在讨论着，今日裴大人到底回不回来。
他们应该准备了一些特殊的菜肴要留给裴宴秋。
叶抒苒将包子拿回了院子里吃，她也好奇这位裴大哥到底回不回府。
等她吃完又小歇了一会儿，那日光终于是乍现到大地上了。
也是能看清地上有没有石头了。
“那些个贵人们要来了！快快去大门处迎接。”院外有小厮急匆匆地说道。
“走呀走呀，还愣着。”另一个人也跑了起来。
看来是别家的老爷夫人携着公子小姐们来了。
叶抒苒仍然不以为意。
直到她眼前出现一抹靓丽的身影。
这不是她那表姨母么？
“抒苒给二夫人请安。”叶抒苒从藤椅上爬起来。
“嗯，抒苒，今日会有很多别家的公子来此。趁这个机会，表姨母帮你物色一两个好人家。”二夫人点了点头。
“你怎么还这么懒散呢，快些换上我给你准备的衣裳！”二夫人让身边的丫鬟端着衣裳推着叶抒苒进了房间。
“诶，好。”叶抒苒被推进去换衣服时还有懵。
那丫鬟将她拨弄来拨弄去的，终于给她穿好了。
在屋子里换好了衣裳，叶抒苒照了照铜镜，唇上轻点红妆。
这浅橘色带着轻纱的衣裙出人意料的衬她，外接一件米色绣花披肩。
“叶姑娘穿上这衣裳真漂亮。”二夫人身边的丫鬟眼睛一亮，说道。
“底子好。”叶姑娘轻笑一声。
有些许惆怅，不知道她这位表姨母要怎么给她挑选郎君。
要不然入宴一半就溜走吧。
这都还未入宴呢，她就开始想着要怎么从宴会逃了。
叶抒苒随着这位丫鬟走去宴会场。
她这一身轻纱曼妙的，走在路上都惹得旁的人几度侧目，目中带着惊艳。
路上还撞见了一些别家的公子，他们的目光倒是在她身上流连，只是不知道想得是什么。
裴府主院中的二夫人正跟其他夫人攀谈着，见到叶抒苒这番装扮前来，觉得十分满意。
“来吧，抒苒。”二夫人笑着走去拉上她一起。
接下来，这半日里叶抒苒都在陪着二夫人应酬。
一下就结识了多位不同府邸的夫人，脸上的笑几乎都要疲累得挂不住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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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其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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