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过去了,说不得是什么样的滋味。
或许,在国外的那个人,当他偶尔在繁杂的学术研究中难得静下来时,会认真去想一想,分开,到底是不是正确的选择。
他也会在听到有几分相似的声音或看到熟悉的身影而失神。
他也会在卧室静谧的夜晚,感受许久未曾到访的孤独和失落。
当到了情人节这天,余晔一早便来到研究室,他漫不经心地翻着那些资料。
等到其余的人也起来,看着他们在工作间隙和自己的伴侣亲昵,他却只能默默地低下头去演算。
在空白的纸上,在密密麻麻有字迹的稿纸上找一处空地,心却怎么都静不下来。
是Jenny见他沉默不语的样子,有些好奇,她也走到余晔座位后,低头看着他笑道:“晔,你为什么看起来有点不高兴?你的…对象呢?”
室内的其余人也纷纷投来目光,他们还没听说过余晔有对象,平日里都是形单影只。
Jenny继续说着,她低头看了一眼。余晔握紧手中的笔。
“难道…”
余晔低笑出声,然后拿起眼前另一张新的白纸重新演算起来。
“我们之间的关系,不是一两个名词就能左右和定义的。”神色柔和了几分,眼中是化不开的深情。
是的,分开之后,前进的只有时间,他们都被锁在过去。
或许,他应该回去见那个人。
——因为好不容易放假,穿花巷的那座房子虽说已经租出去了,但是宋听想回去再看一看盛阳的风景画。等到抢票,收拾好行李,他最后一个走出宿舍,带上门,拖着行李箱上路。
几个小时的路程,终于到站,宋听揉了揉发酸的眼睛,缓过来后,才拉着行李箱杆走出机场。
盛阳还是老样子,只是高楼大厦又多了些,发展得更好了。正想着,伸手拦了一辆的士,“叔,去虹溪区,穿花巷。”
“要得。”亲切的盛阳话,让宋听唇角微勾。
余晔是提前几天就到了,他先是到了穿花巷,向余潜他们打听了一下,以为宋听不会回来了,也没去宋听那儿,只是找了个酒店住下。
今天是他准备搭机出国的日子,是,他又要走。
带着希望来,失望的走。
“娃,到喽。”付过钱后,宋听从后备箱里取出行李。
“谢谢叔。”
等到汽车消失在视野中,宋听才回神,他的眉心被几滴雨水打湿,宋听连忙取出伞里的伞,撑开。
雨打树叶,沙沙作响。
他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抿紧了唇。
“怎么就下雨了?”
……这雨来得快,去得快,像是过客而已。
宋听低头去收伞,当他低下头时,马路对面的人流向他涌来。
余晔接通电话,他皱着眉,自顾自地向前走。
一念之间,擦肩而过,红灯又亮起。
时间如同白驹过隙,转瞬即逝。
放暑假了。
距离毕业已经三年。
滴滴——
电脑上传来消息的提示音,宋听查看是谁给自己发消息,结果就看到了是高中同学群发来的消息。
[梁杰:我们毕业快一年了吧,要不要都出来聚聚?@全体成员]
[宋翰:包的,话说咱们好久都没聚在一起了诶,定在这个周日咋样?]
[蒋柯宇:我觉得可以!]
宋听微微抿唇,是好久没见了。
——聚会当天,约在十点见。
大家像一群欢快的小鸟,叽叽喳喳地围坐在一个包间里。
那桌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美食和花花绿绿的饮料,那场面,就像一个小型的美食天堂,欢声笑语像鞭炮一样噼里啪啦响个不停。
梁杰乐呵着,好像没多大变化,“好久不见啊!”
他眼睛尖,瞥见门口刚进来的宋听。
“听哥!”他嚷了一声,包间里静了一瞬。
宋听抬眸看向他们,牵强的笑了笑。
“听哥!”梁杰红着眼又叫了一声,只是他站在原地,不敢上去拥抱。
宋听走到他身边。
“嗯,好久不见。”
梁杰像是束着手脚,他憨笑着:“可不是。”
“听哥怎么还戴眼镜了?”蒋柯宇笑道。
宋听耸耸肩,“瞎了呗。”
很快便融入这个曾经的集体,三班大家庭。
“对啦,咱们今天来唱歌咋样?”有人突然提议。
“好哇好哇!”大家纷纷响应。
接着,有人麻溜地打开了包间里的点歌系统。当屏幕上出现《追梦赤子心》这首歌的时候,大家都像打了鸡血一样兴奋起来。
“哎呀妈呀,这首歌可是咱们高中的回忆大杀器啊!”
音乐声一响起,宋翰就抓起话筒,扯开嗓子大声唱起来:“向前跑,迎着冷眼和嘲笑…”
“哈哈哈哈,你唱的啥啊?”谭琳嘲笑着。
米奇嘿嘿笑着,他唱下一句:“生命的广阔不历经磨难怎能感到~”
“我唱的咋样?”
谭琳笑了笑:“不如宋翰。”
李迷琦:。
宋听和梁杰他们聊聊天,大家都避开以前不开心的事不谈。
他一杯接着一杯,很快感觉脸上发热。
“我去洗把脸。”“去吧,我们等你啊!”
宋听交代后,便扶着墙来到了洗手间。
强忍着不适,胸口很闷,就好像醉了之后,还期待着有人来扶一把,可是他最期望的那个人没有来。
宋听自嘲地笑了笑,他想着方才在饭桌上梁杰他们的话,才恍然大悟,自己这三年活得像无头苍蝇,难有作为。
宋听伸手接了一捧水,洗了一把脸,水珠沿着瘦削的脸颊滑落,清凉的感觉让他缓神,暂时清醒。
他低头看着水流缓缓通过手掌,这一切早已覆水难收。
他活在过去太久了,放手吧。
宋听定了定心神后,他抬头看着镜子。
一刹那间,他瞳孔骤缩,心里咯噔一声。
在身后,站着一个人,那人似乎来了很久,一直注视着他。宋听甚至连脚步声都没有听见,悄无声息。
没有声音,他的世界却在一瞬间波涛汹涌。
是朝思暮想了三年的人。
那人上身是一件简洁的白色衬衫,领口的扣子系到顶,显得严谨而规整,下身是一条深色的直筒牛仔裤,裤脚整齐地卷起,露出线条硬朗的黑色皮鞋。面貌没有多大变化,只是眼睛里已经没有当初一星两点的温柔。浑身散发着冷冽的气息。
余晔看着他的眼底复杂,仿佛要将他的狼狈与不安尽收眼底。昔日无数过往的回忆在脑海中疯狂涌动,场景不断变换,故事主角始终是他们。
酸涩与愤懑在他的心底蔓延开来,五味杂陈,竭力抗争,非要争一个鱼死网破,争一个主导这具身体的权力。
等到宋体反应过来时,余晔已经靠近,他立马转身,怒视着,眼中竟然全是不甘。
挥之不去的岂止两三点,你沿途经过我的世界,后来下落不明。
宋听迅速伸手一把拽住余晔的衣领,力度之大,恨不得立马揉碎他。他们就这样对视着,心跳加速。
宋听听见自己颤抖的声音:“老子单枪匹马去高考,又行尸走肉般混了三年,今天不揍死你,我不姓宋!”
说罢,结结实实的往余晔的脸上来了一拳头。他身形不稳,但也不恼,就这样静静地任骂挨打,和前世一模一样,这样的走向让宋听莫名心慌。
他们曾约定要共赴一个炙烈的未来,他们也曾无数次确认彼此在对方心中的地位,但后来他们还是背离同一方向。
今生就是这样。
于是少年抛弃了自己的轻狂与傲骨,去融入它最抵触的世道,变得圆滑世故,或许他都忘了自己原本的模样。
余晔很庆幸,他来的不算太晚。他忽然意识到,前世他等了宋听三年,今生那个人还他三年,他们看似两清了,但余晔觉得自己错的离谱,这账不应该这么算。
宋听见他不躲,又拽着想再来一拳。沉默半天的余晔终于开口说了三年来的第一句话。
他反握住宋听的右手,盯着手腕,语气依旧淡得令人发指:“红绳呢?”
宋听愣住了,心里一抽一抽的疼,像被人戳中了痛处。
于是他笑着说——
“丢了。”
余晔有一瞬间的错愕,这是一脚踩空的感觉。很快,他又恢复了面无表情,似乎想透过宋听得眼底看到一丝异样。
好久,他叹了一口气:“之前说的话全算数,宋听,再信我一次,最后一次。”
这一句话后,宋听得心理防线彻底崩塌。
他忍不住诘问:“那你落荒而逃的时候,你在想什么?你得知我胡闹的时候,你又在国外干什么 ?你哪怕有过半分心疼!你动过回来看我的心思吗?!”
宋听咬唇,声音哽咽……
“……三年过去了,有意思吗?”
镜子里的那个人早已变得成熟稳重,的确,他已经不再是那个愿意穿着校服陪他翻墙,愿意接受他的所有冷言冷语,还要没脸没皮纠缠他的余晔了。
余晔:“宋听,我们绑死。”
余晔就是余晔,走遍千山万水,轮回百世,深陷纠葛,他还是他。
宋听闻言一怔,他又赌对了。
吊顶灯橘黄色的光晕打在他们的身上。
两人拥抱在一起。
“不哭了好不好?”
不止眼前模糊,模糊不清的还有他们之间的关系。
当宋听伸手去揉眼睛之后,他们的关系也就一片清明。
终于,闹剧接近尾声。
“…好。”
——大家看着宋听和余晔一起回来,心里都明了了几分。
梁杰量着三年里余晔对宋听打听来打听去,眼色稍微好了一点。
…就是有点尴尬。
聚会将散,沈言第一个起身,他低头看了一眼手机,抬眸,
“抱歉,我先走了。”
他的事情,毕业后班上的人都知道了七八分。
米奇提溜着酒杯,两颊绯红的傻笑着看沈言,
嘴里含糊道:“哎,我说…班长去接郑羽啊?”
他脚步一顿,众人都在看热闹。
沈言急着去接人,他瞥一眼醉的人事不省的李迷琦。
…收回眼神。
只是走之前淡淡回了句——
“嗯。”
——很晚,他们回到穿花巷。
宋听打开灯。
一瞬间屋里亮堂起来。
他看着身旁的人带着嘲弄的语气,抱着胳膊。
“你不是千杯不醉的吗?!”
那人向前一倾,宋听慌了手脚 。急忙去扶他。余晔嘴里嘟囔着什么。宋听侧耳细听。
舌头咋还打结呢?
于是不耐烦道:“行了,醉了就别……”
话还没说完,就被某人反手抵在墙上。
哟,劲儿还挺大。
余晔将脑袋埋在他的颈间。好久,宋听听见了细小的抽噎声!
不是,怎么哭了??
他费力抬起余晔的头。
那人红着眼眶,眼里蕴满了泪,似乎下一秒就要涌出,他死死咬紧嘴唇,不愿发出一丝声音。
……宋听看的喉咙发紧。
他终于找到自己的声音,说出时依旧颤抖。
“怎么了?余晔?”
身前的人眸中暗了一瞬。
此刻一切都静止了。外面的月光照进来,洒在茶几上,洒在整个房间,洒在他们身上。
余晔喉结滚动。
“宋听,我错了。”
好久。
……“啧,别叫老子大名。”
“…早就原谅你了。”
——第二天,他们去看二中。
“还去二中,你怎么不说回燕国呢?!”宋听没好气的骂骂咧咧。
最终还是去了。
……田径场上,还是老样子。
路过教学楼时,宋听停下脚,余晔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是三楼。
宋听轻声叫他,称呼他为男朋友。
余晔一愣。侧过身。
“怎么了?”
因为嘴里叼着一根冰棍,显得他说话含糊不清。
“高二那年,最后一节语文课,你写的什么?”
此时骄阳似火,吹起一阵热风。余晔思绪纷飞,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夏天 。
彼时窗外蝉鸣声不绝,阳光斑驳,尽数洒在校服上。
他写的什么?
他曾在纸上写下一行字,彰显着少年人的多情。
时隔几年,他终于能拾起那搁浅的回忆。他不必再藏着掖着了。
风止后,又是谁心神不稳。
…
“风起叶落鱼轻啄,水上人颂侧耳听。”
少年情动,牵扯两世。
宋听眨了眨眼睛。笑道:“写的极好。”
语气上扬,他喜欢。
他们继续并肩走着,一如来时的模样。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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