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以为那些警察会聪明点,既然收走了钥匙和手机,就会趁我不在去搜寻一番,结果个个跟大兵一样干坐在那。”
邻桌男人的面前堆满酒瓶,声音洪亮,看不出年纪。说完同桌的人都一齐笑起来。瑶又将酒杯递过来。一整个暑期没见,说什么她今天都要拉我出来喝一杯。
说是喝酒,其实也不过是把饮料混在了几瓶低浓度的啤酒里,唯一能让人喝醉的兴许只有那几瓶在罗森购买的果啤了吧。
“你会喝酒?”
“不会啊。”
“那你约我出来。”
“不行嘛?”
“我是说,那你这么说着把我叫出来。”
“虽说暑假过去了,但夏天还没结束啊。啤酒,饮料,烧烤...‘走啊去喝酒’这么说的话听上去会有感觉一些。”
半咬易拉罐的瓶沿,玲珑的脸蛋上轻扑着绯红。就算把酒换成可乐雪碧一类的都毫不违和—况且那也算不上酒。跟
跟老套电影的剧情一样,夏风袭来,她的发丝被如此吹动着轻扑在脸上。末了,昏黄的路灯下两道影子并排,她轻挽着我的手。
“冬天,会有什么花开放吗。”
树叶森森作响,她的眼睛略过我的目光直直望向天空。
“腊梅吧,那种花好像在冬天开放。”
“你见过吗?”
“不曾,只在书上略有耳闻。又也许见过,
没认出来?”
“我们这里有这种花吗。”
“也许产又也许不,人工种植的话得看遇不遇得见,怎么?”
“随口问问,那这么说开花店也要因地制宜咯?”
“兴许是这样,这方面我是不懂的。”
谈话间,沉默后,大约再行一百五十步,已经可以望见学校,手却被她擒住。
“怎么了?”
瑶矗立在原地,低着头。
“去…我家?”
“不回宿舍的话会有麻烦的吧。”
“我的麻烦又不差这一个。”
我没有拒绝,毕竟什么事情我们没做过。她抓着我的手开始飞奔起来。
“很远吗!”
耳边的风尖啸着,她牵我的掌心蒙上密密一层细汗。瑶没有回答,一直奔跑着,越来越快。
“小心!”
不起眼的碎石磕伤她的脚踝,失去了平衡我们都跌翻在地。摇晃着站起身,她在不远处蜷着腿,小腿处露出一道疤,像蛰眠的蛇。
“怎么样,我背你吧。”
“没...关系的。”
她的双臂围在我的肩膀,我所深爱的整个世界啊,却轻如飘渺。
太轻,太轻了...
“我没...那么喜欢奶茶袋子了。”
“嗯?”
我感觉的到她在背上轻晃着,就好像咬着我的耳朵。
“奶茶..袋子?”
“嗯,还记得我们实习的那年吗?”
“记得,那个夏天,太热了。”
“我去给朋友带奶茶,在曾短暂工作过的店里。”
“欸,原来你还做过这个。”
“你不知道的事情可多着呢。”
她说的每一个字我都听清,却仍觉细如蝉翼。我要是不用力记住的话,恐怕下一秒就会忘却。
“在下一个路口右拐。”
两人身体的叠加,汗珠一边落下又一边被她擦着。直到进入一个阴暗的巷口,直到她说停。
“我来吧,你坐着。”
从她手里接过钥匙,我试着向左拧却没能打开。
“得向右。”
门嘎吱一声开了,借着街道上映进来的余光我摸黑开了灯,好安静啊,空气都像在漂浮着呼吸。回过头她已经瘸着腿缓步往里行。
“你家...你一个人吗?”
“嗯,说是家,其实也不过是租的房子。”
“噢噢。”
真厉害啊,一个才稍大点的女孩子就已经自己一个人生活了,客厅并不凌乱,反而因为太过于秩序,让人觉得像缺了什么。
“你坐着别动,我去找...碘伏给你擦一擦。”
家里,应该有的吧...
“在那边的柜子上。”
噢,是一个医药箱,一眼可以望见。蒙些尘,我拧开有些生涩的锁,在一堆药物中靠记忆依稀依认着,大概是...棕色的吧?
“那里。”
瑶在一旁指认道,寻声望去她缩着半条腿,脱掉一只袜子的脚被手轻挠着伤口的边。
擦药...该怎么样啊,面对她的脚踝我犯了难,只记得小时候妈妈用墙上的蛛网沾点口水给我揉着伤口,往后的记忆就没有了。
在自己爱的女生面前还真是难堪。
夏天,真热啊...
踌躇间手背泛起一阵微凉,她自己接过瓶子擦拭起来。
“像这样轻轻倒在伤口,或者说手上,或是棉签。揉一揉蘸一蘸,伤口会好的快一点。小时候妈妈这么说过的。”
她低头擦拭着,一缕头发顺带滑下来,我把它挽起在掌心,注视那缕头发静默。
“什么时候,我的头发会像你一样长嘞。”
“你喜欢长发?”
“倒不具体,只是活着的话就什么都想去试试。”
“可会有不好的事情。”
“比如?”
“犯罪,也许你会坐牢。”
“再坏能坏到哪去呢,所有人的结局不都一样吗。我可算不上什么好人哟。”
说罢我捏着那缕头发细细嗅了一口,想装成变态的样子吓吓她。
“小妹妹...”
“那你觉得我是什么好人吗?”
“欸?”
她眼中闪过狡黠的光,我看不清是否有光反射,落下的帷幕遮住半边脸,荷尔蒙勾人蠢蠢欲动。不过老实讲我却不在乎,我爱她,爱屋及乌。除非哪天我不爱你了,可爱本就是一瞬间的永恒,不过这瞬间有多大,便由相爱的两者定义了。还是等到末日真正来临再说吧。
“我不在乎。”
她的眼睛一下亮起来,这不是反射,绝对不是。
“你是好你是坏我都不在乎,因为我爱你。”
瑶愣过几秒继续漫不经心擦着药,嘟起嘴巴:
“这话听上去像喝醉酒。”
“人对于每个人的态度可不一样,对自己爱的东西有着无限包容是什么大错吗。我本来就是垃圾,也就没什么底线原则可言。街上往来的行人都是些没有性命之忧的东西,等到真有性命之虞那天,那些所谓的原则底线道德,会去哪谁知道呢。”
或许我一口气说了太多,但也并不在乎她是否听懂。亘久沉默中,手上不停摆弄着棉签,直到药与少女的裸足已分不出颜色—或者说整个脚都已经被涂上碘伏,她才缓缓开口。
“你就没想过,为什么我们会在一起,明明当初我那么讨厌你。”
“理由原因什么的,我不去想,毕竟这件事确实发生了不是吗,活着本身就是件很奇妙的事情。你对我来说也很奇妙。像,像他妈做梦一样。”
“梦?”
“像,像无数个彩色泡泡般的梦,我得以荣升这王座全都赖你,是你成全了我。‘这王国的土地我看不清边际,但你仍是这王国的领主’当我,当我在你体内的时候,当你抱紧我,我听得见我们的心跳,我听得见。它真的好脆弱,我看见了,甚至摸得见,像是某种脆塑料做的稍一用力便会碎上一地。当我感受着你的体温,我心里在想,这是我的女孩儿,这是,是我的王后,茫茫大雾兀的被斩出一条道路来,鬼怪在迷雾里嘶吼着,而你同灯塔般引领着我,披荆斩棘。即使前方仍雾蒙蒙一片,可你牵着我的手。你紧张时掌心的细汗,你呐喊时肌肉的紧绷,我都能感受到。我是何其荣幸能被你揽入怀中,有时我瞥见镜子,或是水面,亦或一切能够反光的物品,眼前出现的却是你的影子。我知道,这是我的女孩儿,是我的王后。我已经不起任何希望,所以假终章已至,书页散去的同时也请让我死去。”
眼前这个沉默的人,这个正思索的姑娘。这个胸没有那么大,腿也没有那么长,又总是爱哭还矮我半个头的家伙。
亲爱的,凝望你的脸,却为何总令我悲伤呢。你面容的瑰丽,便是泪水也要夺眶而窥几分是吗。
“你说这些都太重了。”
默默然,她又竖起一根手指挡在唇边。她的脸从未如此清晰。
“但是亲爱的,至死方休。”
拂去眼泪,被她抱紧的瞬间,心跳啊,这是,心,跳,啊。
“说我是爱哭鬼,怎么有人□□也哭,拥抱也哭呢。”
纠缠间踢到了古旧的开关,房间回归漆黑一片,药水被打翻,滚落在地上,没人在乎。
闭上眼,
你会出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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