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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雁字回(4)【1935,广州】

摆脱了郭阡,朱鱼又将花艇划去另一个僻静的地方,不想让他再像块狗皮膏药一样黏上来。

为了躲他,她这一日又做不成生意,心里不免暗自惋惜今日又赚不到钱了。

入夜时落了雨,她听着雨声,正欲灭灯入睡时,眼神不经意扫过她指间的红宝石戒指。

“又忘了还给他。”她絮叨着,忽然有些恍惚起来,自言自语问道,“你为什么来?”

她还是没搞清楚,今日他为何会来。

想来,并不是为了这枚戒指,也无关她从郭公馆逃出来的事……

那还会是为了什么呢?

莫不是——

莫不是真是为了来见她的?

“那人的话,哪儿能当得真?”她连忙狠命摇头,想要忘却这个可怕的念头。

但脸却发烫了起来,半天也散不了热。

她对着水镜,捻起乌亮的发端,在手指上绕了几圈,传来些微的绞痛感。

那是白日里他曾触过的地方。

小女儿家的心思,比打结的发团还要乱,连她自己也理不出头绪来。

“不想了。”她喃喃,取下套在手上的戒指,对自己说,“明日我就把戒指还回去……还到郭公馆去,再不同他有什么瓜葛。”

她瞟了戒指一眼,翻上了床,灭了油灯。

舱里瞬时漆黑一片,只听得沙沙雨声打在船篷上,像她躁动的心跳声。

半夜睡得迷迷糊糊的,朱鱼在半梦半醒间听到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声。

她混沌地睁眼,正想点灯去望,一只粗粝的大手却扼住了她的脖子,让她瞬间喊不出声来。

她挣扎地用指甲去挠男人的手臂,但就像猫爪挠一样,起不了作用。

那只手毫无阻滞地在她喉咙口死命绞紧,让她几近窒息。

“小姑娘,下辈子投胎,最好当个哑巴,省得说错了话,又要误了性命。”浑厚的男音狞笑着,给她留下忠告。

她倒抽着冷气,喉咙里只能发出“咝咝”声,用仅存的力气艰难反手摸去,想去寻条桌上的剪子自卫,却被他用另一手死揿住:“别挣扎了,让我送你早一点上路罢。”

仅存的希望破灭了。她放弃无用的抵抗,眼里涌出咸凉的泪来,一滴滴落在她的软枕上,万念俱灰地闭上眼。

她气息欲绝,一只脚踏入鬼门关时,却听男人痛嚎了一声,摔在了地上,也不得不松开了掐在她脖子上的手。

一片漆黑里,从桎梏里逃脱的朱鱼大口大口喘着气,只听得骨肉相撞声、打斗声、嘶吼声和桌椅倾翻声交织在一起,震得她嗡嗡耳鸣。

“连一个小姑娘儿都不肯放过,这就是你们江湖上所谓的道义?”所有嘈杂的声响突然湮灭,只有郭阡的冷笑声乍然响起,“昨日夜里头,是我带警察去西增路守着的,你那些弟兄,大半也都是被我开枪打伤打死的。你们既要报仇雪恨,本应冲着我郭阡来,专拣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丫头下手,传出去你们都不嫌丢人?”

“若不是她给你通风报信,我们岂会中你的圈套!”

“圈套?”郭阡嗤之以鼻,“只许你们撺掇那些学生来烧郭家的厂子,倒不许我找警察来抓你们?这又是什么好笑的道理?”

“是他们蠢笨!是他们愚妄!我们说什么,他们不疑有他,什么都信,活该当我们的替罪羊!啊——”

话音未落,他就被郭阡狠踹了几脚肚子,被折腾得惨叫连连,奄奄一息。

“若心存救国之志就是蠢笨,身怀济世之念就是愚妄,那他们确是没有你们这帮窝囊废聪明。”郭阡的口吻忽没有了平日的轻浮,“而我偏偏也不是一个聪明人,反倒同他们一样蠢笨愚妄,最恨透你们这等聪明人的做派,只想将你们赶尽杀绝。”

“郭三少!”见郭阡话已将话说绝了,男人气若游丝地求饶,“我们同你是一头的啊!你不是最厌恨你们郭家的人了,我们这是在帮你啊!”

郭阡二话不说,一拳就砸到他嘴上,讥讽道:“我厌恨不厌恨,哪怕死了也要顶着这个‘郭’字去死。我阿姐清清白白做饮料生意,却惹那些无能小人嫉妒,招引来这种无妄之灾。我这个做弟弟的不替她挡灾避祸,难不成还白白便宜你们这些不姓郭的?”

“郭阡……”朱鱼总算缓过劲儿来,哑着嗓子喊他名字。

“我在,莫怕。”他语气柔缓,问她道,“你能动么?能动的话,把灯点起来。”

朱鱼摸索着去找案头的火柴和油灯,抖着手划亮了火柴,将油灯点亮。

火光一瞬亮起,郭阡不经意侧转过头,与她无声对视。

她从未见过他的这一面。

他双眸通红,剑眉怒立,眉骨鼻梁都带着未干涸的血迹和伤痕,周身上下都是未收敛的肃杀之气,全然不似先前那个散漫的纨绔公子,倒像是个玉面阎罗。

郭阡两手青筋暴起,紧锁住身下的男人。那男人脸上俱是刀疤旧伤,满脸横肉,一看便知是在道上混的。

从两人方才的对话,朱鱼已醒悟过来:有人眼红郭家的饮料厂,特意雇了帮派里的人去郭家工厂放火,却因她通风报信而被搅黄。昨日夜里郭阡带警察蹲守,将他们一锅端了。但她去报信的事,后来定是被这些人知晓了,这男人才会趁她入睡后,特意上门来寻仇。

郭阡不过和她对视了一眼,那刀疤男便寻准了机会,狠狠咬了郭阡的小臂一口。

郭阡吃痛地松开手,刀疤男朝他胸口一撞,将郭阡撞翻在地,反剪住他的两只手,提拳朝郭阡揍去。

幸而郭阡机警地旋身,用胳膊肘朝刀疤男的心窝口一捅,挣开一只手,反手扫向倒在两人身旁的条桌。

眨眼间,他竟从条桌里掏出一把勃朗宁手|枪|,抵住了刀疤男的太阳穴:“松手!”

刀疤男还拧着郭阡的另一只手不放,恨恨道:“你才不敢开枪!”

“我不敢?那昨日在西增路开枪的是鬼啊?你不如去广州城随意哪条街,随意拦个人问一问,谁不晓得我郭阡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莫说是今日杀你一个,就是单枪匹马杀你们一个帮,我眼皮都不带眨一下的。”

郭阡不给他喘息的机会,手指一松,竟真的扣动了扳机。

生死一线间,男人面如土色地尖叫求饶,以为自己要葬身在郭阡的枪口之下,吓得腿都软了,颓然瘫倒在地。

但枪只是空响了一发,并没有子弹从枪|口|射出。

他大汗淋漓地喘着粗气,去摸了摸他完好如初的太阳穴,半天都没回过神来。

“可我今日留下你的狗命,是要让你去给你们当家的报信。”郭阡移开没有上膛的手|枪|,从条桌里又抽出一颗子弹和一条小黄鱼,统统丢在他面前,“给你们当家的带回去,告诉他,若是收下金条,不再与郭家作对,我便会让警察局把你们的人都放了。但你们若偏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不要金条要子弹,就休怪我不客气了。”

男人颤抖着捡起子弹和金条,胆怯地望向郭阡。

“还有,除了郭家,也不准再去打那些学生的主意!”郭阡俯下身,与男人惊恐的眼睛对视,“你们既是聪明人,便不用我来教你们如何选罢?”

男人额角一抽,嗫嚅着问郭阡:“那……那……郭三少,这个姑娘……我能不能……能不能……带走……”

“你说呢?”郭阡手指一扣,把枪上了膛,猫逗老鼠一样,用枪口抵住了他的下巴,皮笑肉不笑道,“你是不是嫌你命数太长,非要惹恼我?也是,传个话而已,我又不是没长嘴,大不了我自己走一趟,何必多此一举,让你代我回去传话呢?”

“我知道了,知道了!郭三少,手下留情,手下留情!我会同我们当家的说的,以后我们谁也不会碰这姑娘一根寒毛的!”

“拿上东西,给我滚!”郭阡收了枪,给刀疤男让了道。

刀疤男收起金条和子弹,连滚带爬出了船舱,不假思索地跳进了寒冷的江水里,头也不回地游走了。

郭阡目视着刀疤男远去,确信他离开之后,才将勃朗宁别在腰间,快步走向朱鱼。

朱鱼在床上抱着膝,毫无血色的脸上都是泪痕,还在瑟然发抖。

“吓哭了罢?”郭阡坐在她身侧,将榻上的薄被提起来,披在她身上,瞬时敛起了满身戾气,眉眼温善若水,“哪个叫你不听我话,不老老实实呆在郭公馆,非要一个人跑回来。傍晚还不让我留在你船里,一脚就把我踹下水。我差点就来迟了……”

“我才没踹你,不过就推你一把而已!”在鬼门关走了一遭的朱鱼委屈得不行,哭着埋怨他,“你早晓得他们要来我来寻仇,下午还偷偷在我桌子里藏了枪和金条。你不早告诉我,偏要这样吓唬我!”

郭阡无可奈何地笑着,弯起拇指给她揩眼泪:“我只是猜他们可能会来,又不一定真会来。一早说出来,还不是照样会骇着你。”

朱鱼反倒愈哭愈大声,忽地扑向他,紧搂住他的腰,在他怀里肆无忌惮地哭鼻子,握拳狠狠捶他:“郭阡,你就是个杀千刀的大混蛋!你这样做人,迟早是要遭报应的!”

郭阡笑得更大声了:“好啦好啦,是我混蛋。可教你吃吃苦头也好。有些人,非要吃了苦头,才会晓得有些事能做,有些事不能做。”

他怕她哭得喘不过来气,抚着她的后背安抚她:“我本以为你生的是玲珑七窍心,今日你可是猪油蒙心了一回,栽在我身上。吃了我的亏,就得记住,白鹅潭鱼龙混杂,以后若听得什么消息,听过算数,千万莫要去买卖消息,为了钱把性命搭上。”

“我又不是为了问你讨钱,才来给你报信的!”朱鱼本想将眼泪忍回去,泪却反倒流得更凶。她气他竟如此看待她,干脆破罐子破摔,将涕泪全都一股脑蹭在他衣服上。

“那你为什么来报信?”郭阡竟还有心思同她玩笑,“你莫不是……看上我了罢?”

“鬼才看上你!”她在他怀里仰面,眼泪汪汪的,可眸中又有不屈不挠的倔强,“我来报信……是因为你们郭家都是好人,我不愿见郭家的工厂被烧。你大哥是英雄;你二姐替阿翠姐她们说话,批评花捐局不该征收她们的花捐;你父亲——”

郭阡的心沉落下去,凝住了笑意,冷嘲热讽道:“对,我们郭家举家上下都是好人,就出了我一个千人厌万人憎的大恶人。”

“不,你也是……是个有情有义的人……”朱鱼吸着鼻子,断断续续道,“……你体恤那些学生,默默关心你家里人,甚至连与你并不相干的赌徒,你都不忍心不救。你那日偏要等他被剁了手指才肯去搭救他,不是因为你心硬,而是像今日一样,你只想让他记住教训,否则待他日后好了伤疤忘了疼,照样还是会拼上全副身家去赌命的。”

“郭阡,你明明是心慈好善的,却偏不愿旁人晓得。”

郭阡闻言怔然,轻罩在她后背的手也顿了下来:“那是……那是你被我骗着了。我远没有你说的这般好。”

朱鱼还想与郭阡分辩些什么,却见他眸色一沉,突然面色发白,从额头上淌落下大滴大滴的冷汗。

“郭阡,你怎的了?”

她抬手正想去扶住他,他却两眼一闭,直挺挺向前倒在了她身旁。

她一惊,才看见他的衬衫后襟都被触目惊心的血渍染红了。

……

身子猛地一震,朱萸惊惧地喘着气,从梦里醒来。

她眼前的殷红夺目的血渍,忽变成了一片洁白无瑕的雪地,被俯冲落地的飞机碾出两道痕印,也震得她闭合的牙关轻响。

滑行着的飞机忽然右拐,让她随着惯性滑向左方。

蹬着方向舵的郭雁晖,下意识抬眼向她望来,一下便撞进她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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