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少。”池迎风目光平静地扫过他，落在他手心里的手机上。
“啊。真是吓死人了。”常旭把手机递还给他，垂眸去看瘫在地上丑态毕露的刘少，“你这是在做什么？”
池迎风不答反问，“你的人吗？”
常旭顿觉好笑，挑眉说，“不然我问你做什么？”
“这人和常少可配不上。”池迎风低眸淡淡扫了一眼，“满嘴脏话，更不知羞耻。”
“是吗，那我可真是太好奇我在你心里是个什么样子了。”常旭笑笑，长臂一身揽住他的肩膀，一副哥俩好的样子，“招惹了荀大少还真是抱歉啦，这人我下去处理就是。”
池迎风心里缓了缓，脸上温润的笑容才再度浮现起来，致谢不敏，“多谢。”
“这样吧，大少您赏个脸，我请您吃饭压压惊怎么样？”常旭说，“手底下的人犯了事儿，我这个头头自然得赔个理了，是吧？”
“改日吧。”
常旭闻言冷笑一声，“怎么？瞧不起我？”
还是那副懒洋洋的表情，身体的重量完全压在他的身上，懒散得不行。他语气带着点漫不经心的威胁，令人心里一紧。
“今天家父要回来，我和弟弟要早些回去多做准备。”池迎风解释说，抬眼去看一直站在门边等候的荀钰。“不如改日我请常少吧。你什么时候有空？”
“你只要来问，我就是都有空。”常旭说。
池迎风微笑着点点头，余光扫过瘫软在地上捂着胸腔打滚哀嚎，眼泪都飙出来了的刘少，始终温和的眼里划过一丝厌恶。
盯住他不放的常旭自然没有忽视这点细节。荀临自小就是个非常自制，特别无聊的小孩，当初在m国他就知道了。他的情绪很少外露，稳定得可怕。纵是他当初百般戏耍都没见他情绪更真实一点，而一个渣滓而已，居然值得他如是在意？
池迎风已经掉头走向荀钰了，常旭就在后面懒洋洋地说了声再见，没得到对方的回应也全然不在意。
等两人边说着话边走出去，常旭这才低头向刘少看去。鬓发紊乱仪态尽失不说，身上松垮的床单也微微垮落。常旭面无表情地看了一会，忽然歪着脑袋抬起眼皮，“和他比起来，你可就没意思多了。”
刘少还在翻滚不停，听到这句话，忽然就打了个激灵，连爬带滚地跑过去伏在常旭脚边，似乎想抱他的大腿哭诉，但到底不敢。他声音都痛得沙哑，“常少！！你不能这样啊！！！”
他在这边自顾自地说了不知道多少，常旭半分不理会，面色平静地看着他。刘少注意到这点细节，登时鸡皮疙瘩就浮上了全身，他小心地抬头看他。
灯光明亮，常旭站在背光处也就显得黑暗。他往常总是不着调，刘少因此也从未担心过什么，但现在看看那张被湮没在黑暗中神色可怖的脸，刘少忽然心生了点不详的预感。这种感觉让他汗毛竖立，觉得可怕极了。
连刚才痛不欲生的感觉都忘了，他小心翼翼地喊了一声，“……常少？”
常旭对他笑了笑。
……毛骨悚然！
刘少瞳仁一缩，不知怎么的忽然想起来旁人对他说过的，常旭的人品。
“……他在床上玩死过人的。”
“平时手段好阴，玩人的时候能把人玩的团团转，死在他连跟前的时候还跟个没事人似的看戏。”
“世界上怎么有这种人啊，好可怕……”
刘少猛地一个激灵。这些声音反反复复地在他脑海里回荡来回荡去，刘少想要把它置之脑后，它却阴魂不散地又缠上来。
往常被他当做疯言疯语的话，这时候尽数变得真实起来。刘少从地上艰难地爬了起来，踉踉跄跄地把被单裹紧了点。身上还在痛着，但对常旭的恐惧压过了这种痛觉，他支吾两声，“常少，我有事就先走了……荀大少那边是我不对，我马上就去道歉……”
常旭笑着，“后悔吗？”
“后悔后悔，特别后悔！我错了我不该招惹大少二少，不该逼他喝酒玩乐，不该不知礼数狂妄大胆去挑衅……”刘少赶紧说。
“哎呀，我这才走多久啊，你能做出这么多事来。”常旭看起来颇为诧异地挑挑眉，“真是的，我还想和他做朋友呢。你闹这么一出，那我这怎么办？”
刘少只觉得遍体生寒，“对不起对不起……”
这屋子里的光这样的明亮，刘少之前还颇为夸赞，说这可以让他清清楚楚地看到自己身下人的表情。但是现在，对于这样亮得刺眼的光，他觉得怕的要命。心里祈祷，“暗一点，暗一点吧……”
把他藏在黑暗里，常旭再也找不到他。
“对不起可没什么用。”常旭说，“别和我说你要赎罪。你能赎什么罪呢？不如我来帮帮你好了。”
刘少瞳仁一缩，拔腿往外跑去，“不……不要！常少我真的知错了！再也不敢了！……”
没等他到门口，身强力壮的黑衣大汉不知从那里突然就冒了出来，刘少正撞在他的胸口上，觉得眼冒金星。回神过来看着人，看看墙，退无可退。
*
两兄弟并肩走出去，气氛并没有多和谐。池迎风今晚气得很，荀钰自然也是看得出来的。
他可怜巴巴地喊一声，“哥哥……”
池迎风拿余光看他，不吭声。
“真的不是自己想去的，要不是有人带我来……我根本不知道还有这么个地方。”
池迎风还是不说话。
“而且今晚上爸爸不是要回来吗？我再怎么要惹事，也不会卡着这个点啊。”
池迎风终于开了金口，“他什么时候到？”
“晚上十一点钟左右。”荀钰说着，小心挨近了他一点。池迎风用看傻逼的眼神睨他一眼，没说话。
“我从来没看过哥哥和人打架，没想到过哥哥发火的样子这么好看。”荀钰末了还加强了语气，“真的。”
对于他为什么说好看不说帅这种字眼毛病，池迎风就没想过深究。
荀钰还在说，“只要一想到哥哥是在为我打架，我就开心得不得了。”
池迎风置之不理，但荀钰看了看他，好像忽然有感而发，自顾自地说下去，“从小到大，哥哥其实都没和我说过多少话。别人给我拍的照片，里面从来就没有你的影子。”
池迎风语气淡淡的。“我不喜欢拍照。”
荀钰看出这是在为刚才那句话辩解，更高兴了几分。眉眼飞扬的样子满满都是少年人的朝气，“和你说实话吧。小时候我特别喜欢你，一见你就觉得哎呀这个小哥哥好帅！但是你不是很喜欢我，我也从来没有和你交流的机会。仅有的几次说话，都是爸爸交代你做的事情。”
他是荀谢前妻姜堰的孩子，当然对他真爱的掌上明珠心生不了什么好感。这完全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
“那种态度很迫不得已。有时候我会想，要是有一天，你真心对我好的话就真是太好了。”荀钰忽然抓住了他的手腕，又抬眸看向他。那双眼睛很深邃，里面却藏着亮晶晶的光芒。熟悉的眼神让池迎风忽然就想起了，在这里第一次看见荀钰的时候。
他就是这么看着他，眼神却比现在要冷静和隐晦地多。
“我来，最开始的目的的确是想要看看，你这么蛰伏有什么目的。”荀钰大方承认，眼神是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火热，“我回来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虽然不长，但是我早早就下了定论。哥哥没有目的，你只是要过你最喜欢的生活，也一定不想要有什么来扰乱这种安宁吧。”
池迎风抬起手腕看看表，发觉现在已经十一点过了。但他也并不担心，荀谢应该是知道今天的舞会活动的。就算不知道，他和荀钰一起这一点，就让荀谢发不出脾气。
“哥哥。”荀钰低低地喊了一声，脑海里回想的尽是他单脚踩上刘少的胸膛，脸上带着他从未有幸见过的，三分风流七分诱惑的笑容。
那真是，太好看了。
他到现在都记得自己当时陡然作乱的心跳。
“什么？”池迎风漫不经心地应一声，随口又道，“已经十一点过了，我们早点回去吧。”
荀钰把压在舌尖的字眼吞回去，笑意盈盈道，“好。”
*
池迎风把钟岚意送回去之后，没了他在身边护着，她就遭遇了点小麻烦。
为首的女人一摇一摇地走过来，媚骨是有的，就是姿容稍显庸俗。她媚笑着，把唇角那一颗小黑痣也带了起来，“哎呦喂，我说这谁呢。不是罗津家的小女孩吗？嗯？高材生？”
话里的讥讽，是人是狗都听得明白。于是跟在她身后的女人顿时笑作一团，咯咯的笑声银铃般的动听，但听久了，就招人厌。
钟岚意脸上挂着优雅娴静的笑容，真如个正儿八经的贵族少女般有气质。“是艳娘啊。”
在远处围观的人也叽叽喳喳地讨论，也说，“是艳娘啊。”
有个别处来的小伙子好奇，径直开口问了，“艳娘？什么人那？”
大多数男人都相视一眼笑出声来，有个和他一般大的男孩凑过来，说，“艳娘是个妓。”
穷人的地方，忌讳的东西没那么多，什么事都能摆到明面上说。艳娘是个妓，本名没人记得，也是这一个片区的名人。她三十多岁，容貌身段都好，光顾的人自然很多。她呢，对姐妹尚还关照，就是看不得年轻的女孩去傍富。
但究竟是看不惯年轻女孩，还是看不惯傍富，这可就没人知道了。
“哎呀，这衣服，瞧瞧！”艳娘往前走了几步，揪着盖在她身上的外套扯了扯，入手的光滑她已不知多少年没体会过了。她扭头冲姐妹喊着，“一等一的品质啊！摸着就舒服。”说罢回过头来看着她，弯唇一笑，“唉，这有钱呢，真是整个人都不一样了哈。”
钟岚意不想和她多过纠缠。想起卧房里把她拦住的罗菁菁，她到现在都觉得惴惴不安和心烦。生怕她把这件事告诉罗津，但是直觉她也是做这种事的人。她把被艳娘扯在手里的衣服拽回来，温柔得敷衍，“艳娘，我回家得做饭了，先走了啊。”
艳娘还没开口，她身后就有个短发齐耳的女孩嗤笑出声，语气半嘲半真，“搞笑呢，你现在不是有了个大金主了吗？自己做饭？也不嫌掉价呢！”
钟岚意抿着嘴唇默了片刻，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她笑说，“哪能呢，还不是靠自己吃饭呀。”
这话说的一语双关，跟着艳娘的一干女人都得躺枪。
穷得狠了，没办法了，什么路子都试过，什么折辱的事都做过，那种走投无路的时候，身体又算得上什么。艳娘那一伙人，没人喜欢日日笙歌的。就为了生计，毕竟他们身后一干老小张嘴等着吃饭呢。
艳娘飞快扫了她一眼，眼里好像划过了光，她声音放得低，语速飞快地骂了一句，“小贱蹄子。”
围观的人嗡嗡嗡地吵，都以为艳娘要做点什么以示威风，但她没有。艳娘只是随手撩两下搭在肩上红艳艳的头发，眼角含魅，“累死了，今天。姐妹们回去吧，艳娘请你们吃点小东西。”
一干莺燕齐齐应声，飞快散尽了。钟岚意也没料到她们这么快就收了阵势，呆在原地愣了一愣。回过神来，她就扯了扯外套，往家走去。
楼又矮又低，她很快就到了。她自己拿钥匙进门，喊了一声，“妈！我回来了。”
一抬头却看见了罗津的妹妹，罗雨。也是罗菁菁的妈妈。钟岚意眼皮一跳，心跳都快了许多，血液逆流到了脑子里，她觉得整个人都慌得很。
罗雨抠着自己红艳艳的指甲，见她回来了就笑，笑得意味深长。“哎，岚岚回来啦？学校里怎么样啊？”
钟岚意鞋子也顾不上换了，直起身道，“我妈呢？”
“哦，她在卧室里的。”罗雨随口一答，又笑眯眯地问她，“我们岚岚这么漂亮，学校里是不是很多男孩子喜欢呀？”
钟岚意心跳猛地加速，气息也有点虚了。她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倚靠门框，只说，“我妈怎么不出来？”
罗雨觉得有意思，扬声笑道，“哎，你这样不知羞的事都做得出来，你妈哪里还有你这个女儿哟。”
……果然，知道了！！
钟岚意脸上青白交加，脸色更是阴沉得不行。她心里恨恨地咬着罗菁菁的名字，心道，“罗菁菁！你可以的！等我寻了机会，你就别想好过！”
她不仁，那自己也不需要管什么义了！
“哎呀，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呢，是不是病了呀？”罗雨还在絮絮叨叨，“或者累了？哎我知道——学校里累得狠的，是不是？”
她想要表达什么意思，钟岚意再清楚不过了！想起自己在此之前对待羞辱和暴力的时候的百般忍耐，下了班之后回到家累极也强颜欢笑，再看看罗雨这副幸灾乐祸的嘴脸，她想：不值得！怎么值得！
她在学校给那些少爷小姐当奴才使，放了学又去工作，一天到晚几乎要脚不沾地，累得要死要活。而罗雨呢？什么也没有付出过。吃他们家的东西，花他们家的钱，现在呢，羞辱她？鄙视她？
这个人，她怎么配！
钟岚意冷笑一声，只觉得满心的怨气怒气和恨意已经涌上了胸腔里，她应该要借着这些情绪，做出点暴躁的事才对！她一脚踢翻了离在门口，小腿高简陋的鞋柜，“罗雨！谁给你那么大的脸对我兴师问罪！”
“你用的是谁的钱？你穿的吃的有用没用花了一堆的，你以为那是谁的钱！”钟岚意咬牙切齿地怒吼。她喊过之后才发现，在这所简陋的楼里，是全然没有什么隔音的效果可言的。她听自己的声音在楼道里回荡了个遍，只觉得难堪。
吼都吼了一遭，再怎么丢脸也就那样了。钟岚意干脆咬牙豁出去，气势更甚，“那是我家的！！你不是有个女儿吗？她不是出息得很吗？不去去祸害她，要来祸害我家！祸害我和我妈！”
罗雨被她突然的爆发吓了一跳，惊讶地张着嘴还没说话，罗津已经推开卧室的门操纵者轮椅出来了。她脸上满是岁月的刻痕，早早地就拥有了本不该属于她这个年纪的满头银发。她阴沉着脸，表情看起来和站在门口发飙的钟岚意像极了。
钟岚意先回过神来，颤着嘴唇喊了一声，“……妈。”
这声音里都带了哭腔了，尤其楚楚动人。她刚才发怒而让脸颊染上血色的脸上，登时一片煞白，眉毛轻撇着，眼睛也瞬间灰暗了下来。
在看到自己妈妈的那一瞬间，她满心的怒怨都被逼着压了下去，气势陡然散了一半。钟岚意难受地捂着眼睛，蹲在了地上，眼泪簌簌地就流了下来，毫无征兆。
隔了一会，罗津说，“你过来。”
钟岚意连忙抬了头，微红的眼里还在不断地涌出泪水，眼睛里却好像有希望一样，忽然就放了光彩。她起身走过去，扶着罗津轮椅的把手，双膝触地，“妈。”
“嗯。”罗津点点头，然后抬了手起来。钟岚意以为她要拍一拍自己的肩膀，告诉她：好女孩，妈妈相信你。
但是，没有！
啪——的一声，那个用了十成力气的巴掌，半分不留情地扇在她的脸上。
钟岚意身形一歪，尚还没有稳住就跌在了地上，只觉得一边的耳朵嗡嗡作响，脸上火辣辣的，眼睛也火辣辣的。不可置信地，匪夷所思地，她慢慢抬头看着罗津，颤抖着抬手把脸上那个巴掌印盖住。
——自己的妈妈，刚才，是做了些什么啊……
脸上滚烫的温度，那么真实，但她还是觉得自己跟活在梦里似的。
连一句质问的话都说不出来，她只是失了魂似的睁大了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罗津。那双曾有着明亮色彩的眼睛，就在罗津的眼前慢慢黯淡了下去。那里面曾经有的善良，积极，不放弃不言败，全部都不在了。那种倔犟、顽强，被她一个巴掌给扇飞了。
好像空了一样。
罗津看着那双眼睛愣了神。好像她看到的已经不是一双眼，而是透过它，看见了钟岚意灰败下去的那颗心。
连罗雨都略有些不忍心地撇了撇嘴，把脸别到一边去。
钟岚意的意识好像窜出了体外，从遥远的地方晃了一圈回来，感觉整个人都晕晕乎乎的，直到现在都搞不清楚状况。或者说，她也根本，不愿意去搞清楚。一个巴掌，一瞬间的事，她却想了很多，脑海里支离破碎的片段走马观花般地一闪而过。
在学校里的日子有多不好过，只有她一个人知道。当她的脸被摁在桌子上，有人玩笑般拿着小刀在她脖子上戳着，说‘喂，听说脖子上流血是会喷的哦，真的假的？’
冰冷的触感，无力的绝望。
那群纨绔子弟侃笑，‘是的啊，静脉血管不就在脖子上吗？你试试看就知道了。’
‘试试呗，试试呗。’
‘哎，刺激啊，这样的我还第一次见。你来不来啊，不来我来啊！’
钟岚意几乎要崩溃了。
那时候，支撑着她不反抗，维系她紧绷得快要断掉的神经的，是罗津。她爱妈妈，她和妈妈相依为命，要照顾她、赡养她、不让人欺负她。所以她拼尽全力争抢步入上流的机会，所有人都骂她的虚荣，骂她的不知廉耻。但其实不是的。
她要站在最高的地方，把罗津拉上来。
.
当时小小少年，仗权倚势，手段之可怕，只有当事人才知道。钟岚意最不愿回忆那个片段，但同样的噩梦做得多了，又觉得不再有什么。只是那种屈辱又毛骨悚然的感觉，一直都在。她好像只是个畜牲，生下来要给人吃的，所以那一群人把她团团围住，兴奋地讨论着她的死法。
现在她看着罗津，就觉得她就要把自己吞吃入腹了。她的骨头会碎掉，血液会流失，身体变成碾细的粉末，无力地被世道湮没。
罗津愣了会神，好像决心要好好教育她似的，闭上眼沉声说，“在学校做了些什么？”
钟岚意顿时觉得整个人都无力了起来。张了几次口，好不容易得了声音，却喑哑得要命，“你说呢？”
其实哪有什么好说的。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罗菁菁都告诉了罗雨，罗雨都告诉了罗津。
“混、账！”罗津深吸一口气，面色严肃，一字一顿，非常认真地骂了一声。
钟岚意却整个人都失了色。
罗津问她，“那个男人是谁？”
钟岚意的眼泪一下子掉了下来，却不开口。脸上的肿还没有消，伤口依旧火辣辣地疼，甚至她想，现实既然是这样，那也不怪有那么多人愿意活在梦里了。
罗津锤了一下轮椅，“问你话！”
“我和他们没有发生关系，你信吗？”钟岚意低声说着，声音还是喑哑，却似乎来了点力量。
罗津的反应，是嘴角一撇。
她不信。
钟岚意终于弯了弯眼睛，笑了起来。
依旧大粗长，都要被自己感动到了w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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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青春校园篇8（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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