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莫怀慈眉善目,已经对毋语的行为习惯,“若是无事,去与你几位师兄帮忙超度。”
毋语被打断也不生气,收起了木鱼,乖乖道:“是。”
姑幕遮走上前,摸摸他的光头,“毋语师父,你这偷懒的习惯可不好快去吧。”
接着也不管毋语,向方丈道了别,找云霁去了。
云霁并未走远,他坐在一棵竹枝上,面容冷峻,然而冷峻之后,藏着一种疑惑的情绪,实在难解。
姑幕遮来时看到这一幕,实在好笑,他大概知道云霁为什么走了,也飞上枝间,“小云弟弟,你说说你这脾气,说不过就跑呀,捕快不就是断案的吗?你跑了让我来,太过分了。”
云霁不理他,姑幕遮自顾自道:“到底是年轻呀,就因为这么个小事,你就看不开了?难道你在京都就没遇上过疑难杂案?”
他轻笑一声,“杀不杀,不在你也不在我,你说在村民吧,可他们是没能耐杀的,不然不会叫我们杀,可你心里留了疑影是不是?”
云霁还是反驳他那句话:“我不是捕快。”
“好好好,你不是,”姑幕遮纳闷他这名捕的名声都传了好几年,现在居然不认,后道,“你觉得那活死人也无辜是不是?”
姑幕遮年长他几岁,倒像个哥哥教导弟弟,不过他全然忘了,他并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
“他没死,此事并非他所愿,为何要杀他?”
“可不管是不是他想杀,经了他的手!”
“真正经手的是幕后黑手。”云霁语气笃定,并不肯认同。
姑幕遮气得哎哟两声,“你个木头!那你说他现在人不人鬼不鬼,不杀了留着他害人?”
云霁突然就看着他,真是好疑惑的眼神,“为何没有双全之法。”
姑幕遮跳起来骂道“哪来那么多双全之法?真是白走了这么多年江湖!哎,我不管了!你走不走?你不走我走了。”
“……”
“你不能走,”云霁冷然道,“还要去洛水,我知道你在哪儿。”
姑幕遮气急败坏,“我回村子不行呀,知道你有跟屁虫的本事!”
快走了几步,慢下来,还是回来,“你真在这待着想你那双全法呢?”
他又回去,“行,知道你一时半会不想杀他了,不杀行了吧,愧疚的话,”他从怀里拿出一个小木鱼,“敲吧,纪念亡灵。”也不管云霁要不要,塞在他怀里走了。
不多时,林间传来风声,不全像,是风被舞动的声音。
村子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但气氛十分低迷,一天时间家破人亡,血流成河,姑幕遮越想越觉云霁的脑子被驴踢了,这种情况不杀了罪魁祸首。
村子里有个大石屋,尸体将一起放在那儿停灵七日,村长也被杀了,郭大诚因那先前救命之恩,多了些胆气,找到莫怀方丈,“大师父,您慈悲救苦救难,不杀了那怪物吗?”
莫怀叹气,“出家人不打诳语,贫僧杀不了。”
“为什么!?”郭大诚悲痛不已。
“他是活死人知躯,一只脚踏入了鬼门关,已经算尸体了,杀他仍能够行动,鬼气仍能将他聚集。”
姑幕遮就听到毋语这番解释,行了,云霁这冤假错案不必审了,还得找到杀这活死人的办法。
但他也觉这些人实在天真,杀不了,那就千刀万剐焚骨扬灰,哪里还能活?死了好生埋葬,也是有投胎之日,除了修佛已经一些极少门派,真是挫骨扬灰了,那就是魂飞魄散,真这么做了,那是天大的仇恨了。
郭大诚面如死灰,“那我们这些人……不就白死了吗?”可怜他一个汉子,今天不知道落了多少泪。
这群人还真是想不到天下还有这样害人的法子。
“你且等着,那天我们找到办法了,定把这人杀了告诉你们。”姑幕遮给了他们一个念想。
郭大诚也没有办法。
关于这活死人的处理方法,几人一直认为捆在身边,以防止他再杀人。
就这样又过了一段时间,村中人并没有吃饭的胃口,莫怀继续念经,他对毋行毋念道:“今日你二人也辛苦,先去休息好再来。”
毋行看来不过三十,身上有一种矛盾的沉稳,“方丈,那你呢?”
“我就不必了,你们且去。”
毋行知道方丈在寺庙之中便是一日一餐,这个时间打坐也是经常,也不再劝,道“那弟子待会再来。”
对毋念道:“我们先去。”
毋念跟着师兄走了。
莫怀留在石屋,还有家眷在一旁烧纸钱,神情呆滞,他抬头低头眼前都是那七具尸体,未有波澜,念经的速度却更快了。
毋语不必说,和姑幕遮一起去吃的饭,今天出了这么大的事,只有家中没死人的才有些功夫做饭,毋语也是第一次看苏幕遮吃饭,没想到姑幕遮吃完后,两手一抹,“你这和尚怎么一点不慈悲为怀,还有心思吃的下去。”
毋语微微一笑:“这,施主……”
“我跟你不一样,你是出家人,难道不已慈悲渡世为先吗?”
毋语道:“渡世先渡己,小僧不吃饱饭,怎么渡世?”
姑幕遮心道,毋语果然不是个正常和尚,也不再为难,看见云霁身影,留毋语一人在桌前。
毋语看他离开,慢条斯理吃起饭来,然而若是姑幕遮或云霁在,怕是吃惊,因着出家人的缘故,村中人做饭是多做了素菜的,然而这毋语却专挑荤菜,荤菜吃完,才吃素菜,待毋语吃完,桌上已无食物,实在是苏幕遮方才吃了太多,不够了。
云霁走到那活死人身前,发现此人果真半人半鬼,那双眼依旧睁着,似乎不需要闭上。
“莫怀老和尚说了,活死人一时半会杀不了,你如愿了。”
云霁道:“杀不了?”
姑幕遮将莫怀的话告知他,云霁的话出乎意料,“方丈的话若是杀不了,那分尸,火杀,化粉,难道也无用?”
简直与姑幕遮想到了一处。
姑幕遮奇怪一笑:“我道你是个活菩萨,原来也有这么狠的心。”
“你猜怎么着,我也是这么想的,咱们果然心有灵犀。”姑幕遮搭上云霁的肩,“不过你不是要双全法,找那幕后之人偿命吗?”
云霁在这件事上的优柔寡断,若是江城在,必然叹气,对徒儿走上的路感到无力。
然而姑幕遮此时说:“不过我约摸懂你的心思,你想要最人情的公理与正义。”
是吗?云霁从未将心中的那些想法总结成一个问题或答案。
“可是我想告诉你,双全法是不可能的,至少,对于这些村民来说。”姑幕遮笑意带了几分凉薄,“对于弱者来说,他们需要的是眼前最快的公理,他们平凡,难有眼界,没有修为,然而他们能看到是谁杀了自己的亲人,谁是自己眼前的仇人。”
“你与他们谈幕后真凶,谈阴谋算计,本身就是不公平,毕竟仇人就在眼前,最好的办法就是将眼前仇人杀之,后将幕后真凶除去。”
“对于普通人来说,强者之间的各种苦衷与阴谋太遥远,他们拥有的只是眼前的生活。”
月明星稀,夜虫低语。
“不过,你想试试就试试吧,”姑幕遮眨眨眼,一瞬变化,叫人捉摸不透,云霁想看清时,他打了个饱嗝,“反正你有试错的成本。”
反正又不是不杀,晚点杀……也一样。
“哎,你还没吃饭吧,”姑幕遮又从怀中拿出一个红糖馒头,他手中戴上了那金丝手套颇显贵气,此刻却拿着个馒头有些奇怪,“我叫人帮忙做的,吃吧,吃饱了饭才能杀人,才能想明白。”
云霁接过,“多谢。”
方才那样轻松的氛围转瞬即逝,毕竟这样的情况下,姑幕遮也难以跟云霁调笑。
开始吃起了馒头,姑幕遮看他吃,也嘴馋,又从怀里拿出个馒头啃。
“明天就要走了,你说把这……人怎么办?”含糊不清一句。
云霁道:“食不言寝不语。”
待吃完才说:“用灵绳捆着,带去洛水。”
然而第二天要走时,莫怀留了几串佛珠给一众村民,尽管经此事后,大部分人都打定主意去城里住,但保命的东西,没人会不需要。
当那被灵气困住的人被放下时,云霁要用灵神去捆,灵绳却怎么也使不出去,莫怀一眼便知晓关窍:“灵宝有识,不肯亲近这活死人也是自然。”
“那就用灵气捆着。”姑幕遮提了建议,接着将灵气变化,成了绳子状,活死人挣扎得厉害,毋语拿出一串佛珠套到他头上,温和笑道:“如此便不会太麻烦了。”
然而这时,有几个人带着刀过来,都是通红着眼,有个中年人开口:“恩人,你们救了我们,我们听你们的找那个什么幕后,别害了别的老百姓,”又抹了一把泪,“可要这样让你们把人带走,我、我们都没办法。”都哽咽着说“是啊,我一想到我婆娘……”
“我放不得他好好走……”
姑幕遮问:“那你们想怎么样?”
郭大诚说:“就让他们一人砍一刀,泄泄恨。”
姑幕遮先是看了眼几个和尚的反应,莫怀三人紧闭双眼,应该是默认了,毋语微微笑着不作反应,云霁深深看了眼泪流满面的村民,神态凝重,一言不发
姑幕遮只好道:“去吧。”
果然,那几个人往他身上砍了一刀又一刀,身躯僵硬难砍,所以他们用足了气力,,留下一道道不见血的伤痕,活死人也没有血吗?
看着眼前这一幕,姑幕遮陡生一种悲凉之感,可怜云霁还想让他有恢复之日,这样恢复了,不如死了。
他于是问云霁:“你觉得你做对了?”
云霁别过目光,叫人不知神态,姑幕遮又觉实在为难了他,“这样也好,他们心里好受些,虽不至于大仇得报,但到底泄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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