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写下这段话的时候，我已经出院了。我出了车祸，伤势并不严重，但脑子似乎出了点问题，我怀疑我的记忆有问题。
在经历了一个多月后，我出院回到了家中，找到了我的日记本，日记本里的内容与我的记忆一致，我没有问题，之前似乎都是我的错觉，我无法接受……我会继续记录我的生活。”——21xx年8月17日，星期四，江明记。
江明出院那天是个艳阳高照的好天气，温暖的阳光洒在身上，驱散了从身后医院带出来的阴寒的气息。江明仰头在阳光的直射下微微眯眼，他深呼吸一口气，心中隐隐的不安在走出医院后被这阳光抚平。
温和的声音在他的身后响起，江明想起那个跟着自己下楼的主治医生，刚才一心想着走出医院，连跟在身后的医生都要忘记了。江明连忙转身，伸手去拿李医生手中的背包和箱子——那是他的行李箱。
江明是从病房走出来的时候撞见的李医生，对方坚持陪同江明下楼出院，期间还强硬地夺过江明手中的行李箱。虽然李医生从江明入院起就对江明十分照顾，称得上是面面俱到，但出院时还得承受他的照顾实在是让江明难为情，他同李医生在病房门口拉扯了一番，没能抢过自己的包裹，反而是几个路过的护士小姐也坚持要陪同着他，若不是江明走得快，加之其他的医生护士们拦着，怕是他周围那些病房的病友们也要跟下来。
行李自然是没有拿回来的，一路上都被李医生牢牢地抓在手里。
“你还是很喜欢这样暖融融的阳光呢。”
李医生的话给了江明刚才的行为一个很好的解释，江明的脸上露出一个带着点腼腆的笑意。他也是喜欢这样散发着暖意的阳光的，只是刚才突然地加快脚步，更多的是想逃离这家医院。
医院门前的小段楼梯下停着辆白色轿车，江明的母亲从车上下来，她先是在江明的身上上下打量了一遍，又在江明的周边转了一圈，随后几步跨上台阶，从李医生的手中接过行李箱，转头就催促着江明上车。
江明走下台阶，他走到车旁，母亲还和李医生他们在说话。从江明的角度看过去看不见母亲脸上的表情，但看李医生和护士小姐们脸上的笑容，想必是聊的不错的。
他拉开车门坐进副驾驶，摇下车窗，却陡然被身侧出现的身影吓了一跳——是李医生。刚才还在台阶上和母亲说话的李医生此刻就站在他的身边，后备箱有响动声，江明回头，见到是母亲在将行李放在后备箱内。也没有抬头看向他们这边，仿佛对这里漠不关心。
李医生微笑着，他的手中多了一束鲜花，花瓣上还带着点水珠，在阳光下显得晶莹剔透的。李医生伸手指了指后方医院的方向，江明探出脑袋，护士小姐们齐齐举着右手，整齐地挥动着手臂，向着他告别。
“谢谢！”江明接过李医生手里的花束，向着后方的护士小姐们道谢，他看见护士小姐们在听到自己的回复后嘴角加深的笑意。江明又重新坐回车里，他抬头目光直视着李医生，声音诚恳：“也谢谢你，李医生，谢谢你这段时间对我的照顾。”
李医生笑了，清俊白净的脸在阳光下笑起来的模样，倒比在医院里看到的要好看的多。李医生好看，江明是一直知道的，只是之前在医院里，或许他对医院有着莫名的抵触心理——是人都不会喜欢医院的吧，到医院就意味着生病、麻烦、痛苦……诸如此类的理由，江明这样告诉自己，所以他对医院不喜很正常。
对医院不喜似乎也延续到对人的心理上，即使李医生对江明的照顾可以说是无微不至，可江明面对着他的时候，总免不了心中犯怵。
可如今在太阳底下，看着李医生的面容，江明又觉得他不是那么可怕了，他大着胆子脱口而出：“李医生您现在这样子笑起来可比之前好看多了！”
话音落下，江明的一张脸僵住，他握着花束的手拽紧，包装里的花枝都要被他的手劲摁断了。他觉得自己话说的不好，像是个呆头鹅。
李医生愣了一下，他的目光向侧面转去，看见了镜中的自己的样子。嘴角的弧度已经不像刚才那样，可眼睛却仍是笑眼的模样。他的视线转了回来，手突然抬起伸入窗内，覆在了江明的脑袋上。
车的另一边传来开门声，江母放好行李坐了进来。江母的到来打破了那点奇怪的气氛，却又让空气陡然陷入到沉寂中。江母发动车辆，她向着右边的李医生点点头，李医生的手从江明的脑袋上移开，下一秒，车辆开动。
江明探出头，用抓着花的手冲着李医生挥动着告别，李医生也回应了江明。江明的目光被李医生身后的护士小姐们吸引，她们还站在原地，在江明重新挥手后也跟着挥动手臂，手臂摇摆的动作趋于一致，江明发现护士小姐们很白，车辆离医院越来越远，一眼望过去像是一排橱窗里的模特。
车子拐了个弯，江明也看不见李医生她们了，身侧的母亲提醒着江明，江明扭回身体重新靠在座位上。车窗外的风扑在江明的脸上，让江明舒服地眯起眼睛。
新鲜的空气被吸入肺中，江明感觉到刚才的涌上来的一点焦躁的情绪渐渐地被风抚平。街景在身侧快速地划过，江明的目光落在那些建筑物上，大同小异的建筑，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可江明却看的十分入迷，像是瞧见了什么新奇的东西，可他也直到这些建筑没什么特别的，只是自己似乎有许久没见到了，竟有些贪念的错觉。
大概是自己住院太久了吧，江明将这些想法都归结于那长且无聊的医院生活。
红绿灯的间隙里，江明的视线落在过往的行人身上。行人们行色匆匆，每个人都低着头，一副唯恐被其他人盯上的模样。江明瞧着有趣，明明都没有抬头，那些人却像是预先知道红灯绿灯一般，时间一到，该停就停，该走就走，井然有序。
目光悠悠转转，突然顿住，江明看见了一双眼睛。一双眼睛并没有什么，可这双眼睛却也在看着他，与刚才低着头的人群显得格格不入。
江明猛地见到一双眼睛，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等到下一个眨眼，那个路人也如同其他人一般，头垂了下来。江明微微坐直身体，他盯着那个人，直到汽车重新启动，他的身体还持续着向后望的动作。
“看什么看的那么入迷呢？”江母询问着江明，她从后视镜扫了眼江明，对引起江明这么大动作的人或事非常的好奇。
“太久没看到了，想仔细看看。”江明打着敷衍，他重新窝在了椅子中，却猛地瞪大了眼睛。
原先那个低着头的路人此时抬起了头，他的目光落在白色轿车驶离的方向。恍惚间，江明感觉自己像是通过后视镜与对方的视线撞在一起。这个想法让他心中发惊，打了个冷颤。直到汽车又拐了个弯，镜子里的人消失不见，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才渐渐消失。
该怎样形容呢？那一瞬间如同被盯上的猎物一般，似乎之前的忽视都是为了迷惑并让猎物放松警惕的假动作，直到最后猎人贴近，上膛的子弹已经对准自己的脑袋。
江明的目光忍不住落在窗外，这次他不再看那些街景，而是用眼睛紧盯着每一个过路的行人，观察着他们的眼睛，可没有一个行人的目光如同刚才那般。江明盯了一会，眼睛开始发酸，他重新将头抵在玻璃上，或许刚才只是自己的错觉，或许刚才那人只是往这个方向盯，落在镜子中，所以才像是在看他。江明如此想着，不再去关注窗外的情况。
一路上车辆不多，车也开的平稳，随着轻微地摇晃，江明的眼睛慢慢地合上。
脑子里昏昏沉沉，江明思绪落在了医院中，他从病床上下来，走出病房。走廊里挤满了人，病人、医生都在其中，他们分开站在两旁，江明从他们的中间走过，期间静悄悄的，谁也没有说话，他们都像是成了石像，嘴巴紧紧地抿在一起，没有一丁点的声音发出，就这样沉默地注视着江明，看着江明下楼，一路走到医院门口，跨出医院的大门。
江明看见了李医生，他站在最外面的位置，就在医院外，微笑地看着他。为什么要笑？为什么要笑的那么开心？江明这样想着，他继续向前进，路过李医生，朝着外面走去。他看到了那些熟悉的街景，他的身体好像变成了随风飘荡的风筝，晃晃悠悠地飘向前。
他来到街道上，车辆停止行驶，路人停止行动，每个人、每件事在此时都静止下来，所有人都面朝着江明的方向，冷森森的，江明被这样的视线注视，蓦地打了个冷颤。他继续往前飘，沿着汽车行驶的路线向前，飘飘荡荡，最终停在了白色小轿车的前方。
白色轿车里坐着两个人，一个是他的母亲，另一个则是他自己。他注视着车里的两人，车里的江母侧头盯着睡过去的自己，半晌没有动作。
江明看着江母的行动，他的心中空空的，没有疑问，也没有情绪，就这么盯着车里的两人，只是在看着，看着他们的行动。终于，江母的手臂抬起，最终轻轻落在自己的脸上。冰凉的触感，江明下意识地捂住脸，那触感好像通过那张脸也传递到了自己的脸上，冻得惊人。
冰冷的温度将江明从睡梦中唤醒，江明睁开眼睛，母亲的脸离他很近，左手覆盖在江明的脸上，睡梦中的情景和现实交替，让江明下意识向后仰头。
“妈妈？”江明愣愣地望着江母，他不明白江母动作的用意，身体在江母前倾的时候下意识地往后缩，手也举在了胸前，防备着江母。江母没有在向前倾，她伸长的手臂环绕住江明的身体，咔擦一声——是安全带卡扣的声音，江母的身体后撤远离江明，她推开车门：“下车吧。”
身体随着江母的撤开而放松下来，江明推门跳下车，他疾步走到后备箱接过江母手中的行李，脸上是带着点讨好意味的笑容，“我自己来吧，妈妈。”
江母将行李放到江明的手上，两人一前一后进入公寓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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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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