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昙花一现
晏禾无语了。
……什么叫不想告诉我。
我很稀罕知道吗,你又不是大明星,我还能得个签名照是咋地。
你不告诉我,那我也不会告诉你我叫什么的,你求我我都不会说。
……但人家好像已经知道了耶。
“啊——”晏禾烦躁地揪头发。
等下,这个人就这么走了吗。
可我不认得怎么回去啊!
“喂!回来!”晏禾疾跑两步想去追人,但秦凤声不知道是不是挖了什么暗道,一眨眼的功夫就闪没影了。
晏禾:。。。
这可怎么办呢。
秦凤声回到家里,打开房门,立刻悚然地僵住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肌肉太僵硬,背上的伤此刻存在感尤其鲜明,一跳一跳地叫着“我破皮啦我流血啦我是一条口子”。
秦凤声没开灯,没出声,这会处于要黑不黑的傍晚,昏暗中他盯着那个人,那个沙发上坐着的人,不知道已经来了多久,仿佛跟这昏暗融为了一体。
他知道那是谁。
他所谓的爸爸,晏若则。
毁了他妈妈一辈子的凶手。
“怎么不开灯。”沙发上的人说。
秦凤声没有开灯,但他走进客厅,在沙发上坐下了。
“今天放学这么晚吗?”晏若则问。
这是他一贯的问法,那种并不需要知道答案的问题,那种作用跟小学学的第一句英文“how are you ”一模一样的问题。于是秦凤声也没有回答,他想,晏若则突然过来干嘛呢。
“……今天我路过二院,”晏若则没有在意秦凤声理不理他,自顾自说着,“顺道去看了下你妈妈。”
哦,来让我去演母慈子孝啊。秦凤声无声地勾勾嘴角。
他的母亲,秦青。
毁了他一辈子的创伤。
秦凤声抬头盯着他。
“你,有空去看看她吧。”
晏若则像是有些兴味索然了,他一边说着一边起身离开。
“……多看看她。”最后他站在门口微一偏头,似乎欲言又止,这纠结和不忍只出现了短短一秒,晏若则推开门,走了。
自始至终,秦凤声没有跟他说一句话。
不管是他妈,还是晏若则,没有人告诉过他,但他知道。
他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知道的了,也许是那些小孩子把他堵在墙角的时候,他听见了他们喊的一声声“小野狗”吧。
“你妈是小三!”
“你以后也会破坏别人家庭吗?哈哈。”
“你有爸爸吗?”
“没人要的野种!”
……
是的,他知道,自己是私生子,秦青是插足别人婚姻的第三者,晏若则是罪该万死的出轨的丈夫,而我,我是他们背叛的证据,是不该出生的原罪。
突然感觉没意思极了,秦凤声沉重地坐下,把脸埋进掌心里。
想起晏若则好像带着不忍的声音,“多看看你妈”,不忍?搞笑呢。
……看看她。
说得真轻巧,好像看看生病住院的家人一样。
如果秦青没有想要烧死他的话。
背上越来越疼,火烧一样撩着他,秦凤声没有管,就那么一头躺倒在沙发上,明明不亮,但他还是用胳膊搭住眼睛。
好啊,看看她。
……再说吧。也许这周末吧。
秦凤声渐渐地感到手很重,肩膀很重,全身上下都很重,像有三个相扑选手压在他身上一样,疲惫就这样潮水般涌上来,他闭上眼睛,不知道这样挺尸挺了多久,睡着了。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
郁庭心说好久没吃苹果了……他迷迷糊糊,要睡不睡的,睡觉吧,昨天晚上又没有熬夜,不睡吧,这什么鹿鸣的实在鸣得像催眠曲。
睡不睡呢,他趴在桌子上琢磨着,结果还没纠结到五分钟就睡着了。
晏禾作为他的同桌,按理来说两人这种穿一条裤子长大的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不分彼此死党关系,他现在应该是跟着郁庭的呼吸节奏进入梦乡的。
不过一般晏禾先睡着的可能性大一点。
但是晏禾今天没有,不仅没有,他还支着头在写字,别管写的是什么,晏禾居然在语文课上动笔了……语文老师很感动,在晏禾仿佛已经进步成三好学生的光环下更加深觉一旁呼呼大睡的郁庭朽木不可雕也。
然后把郁庭叫了起来拉去教室后面站着听课了。
郁庭郁闷。
一个人罚站怪孤单的。
晏禾最近怎么了?他看着他同桌坐的直挺挺的背影,想,游戏也不打了,十二点就说要睡了下线了,今天上课好像还记笔记了,太神奇了。
郁庭默默地想出来发小要背叛自己了,什么意思啊晏禾。
他不会想偷偷学习惊艳所有人吧!
郁庭深感危机。
晏禾闷闷不乐。
他最近茶饭不思,看什么都没意思了,有点四大皆空的味道,老杨深受鼓舞欢欣雀跃,认为他马上就要收心为冲刺年级前十备战了,晏禾也没兴趣打击他,更没兴趣真的去备考,话都说少了,总是一个人发呆,好像要向苏格拉底看齐,做一个思考人生奥秘的哲学家。
那是不可能的。
晏禾对哲学一窍不通,对爱情也如此,16年来虽然逃课迟到早退打架不交作业但是,从没早恋过,自觉还算一个比较让人省心的学生。
但是。
他到底叫什么名字呢?晏禾想。无意识地拿起笔,在曹操求贤的诗句旁边写下:
你是不是叫王富贵?
名字很俗气所以不想说吗?
“晏禾!”郁庭忍不了了,这人居然能吃饭都走神,上一秒他还在跟晏禾吐槽他姐要强占他的PS5而他爸妈居然非常偏心眼地表示支持,晏禾一边“嗯嗯太坏了”一边扒饭,等他吃口饭要接着说了,就看到晏禾在那单手托腮,玩着饭勺,不知道又沉思什么了。
有这么当发小的吗!被无视的郁庭很委屈。
晏禾绝对有事瞒着自己。
“你到底想什么呢?”郁庭叽里咕噜地控诉他,“你要干嘛,晏禾你知道你作为我的铁瓷已经德不配位了吗……”
“你最近干嘛呢?跟少女怀春似的,问你又不说。成天就看天发呆发呆发呆。”郁庭一个白眼翻过去。
少女……怀春?
晏禾被区区这四个字吓得饭都吃不下去了。
我?
郁庭见到他这副惶恐的样子,更加笃定了,“不是吧!真的啊,我就随口一说。”
“谁啊谁啊,哪个班的,长什么样,什么时候认识的……”
“全部给我如实招来!”
晏禾手忙脚乱,赶紧扔下一句“你别胡说八道”就走了。
虽然看起来更像是落荒而逃。
不会吧,
不是吧。
我喜欢他吗?
我喜欢上那个人了吗!
晏禾大步流星,都不知道自己要往哪走,他被脑子里冒出的这个想法吓得站在原地不动了。
……虽然他是挺好看的,但是……但是什么来着?
他是个男的!
对,晏禾稍稍安定了一点,他再好看也是个男的,我也是男的啊,怎么会喜欢他。
……会不会是穿了男装呢?
不不不,这也太扯了,再说了,他除了是个男的,而且还……还什么来着?
而且他还有可能叫王富贵、李大柱……
晏禾感到不知所措,晕头转向的不知道在想什么,思绪天马行空一样满世界乱飞。
他被一生一次的盛大心动冲昏了头脑,这感情突如其来又太过惊艳,让晏禾只觉得飘飘然踩不着地,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然陷入了青春的、甜蜜的初恋。他想着有关秦凤声的一切问题,渐渐的终于想明白自己或许只是想要再见到这个人一面。
但他太过年轻,太过缺乏经验。
因此他不知道,这样茶饭不思地牵挂一个人,叫做思念。
秦凤声连打了好几个喷嚏,机关枪一样喷喷的。奇怪啊,最近没有着凉吧……
对面狠话放一半被喷嚏打断的竖眉:……
“啊啊啊——”是可忍熟不可忍,这小子实在是太讨厌了!竖眉怒点可能比较低,说实话打喷嚏也不能怪秦凤声,这也很难控制。
但竖眉就是被激怒了。
“直接上,别跟他废话了!这次不能让他跑了!”
秦凤声没动,看着冲上来直指他鼻子的一群人,不急不慢的笑了。
我还没找你呢,你倒是送上门来了。
……带着人堵我两次。
我不能放过你。
晏禾看着校门口树下蹲着站着的奇形怪状的五六个人,非常苦恼,觉得自己今天倒霉到了极点。
只是上周末在台球厅打断了他们装逼而已,至于这么锲而不舍地追着他找架打吗?晏禾不能理解他们这种没架找打的执着精神,想要跟上次一样绕开这群人,他决定从后门离开。
郁庭走出好几步,突然意识到自己身边没人了,他赶紧四下环顾,只来得及看到晏禾的背影绕过拐角。
奇怪了,这神经最近神出鬼没的到底怎么了……
学校后门就是上次秦凤声带着他甩掉追兵的地方,那是一片胡同组成的居民区,晏禾一直觉得,这堪比迷宫的布局得让爱因斯坦来住才能找到家门在哪。上次秦凤声走了之后,他硬生生白绕了三个圈子才走出去,可谓心力交瘁,今天如果不是实在没心思,让他跟施瓦辛格打架他都不会再来这里走迷宫的。
不过,因为偏僻,又是老房子治安约等于零,这里倒是很多混混约架的老家。
晏禾没料到这么巧,刚好被他碰上了。
走出一个挂角跟秦凤声面面相觑的晏禾:……
……你怎么又打架啊。
还值日生呢,现在进学生会门槛真低。
竖眉发到一半的火又被打断了,他看到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学生,越看越眼熟,虽然竖眉作为一个老大,气势稍微差了一点,但认人这方面还是火眼金睛的,这不就是上次秦凤声找来的救兵吗!
这次秦凤声又叫他来帮忙?
什么时候叫的!秦凤声一出校门就被他们堵着了!
“他妈的,又是你,给我一起打了!”
晏禾想说等等关我什么事我只是路过,但是他看到一个人的腿快要踹上秦凤声的背了,动作很快地上前把那个人拉开了,结果就跟秦凤声一起被围住。
他有点崩溃,“你怎么老是要打架!你不是值日生吗!”
秦凤声半点看不出被围的慌乱,好像还有点觉得这事很好笑,他甩开一拳,说,“不好意思啊。”
“帮手。“秦凤声笑得很坏。
晏禾感觉心跳砰砰的,脚下动作都乱了一瞬。但他还来不及回味一下秦凤声漂亮的嘴角,就惊讶地发现秦凤声掏出来一把蝴蝶刀,反手就往竖眉肩膀上捅。
这还得了!
他只是不想让秦凤声挨打,不是想跟他一起杀人啊!
晏禾赶紧扑上去抱住秦凤声的胳膊,倒是没有去夺他的刀,而是扣住秦凤声的手腕,踹开面前的一个小弟不知道几号,拉着秦凤声拼命跑。
跑是跑出来了,但是他不认得路。
等下又要被追上,那不白跑了吗。
好在秦凤声似乎对杀人也没那么执着,被他拉着跑也挺顺从,很快就变成了秦凤声领着他跑,又是一通七拐八绕。
晏禾总算明白为什么上次这人能一眨眼就跑没影了,让他走这条胡同一万次都想不通为什么单元楼会有前后两个门!秦凤声拐进一个单元楼的时候晏禾还在想他不会住这要躲回家吧,那被那帮人知道家住哪里了以后不是更麻烦,他想提醒秦凤声,就被突然出现的对穿的前后两个门震惊了。
真别出心裁啊……
秦凤声这么绕了几次,好像是觉得安全了,停下来喘气。
他撑着膝盖,抬眼望向晏禾,“不好意思啊,没想到你会突然出现。”
“那些人,”秦凤声往身后指指,“正上头呢,也不会管你是谁,反正都当成跟我一伙的。”
晏禾心说谁跟你是一伙的,我才不会站门口记人家名字。
但他点点头,“没事。”
秦凤声眼睛很尖,“你脖子……”他伸手轻轻抚上晏禾颈侧,晏禾顿时浑身肌肉绷紧了。
这是要干嘛!
“你这破皮了。”秦凤声指着他脖子上那片红得跟刮过痧似的一块皮。
“啊,哦。”晏禾有点尴尬,被他这么一说,确实感觉到疼了,“没事,回头我涂点药。”
他想到秦凤声要捅竖眉的那一下,低头一看秦凤声还攥着那把蝴蝶刀呢,顿时皱起眉。
“你们学生会招人的标准是按V字仇杀队来的吗?”
秦凤声一下子笑了,他转了转手上那把刀,“那倒不是。”
晏禾听着很不满意,他想,这人怎么看起来这么顽劣呢……
但是手还蛮好看的。
转刀的动作也很潇洒,很熟练。
“你为了耍这个帅自己在家练习吗?”晏禾看着他转出残影的手指,没忍住问道。
“……”秦凤声顿时被噎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真是媚眼抛给瞎子看。
秦凤声收起蝴蝶刀,直起身,“走吧,带你出去。”
“上次怎么不带我出去呢。”晏禾想起来自己绕的几个大圈子还有点愤愤。
上次,上次要带你出去了怎么能看到这世界上还能有人在白天鬼打墙呢。秦凤声在心里愉悦地腹诽着。
“那我上次也不知道你不认得路啊。”
“这次多谢你。”秦凤声背着手倒退着走,看着晏禾浅笑着,好像在安抚晏禾一样。
“其实算起来,你也算给我解了两次围啊,救兵。”
“咱俩还挺有缘的呢,是不是?”秦凤声凑近晏禾,跟说悄悄话一样莫名其妙的低声说,音色很蛊惑。
晏禾心乱如麻,“我都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秦凤声的睫毛近在咫尺,扑闪扑闪,像蝴蝶的翅膀一样,挠得他心里痒痒的。
“咱俩这么有缘,你快告诉我吧。”
晏禾拉着秦凤声问:“你到底叫什么名字啊?”
……不会真叫王富贵吧,报个名字这么磨磨唧唧的。晏禾真觉得有可能。
秦凤声对自己快要改名成王富贵这事浑然不觉,他还很美的琢磨着,晏禾追着自己问名字的样子,有点像小时候他偷偷喂火腿肠的小黄狗,都是眼睛亮晶晶的毛茸茸的生物。
他想起刚刚撸过的晏禾的头发,嗯,没错,毛茸茸的。
很亲切,但他却升起很坏的逗弄的心思,秦凤声突然转身,猛地一下靠近晏禾,直勾勾地看进他的眼睛里。
晏禾猝不及防,一下子跟秦凤声对视上,只觉得那双眼睛长得太挑,像一对小钩子,这双眼睛怎么会长在男人脸上。
太近了,晏禾想,他好像能感觉到秦凤声的呼吸喷在脸上,他一下子满脸通红僵着动也不敢动。
秦凤声看到晏禾手都不知道往那摆,仿佛很开心,他露出一个游刃有余的勾人的笑容,“想知道我的名字吗?”
晏禾的脑子“嗡”地一声一片空白了。
“下周一晨会,”秦凤声已经退开,背着手,像上次一样,沿着胡同离开。
留下轻飘飘的一句:“别再迟到了哦~”
……完蛋了。
晏禾回味着刚才秦凤声那个如昙花一现般的笑,捂着自己烧起来的脸,郁闷地蹲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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