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城又要入秋了。
秋天是我最喜欢的季节,那是色彩最为丰富的季节。所以整个秋季我都会比夏天要更开心些。
恰巧前几天,杨遂来了消息,说是北方比宜城更早入了秋,她邀我去看。我笑了笑,回了句一定,脑海里出现的不是北方的秋,而是杨遂那眼睛弯弯的样子。
每次一想到杨遂,我最先想起的就是她的眼睛。我无法同你诉说,那是怎样一双好看的眼睛,毕竟情人眼里出西施,我的好友们总是指责我滤镜太厚,但我只觉得她的好一年胜过一年。
没有人会不承认杨遂的漂亮,没有人会不动容于杨遂的善良。
有的人是月亮,只能遥遥望着。有人是水中月,你一捞,就碎了。
杨遂就是水中月,我还没有认识她的时候,我真的以为她会是我的月亮。
十四岁的体育课,每节都和要了我的命一样,永远没有尽头的八百米,压得我扭曲变形的坐位体前屈,只有跳绳在一众体育项目里算得上一个相对可爱的孩子。
按照我爸当时话来说,老温家几百代的懒都在我身上现形了。为我的体育成绩发愁的父母,每天打量着我,百思不得其解道:“你说你也算苗条,怎么就跑不动呢。”
一个两个都是医生,还问我这种问题,难道瘦子各个都是刘翔?
他们百思不得其解,但是他们觉得体育老师一定能解决。于是在我快快乐乐吃完甜豆腐脑和煎饺后,父母快快乐乐把我交给了体育老师。
清晨的阳光不算刺眼,我苦着一张脸从早点店里出来,远远就望见那布满爬山虎的白墙。
走近了,才瞧见有几只蝴蝶停靠于其上获得片刻休息。
哎呀呀,可爱的蝴蝶,把我带走吧。别让我上那个该死的体育训练。
我爸充耳不闻我的胡话,兴高采烈地把我送进了学校。
体育老师用的就是学校的操场,看见我来了,笑眯眯地拍了拍我的肩膀,让我去按个子高矮站队。
我不知道你们有没有过一种特殊的预感,它极为强烈。每当它出现,你就会知道接下来,会要发生什么大事。
在老师点人上黑板默写的时候,我有过这种预感。在我没写作业谎称作业没带后回家,我爸坐在门口拎着棍子的时候,我有过这种预感。
在体育老师让我去排队,走向零散的人群里,看见杨遂的时候,我有过这种预感。
那时的我穿过一座座人山,在树影斑驳间,一个在阳光下白得发光的女孩正轻轻转着手腕。
第一眼看见她,我就知道我会记住她。
按个子高矮排队,那个女孩只比我矮一点点,于是站队的时候,她站在我的左边。老师又让排队的人两两一组,压腿的时候好互帮互助。
于是我瞧见那个白得发光的女孩转过头来,笑意轻轻地看着我,说:“我叫杨遂。万事顺遂的遂。”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树影的金光从她的左侧晃到左肩,一双眼睛笑盈盈地望着我。
欢声笑语全都安静,漫天的香樟树都在此刻停止了摇曳。
我该如何形容这份美丽。
时间似乎停住了,我只是站在那,失去了我所有的想法。
或许那一刻我还尚未心动,可掌心已经悄然长出纠缠的曲线。
我从不喜欢夏天;不喜欢老是晃眼睛的金光;不喜欢折磨我的体育训练;不喜欢吵人的蝉鸣。可在我讨厌的季节里,讨厌的课程里,遇见了杨遂,轻飘飘地就让我原谅了这所有的一切。
香樟树再次随风而动,我眨了眨眼睛,听见自己的声音说了句,“你好。”
面前的女孩笑意更深,轻轻道:“嗯?”
直到这声疑问的轻哼落在我的耳朵里,我才反应过来,继续说:“我叫温文,语文的文。”
女孩这才微微点了点头,再次开口回了我之前的那句“你好。”
随着这句问候拂过我的耳畔,我心情骤然一亮,似乎今天的体育训练也不算太糟。
接着就被八百米捶死在地上了。
当做完两组高抬腿,跳完三组跳绳后,我已经奄奄一息地倒在了塑胶跑道内的草坪里。
一个清瘦的人儿来到我身边,挡住了我的太阳。
我要死不活地侧过脸,是刚认识的杨遂。
她像是个没事人一样,只有呼吸频率更快了一些,微微皱着眉,道:“你还好吗?”
一个善良的人正在关心我,我立刻给出了正向的回馈,“我当然没事,我快休息好了。”
得到了答案的杨遂这才松开了眉头,又轻轻笑了起来,“既然这样,我们去主席台旁边的栏杆上压腿吧。”
随后又很乖巧地看着我说,“以后都要拜托你了,搭档。”
后面两个字,她念的很轻很轻。
保不准是这个女人忘了我的名字。
于是我陪她漫步到栏杆上,把腿压开了以后,我已经知道她是哪个班的了,还在一个小小的四人乐队里。她也总算记住了我叫什么名字。
然后杨遂依旧笑得很有礼貌,看着我坐好,说道:“我力气小,可能压不动你,但我会尽力的。”
我一听,立刻甩出豪言,“没事!我一定不会反抗,你放心就好了。”
直到杨遂覆上来的前一秒,我都一直以为她是个柔弱的女子。
直到后来,我靠在杨遂的肩头,想到这件事,无论多少次都会痛骂她这个外白里黑的家伙。
当她压下来的那一刻,我痛得甚至失去了痛觉。
这还是女人吗?这还是水做的女人吗?
这是铁打的女人!这是钢锤的女人!这是钢筋混泥土浇筑的女人!
背后钢铁一般的女人把我的胸口和我的大腿死死地焊在一起。我五官已经扭曲得可以跳街舞了,她还有闲情雅致,慢慢倒数,“28,27……15。”
直到“1”这个数字轻飘飘落在我耳边,压着我的铁块立刻消失,在我痛得难以置信的目光里,杨遂眨着眼睛,笑容清甜。
“效果怎么样?同学?”
一切的好感在此刻化为乌有,我亦轻轻笑了起来,一边想着一定要让面前这个女人痛死,一边如沐春风地起身道:“还可以,到我来帮你了。”
十四岁的暑假,我和杨遂在体育训练课上因为差不多的身高狭路相逢。
又因为互相把对方往死里压腿,不打不相识,我记住了这个除了脸好看,五脏六腑都漆黑的女孩。
那时清晨的夏风,并没有燥热,在与校园墙上爬山虎擦肩而过的时候,在杨遂侧过头说出那句“万事顺遂。”的时候。
倚靠着碧绿的鹅黄蝴蝶忽而轻轻扇动翅膀,在我三年后生命里,刮起了一场旷日持久的风暴。
“掌心忽然长出纠缠的曲线。”源自歌曲《流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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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我第一次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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