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鹨鹈沁芳散?”
戚斐将这五个字在嘴里念了一遍,又歪着脑袋思索片刻,然后摇了摇头,“没听说过。”
“你都没听说过……”言黎抱着胳膊,居高临下盯着桌上被放在正中间的小白罐,疑惑道,“那就真的是辛夫人自己做的了?”
“这个辛夫人为什么要给你送药?”温知行托着下巴看了看她,好奇的说,“……你们见过吗?”
“这就是我感到最奇怪的点了,”言黎用手指轻轻叩了叩瓷瓶,“在祝日的描述中,这罐鹨鹈沁芳散极其珍贵,王府中受了伤的侍卫通常每次才能用一两回,待伤简单愈合后便不能再用,只能换成库房中的金疮药进行后续治疗。
而身体不好、需要常年喝药的辛夫人想要亲自收集花朵做药,肯定是一件非常费时费力的事情,可这次她却直接爽快的给了我一罐,似乎它就只是路边药肆能随便买到的药一样。
在咱们四人中,除了戚斐曾与辛夫人有过一面之缘,其他人都没见过她……既然没见过,又从何而来的莫名关心和奇怪的大方?仅仅是因为我既是殿下的朋友,又在接风宴上因为‘保护’殿下而受了伤?
可,下一个问题又出现了。
如果仅仅是这样,她完全可以增加让我可以使用鹨鹈沁芳散的次数,三次……四次……五次?甚至是直接把伤治好都可以。”
说着,言黎拔开罐盖,指着里面满满当当几乎要从口边溢出来的绿色药膏,“但这样一罐药,是远远比这些多的。”
温知行又接口道:“可她不是说殿下从小都没有什么同龄的玩伴吗?好多年过去,乍一见到咱们几个开心也正常,不管是因为感谢还是什么,好像都有送多的药膏的可能。”
“这样也说得通……但还是感觉怪怪的……”言黎挠了挠头,稀里糊涂地说,“算了,反正也没毒,就先这么用着吧,管她要干什么呢。”
孔砚成问:“真的没毒?不再仔细检查一下了?”
言黎笑嘻嘻的,“有毒也没事,我不怕。”
在两人说话的间隙,戚斐将目光缓缓落到桌上的白瓷瓶上,眼中的神情莫名有些晃动——只不过这变化一闪而过,很快就消失了。
时候不早,也到了该用早饭的时间。四人将鹨鹈沁芳散收好,纷纷起身想要迈出门去。
“在易容的东西买回来之前,你还是先不要随便出门了,”戚斐回望孔砚成,“时间久了,只要不重复着去见到一张脸,人脑海中的记忆慢慢会模糊的……现在还是能少让一个人看到你就少看到你吧。”
言黎笑嘻嘻的立刻积极举手,“那我帮你把饭带回来。”
“好,麻烦。”孔砚成冲着三人点点头,又重新坐回到了凳上,身影不知为何看着有些戚风萧瑟的孤寂悲凉。
言黎在门口望着她伶仃的模样,顿觉一阵不忍:“咱们快点吃,然后赶紧回来。”
三人听罢,脚下生风,一路虎虎生风朝着用早饭的院里走去——只不过才刚走到花园附近,一阵嘈杂的声音陡然传入了耳中。
言黎猛然刹住脚步,转身冲着戚温二人伸出食指抵在唇上比了个手势,左右环顾无人,脚下一点,两手一够,轻松攀到了院墙之上。
“他们怎么来了?”待看清混乱声音的来源后,她喃喃一声,把脚尖随便踩在墙上的凹陷里,单手抓着院墙回身望向两人汇报道,“是图武那四个人,后面跟着侍从的手里还有好多大箱子。”
戚斐讥讽一笑,“昨日闹出了这么大事,还不得亲自登门请罪?”她顿了顿,又说,“不过恐怕请罪为假,想要看看昨日的人究竟是不是孔最才是他们今日来的主要目的。”
果不其然,在用早饭时,附近开始出现了可疑的脚步声,声音大到温知行都有所觉察。
言黎兀自埋头于碗中苦干,好像没听到一般。
待众侍卫吃饱喝足出了屋门,在院内等待着她们的,赫然是严风明、图武等人。
尽管言黎昨日已经在心里无数次做好准备,可在看到隐在图武身后抖动着胡子不断巡视出门侍卫们的脸的叶茂离,还是忍不住咯噔一声。
戚斐侧眸看到了她不断鼓起又瘪下去的脸颊,心知言黎心里有些紧张,便伸出手轻轻一握她胳膊。
言黎被这么一捏后,心下终于稍定。她深呼吸了一口气,在心里告诉自己他们不会发现孔砚成的。
在所有人都从屋里抹着嘴巴出来后,叶茂离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怎么可能?他昨日看到的明明就是孔最!怎么会没有呢?!!!她那张和孔老太君极其相似的脸,他这辈子都不会认错的!!!!!!!
“严副官,殿下府上的侍卫一共就这些了吗?”他不死心的问了一句,“就没有休沐或出门外派任务的?”
严风明看了一圈侍卫们,思索着回答,“好像有一个……”
叶茂离眼中又再次燃起了希望,“长什么模样?多大岁数?叫什么名字?”
严风明一笑,流畅的回答道:“休沐的有一个,是王府内的侍卫长,名叫冷云仲。十三岁时入府,今年应已二十有三了。怎么样,几位要找的是她吗?”
二十三?不对不对……孔最不可能那么大。更何况十三岁时的孔最还在琅琊孔氏当少主呢,他曾见过的,不可能来这里。
时间不对。感受着身边图武投来的视线,叶茂离缓缓摇了摇头。
“也许是那小贼穿着和王府侍卫们差不多的衣裳,所以看错了,”图武笑道,“多谢严副官不嫌麻烦,愿意陪我们来一趟了。”
严风明摆摆手笑道:“小事一桩,只要查清不是王府内的人就好。”
看着四人心不甘情不愿的离开后,言黎悄悄松了一口气——还好冷云仲这个知道府内所有侍卫底细的侍卫长今日被批了休沐,出门替她们买东西去了,不然若是她在这里,定然能发现孔砚成不在人群之中。
图武几人走后,王府内又恢复了原本的样子。今日言黎是在早饭后的第一班当值,她挥别戚斐和温知行,独自一人早早巡完后,便回院去了。
院门才刚被推开,正在兵器架旁揣着手不安的来回踱步的温知行一下子蹦了过来。
戚斐和孔砚成也放下了手里的杯子,眼神跟着望向她,显然是有话要说。
“怎么了?”言黎看了看她们,低头将腰间的刀解下插入到了兵器架里,随口问道,“出什么事了?”
戚斐看着她额前汗涔涔的模样,“你先坐下喝口水,其他的慢慢说。”
言黎哦了一声,乖乖坐到桌旁捧着杯子咕咚喝了一大口,又不断将眼神在三人之间扫来扫去,“我就不在这么一会……出什么事了?”
温知行看了看身边的二人,最先开口:“图武他们走的时候,我正好在花园那边打扫卫生。”
“他们路过这里时,我也听到了嘈杂密集的脚步声和谈话的声音。”孔砚成接话。
“我不太喜欢他们,就想拿着扫帚往远处走一走,”温知行又说,“但我才刚走了几步,就听到了另一道声音……是女的,年岁约莫有三四十岁……嗓子有一点哑哑的。”
“女的,三四十岁,嗓子哑哑的……”言黎伸出手往桌上的盘子里摸点心的动作停住了,旋即她难以置信的望向三人,压低声音道,“辛夫人?”
“虽然我们没有人听到过辛夫人说话,但满足既是在王府内能随意出入的三四十岁的女子,又嗓音嘶哑的,”孔砚成点点头,“应该就只剩下常年体弱不得出门的辛夫人了。”
戚斐感慨道:“我当时不在,若是在的话,就能肯定了。”
言黎摸摸下巴,又问:“那他们说什么了?”
“他们在窃窃私语,声音被压得很低,听起来特别模糊。我想去仔细听听,却又不太敢靠近,”温知行说,“更多是辛夫人在说,她说了什么什么是什么……已经可以肯定什么什么……具体的,我真的听不清,总之……总之很不正常!辛夫人每说一句,图武就应一声,大约半柱香的功夫,他们就分开了。”
言黎比了个鬼脸,笑嘻嘻的一顺温知行毛绒绒的头发,“你偷听怎么把重要的信息都略过啦?这还有什么用?”
温知行红着脸结结巴巴道:“那、那也是没办法嘛……”
“他们说话的声音极低,”孔砚成跟着肯定,“就算我身上有内力,耳中也并没有比他多听到多少,只是多了几句什么武功奇高之类的。”
武功奇高?言黎的笑容一卡壳,默默将手反着指向自己,怀疑道:“这是在说我吗?”
戚斐耸耸肩,“看起来好像是的。”
“不对吧?她怎么知道我是谁?”言黎刚问了一句,又忽地压低声音,“但如果是这样的话,好像就说得通了……”
戚斐点点头,“如果把你填进他们两个人分别听到的内容中,这句话就顺了起来。她昨日派祝日大晚上爬窗来给你送药的理由……也有了。”
四人对视一眼,同时异口同声道:“试探!”
戚斐嗯了一声,联想着自己脑内的内容补充:“已经可以肯定前几日新来的侍卫中有一个是叶隼,武功奇高,不好对付……辛夫人说的那句话,应该就是这样了。”
言黎忧愁道:“这么一看辛夫人是个细作啊……殿下知不知道?她有没有将更多的信息通过这样传递出去?如果已经传出去了,那王府内岂不是已经成了一个空壳?”她顿了顿,压低声音道,“如果殿下要是知道从小陪伴着自己长大的人心怀鬼胎想要害她,肯定会很难过吧。”
温知行将点心盘往言黎那边推了推,“既然已经发现了,那我们要不要把这几日辛夫人所有的异样整合起来,告诉殿下呢?”
言黎斩钉截铁地说:“要告诉。”
戚斐的语气却有些犹豫:“可我不信,陆明晞这样的人能不知道身边人的底细,更何况——”
笃。
笃笃。
笃笃笃。
一阵敲门声,打断了几人的谈话。
言黎扬声道:“谁啊?!”
门外,是熟悉的声音:“是我,冷云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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