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主，消息已出，全宝来此奉上。”
身侧低低的声音响起时，戚斐握着手里的壶柄，很难得的打了个愣。
她很快收回目光，若无其事的回首招呼了个不忙的小侍女过来帮忙，右手则携着面前的半大小孩转了个弯，悄悄溜到了无人处。
“全……宝，我发出消息才不过一天，你就混进来了？”检查过了全宝手里的云霁阁玉牌，戚斐将东西还给她，笑吟吟的问，“归属阁内哪部的？”
全宝眨了眨眼睛，一板一眼的回答：“是剑霜大人。”
“真的吗？剑霜让你说什么你就真的这么说？可我怎么看着，你像是会武的呢？”戚斐扑哧一笑，用手捏捏她的下巴，眼眸微弯，温声道，“给你一次机会，再说一遍。”
“阁主怎么什么都知道……”全宝鼓起腮吐了口气出去，旋即乖乖道，“您猜的没错，我确是会些武，在阁中隶属于弓影大人手下……但这不是重点！”
“王府戒备森严，连一根树叶飘进来都要先捉住看看上面有没有字。璇球不好带着消息飞入，所以昨日在接到您的消息后，我便把自己‘卖’入了王府，”说着，全宝从怀里掏出巴掌大的方形铜牌递给戚斐，整个人忽然变得很正经，声音也跟着沉了下来，“阁主想要的东西，全在上面了。”
戚斐接过她手里的铜牌，看也不看的直接塞入袖中，又道：“除去送消息，剑霜还让你留在王府暗中保护我，但除非必要不要暴露身份，是不是？”
全宝吃惊的瞪大眼睛，仰头看了看面前的人，转而小声咕哝：“就连说的话都一模一样，真是神了……”
戚斐好笑的拍拍她肩膀，并不打算拆穿，“去吧。”
云霁阁上下阁众最多时曾有过五万人，全归属戚斐手下。五万人，就是五万个名字，她每天忙得不可开交，哪里会去一个一个看，只是在名单交上来时简单翻翻便直接放入了库中。
所以关于全宝到底是剑霜还是弓影那边的人，戚斐其实从来都不清楚，刚才不过是随口一诈，没想到这小孩就先自己露了馅，将一切都吐了出来。
——至于最后说的关于剑霜提前让全宝进府后暗中保护自己的话，戚斐也是信口瞎说的。
她与剑霜、弓影从七岁就认识，至今已有十多年，说话的习惯极为相似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了。除此之外，她也同样料到了剑霜始终对言黎能否仔细保护好自己存在担忧，毕竟除去言黎外，一起同行的有两人不会武，另一个会武的孔砚成却不敢直接下手杀人，而陆明晞身边的侍卫和暗卫在面对自家主子受难时又不可能来管她们。这么捋下来，里里外外就出现了一道可将武器刺进的口子，受伤的可能性往往就会出现在这里。
可剑霜不知道，言黎是一个你对她好，她就能将十倍的保护和关切不顾一切还回来的傻小鸟。一路走来发生了这么多事，明明之前的很多次她都可以一走了之，但她却还是留了下来，哪怕是面对着自己的欺骗与利用。
也正因为这样，戚斐才要隐在暗处，将一切对她不好的事情扫除掉……就当是补偿。
包括现在。
“我累了，要休沐三日，”立在昏暗的屋中，戚斐理直气壮道，“自从我进府以来其他人都休了许多次了，唯有我始终勤勤恳恳不得休息，现在我也要休，麻烦夫人与殿下通知一二。”
窗幔之间，女人的病像是极重。她如疾风骤雨般咳嗽了一会，这才沙哑的应了声“好”。
从薄云苑出来，戚斐挥别跟出来送客的馨精，转而负手在王府内转了一圈，终于在花园逮住了正拿着扫帚清扫落叶的全宝。
看到她，全宝不动声色的继续挥动竹竿，直至将管事分配的任务全都老老实实做完后才将扫帚往墙上一靠，若无其事的推开了一旁的窄窄木门，自己先走了进去。
戚斐四顾无人，迈步走入院落。
“您要是想出去的话，带上我吧，我当您的护卫，”全宝拍了拍自己的胸膛，颇为自得的说，“我虽比不上叶隼那般，却也能为帮阁主抵挡一阵子。”
戚斐摆手，“不用，护卫一事我自有安排，你只管安静的当你的小厮便好。”她微微侧过头，将目光落到了王府内最高的那一棵繁茂大树上，“我需要在当我不在这里的时候，也能知道王府内发生的所有情况。”
全宝弯腰作礼，沉声应道：“是。”
戚斐回到住处，趁言黎不在，将云霁阁递来的消息暗中给孔砚成和温知行看了。二者阅后，同样气愤不平，而前者在听到她要出府解决背后传出消息来的人时，立刻便提出与戚斐同去。
“你？”
戚斐将纸仔细收好，抬头笑着睨她一眼，意义不明道：“你？还是算了……你这张脸要是掺和进来，就该越搅越乱了。”
孔砚成一愣，“怎么了？”
琅琊孔氏最年轻的下一任家主孔最，长着与其曾祖母极其相像的一张脸。而她的曾祖母孔靖桇在十五岁时就被哲宗御笔亲封状元，曾头戴金花乌纱帽、身披印金彩绘花边红袍、手捧钦点圣旨、脚踩金鞍，在天下人的注视下风光游街三日，真真可谓一句“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京城上下世家，无一不羡艳孔氏出了此等经天纬地之才。贤宗继位后，孔靖桇官拜丞相，直至九十七岁才安然在睡梦中离去。
时至今日，许多教书人用来劝诫学子奋发向上的那个例子仍是孔靖桇，足以见其影响之大、传播之广。
她这张脸在丹陵一露，背后那位恐怕就该更急了。
戚斐啧啧两声，没多解释，摆手走了。
因着丹陵是亲王封地的原因，云霁阁并没如别处般建在熙攘的城中，而是在城西占了一不起眼的角落。她从王府侧门出来，路过消息中言黎曾来过的食肆时还闲闲向内看了一眼，那包着幞头的小孩乌牧仍抱着头在被老板殴打，神态看着可真是备受欺凌。
戚斐隐在旁边驻足看了一会，最后还是走了。她讨厌被任何人利用，更讨厌言黎不明不白的就被人骗了。
回到云霁阁，阁众在确认了她身份后，就赶紧将一藏在箱中的木牌呈了上来，小心问道：“阁主，您看这牌子，要接吗？”
戚斐懒洋洋靠在圈椅上翻过手中木牌，上面的一行字歪歪扭扭并不太雅观，倒像是被阁众誊抄前的原版。
见她神色莫名，阁众走上前去，将滚烫的茶水斟于桌上茶盏中，低声说：“在看到上面的内容后，我们也不敢再经手，更不敢发往江南，怕在路上出什么岔子，这才将它封了起来，打算等您或剑霜弓影两位大人路过此处时再亲自呈上。”
“做的很好，你先出去吧，让我想想。”
阁众行了一礼，很快退出了房间。
待人走后，戚斐从鼻孔中哼了一声，将木牌“啪”的往桌上一扔，又伸手将茶杯捏到手中，若有所思的慢慢一圈一圈转着。
透过她与圈椅之间的空隙，木牌后的字彻底暴露于空气中。
「我就是西狄人一直在找的王族后裔，但我如今行动受制，需要云霁阁帮我联系。事成之后，必有百金送上。」
“王族后裔吗……”戚斐喝了口茶水，低低的重复道。
今日小贴士：
1.孔靖桇（rú）
2.哲宗：贤宗的父亲，也就是殿下爷爷的爸爸。从第六卷的开头能看出前面几个皇帝最高在位的时间也只有九年，比较短寿，所以猫猫熊曾祖母能活到贤宗（殿下的爷爷）继位也是很正常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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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6章 第 15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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