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诶，别走别走，您看看这个！”面带些许猥琐的男人贼兮兮地笑着，枯瘦的手一只死死拽着一个女人的衣袖，另一只则像拿着着什么宝贝一样小心放在怀里，“知道这是什么吗？我看您恐怕是个大人物，嘿嘿，不会不认识这个吧？”
“抱歉，我确实不认识这东西，请您放手，我还有事。”
祁安有些无奈的看了看自己被弄脏的袖子。她这次来这儿是为了帮教授取回一份不慎遗失的重要文件，可没想到14区夜晚的娱乐街超出她想象得“热闹”，刚刚走进街口那扇标志性的破铁门，她就被各路混混缠着无法脱身。
她一眼就看出了眼前这个不知是拾荒人还是“小贩”的人图谋不轨，可这人并没有过激行为，她也不能像刚开始对付几个抢劫犯一样给他一拳。
即使我真的很想这么做……
祁安一边看着眼前不依不饶向她介绍不明药物的人，一边在心里默默计划着如果有机会，要怎么干净地放倒这个家伙。
“哎哎哎，那边那个卖假药的！”就在祁安耐心即将告罄时，熟悉的声音远远传进她的耳朵。
“哎哟！”听到这声音，抓着祁安的男人立时慌了神，像是受到什么巨大惊吓似的，甚至在祁安都没反应过来时就一溜烟窜进了街上的人群。混杂着人们的骂声里，祁安精准捕捉到他模模糊糊的“下次，下次一定还”的喊声。
“妹妹，别傻站着了，”陈晨这时走到了祁安身边，“真想不到我们又在这儿见面了，先到姐姐店里去吧。瞧你这没出息样子，啧啧，一个拾荒人都对付不了啊？”
说完，陈晨没管祁安，自顾自地向街边灯最亮，招牌颜色最“绚丽”的店走去。
“沉夜”
祁安心里念叨了一句，认真记下了这个名字，然后快步跟上了陈晨。
与酒吧的名字相反，推开“沉夜”的大门，里面的景象简直称得上是奢华——酒吧中的一多半客人都穿着相对讲究的衣服，门口有侍应生，舞台上驻唱手中的吉他是第6区一位小有名气的制琴师的作品……
“真吵啊，原来14区里居然还有……这么有钱的地方？”
略显昏黄的灯光对祁安没什么影响，她一边震惊于这里与外面街区格格不入的气派，一边仔细观察着房间的布局结构与在场的客人们。
“别看了，这边，到我办公室来。”陈晨一边对祁安讲话，一边伸手招呼着站在门口的青年，“小陈，来，把我外套放吧台里。”
跟着陈老板七拐八拐走到酒吧一条狭窄走廊的尽头，陈晨打开了一扇装着指纹锁的门。
如果说沉夜酒吧里的装设与14区格格不入，那么这间办公室的氛围好像再次与酒吧完成了切割。这间房间面积不大，却因没摆设多少家具的缘故，视觉上看来十分宽敞，颇有几分闹中取静之感。
而且，这个房间里有一面落地窗。
这扇窗子的角度选择极好，对着娱乐街外一处无遮挡的空地。正值夜晚，屋内无需开灯，窗外人造月亮的亮光正满满当当洒进屋内，仿佛一地碎金。
祁安轻易被晃动的月光夺走了注意力。她走到落地窗前，仰头仔细瞧着眼前的月亮。
“你喜欢月亮啊？”祁安身后，陈晨一边从墙边的木架上取了两个杯子，一边轻笑着说，“可惜了，这人造月亮可没什么看头，你不是常待在上层区，那里的月亮好看多了。”
听到这话，祁安转过身认真看着陈晨，“这样吗？可是，我觉得上层区的月亮并不亮。您为什么会觉得人造月亮不好看呢？根据现有的资料显示，人造月亮不仅比自然星体更明亮，而且盈缺的变化也与旧岁时一致，不管从哪一角度分析，它都比自然星体……”
“等等等等，打住，我倒忘了，你是个机器人来着的。”
陈晨听到这一番长篇大论，收起一个盛了酒的杯子摆摆手。
“我并不是机器人，我是仿生人，我的思维模组与使用功能比机器人更……”
“更厉害。”陈晨再次打断了她，“那么更厉害的仿生人，你这次为什么到下层区来？”
听到这个问题，祁安立刻摇了摇头，“我不能回答这个问题，陈晨女士。”
“哦……”端着自己的杯子，陈晨一边喝酒一边笑，“可我知道你为什么来。”
“嗯？”
“为了一份智研院的资料，对吧。”
在飞速发展的新元，人类的生命由于星际跨越而变得更为漫长，与此同时，技术的进步让实用机械近乎占据了每一个居民的生活，人们也都习惯了仿生生命带来的轻松与便利。中枢议会现任议长姜瑜笙在当年的竞选演讲中更是慷慨陈词，表示“星系的居民失去仿生技术无异于失去自己的双手”，并在当选后更加迫切地推动仿生技术的运用。
“他当年可得到了近七成选民的选票，”江鎏的声音伴随着一阵阵电流声传进夏星眠的通讯器，“过个两年还是三年来着？他的任期就要到了。小道消息，最近这个狗东西就在想办法谋求连任了。还是说，你觉得他会突然大彻大悟，选择任期结束后回家养老？”
“我从刚才就想说，你究竟在哪发起的通讯？”不同于江鎏的愤懑，夏星眠此时好像有点心不在焉。1区的阳光总是很好，她正靠在自己研究所附近的别墅的沙发靠背上，暖洋洋的光笼着她，连她的黑发好像都变成了温暖的颜色。
“怎么？”
“不要说什么别太担心你之类的自恋话，我想说，你那边太吵了。我讨厌电流声。”
“哈？这种时候你能不能认真一点！”江鎏夸张得提高了音调，“我说，我会跑到这种有干扰信号的地方还不是为了你？要是让议会里的那些东西知道，大名鼎鼎的夏星眠夏教授跟恶贯满盈的格查尔组织头目混在一起，你还能像上次那样好运吗？”
“……”
沉默半晌，夏星眠坐直身子，她放轻了声音，用右手拇指轻轻摸着无名指的指节。
“我想，他们或许已经在怀疑了。”
“记得吗，上个月研究中心避开我，往14区的一个秘密研究所运送了一批关于最新仿生生命体的实验数据和研究用仪器。明明应该是一次保密计划，他们却高调地选择了军用航舰，还在这艘航舰被击毁后大肆宣称这是你们的手笔。”
“更奇怪的是，他们有意将我排除在这次计划外，却又在昨天派人来，指名要求祁安去14区回收由于此次事故可能会佚散的资料。”
“老天爷，这是什么鬼借口？那堆铺天盖地的鬼扯报道我可看见了，先不提什么脏事都往**组织身上推，那航舰可被炸的渣都不剩。难道说那些老不死的觉得有人相信这种程度的失事，老天爷还能大慈大悲留下点资料报告等着人去捡？”
“问题就在这儿。他们明知道这个借口很蠢，可他们仍然这么做了。我现在并不能确定他们在怀疑什么，但我想，我正在失去他们的信任。”
走到露台边，夏星眠望着外面生机勃勃的花园，叹息般喃喃自语。
“可他们仍然这么做了。”
“嘁……夏星眠，猜猜我现在在哪？”
通讯器另一端，江鎏突兀得转移了话题。
“什么？”纷杂的思绪被打乱，夏星眠下意识反问。
“我现在在11区的那个电磁基站。”
江鎏倚靠在一艘飞舰边，仰头看着天空笑，“你大概很久没回来这里了。托议会那些老不死的福，这里的太阳乌蒙蒙的，照在身上也感受不到什么温度。”
“你还……”
“别打岔。”江鎏拢了拢自己的长卷发，继续道，“在旧岁，甚至在星岁年，这颗星球的太阳还不是这样。那个时候的夏天总是很热，我们总是抱怨，一起逃课，忽悠姜瑜堇请我俩吃雪糕，再趁着看守都睡着了翻墙回‘监狱’。”
“那时候我们总因为这事儿挨打，可现在，即便他们有所怀疑，我们已经向前走了14年。”
夏星眠也笑了起来，露台边一尘不染的推拉门映出她的身影。
她其实有点认不得现在的自己。
除了眉眼之外，好像什么都变了。她的黑色短发留长了，脸比少年时瘦了一整圈，瞳仁还是黑色的，但鼻梁上习惯了架上一副低度数的眼镜。小时候不喜欢穿白色，觉得这样翻了墙弄脏了洗起来好累，玩疯了要半夜悄悄去孤儿院的厨房里偷剩饭吃；可现在她已经很习惯穿白色实验服，宽大的衣服下好像只剩一层皮包骨。
“江鎏，11区以前的名字是‘涅戈’”。
“是啊是啊，”江鎏坐回飞舰里，“夏教授记性很好，但是我也才37，倒还不至于痴呆。跟你说这些是想问，我现在离14区近得很，需要我去看看祁安小朋友吗？议会那个死老头的事总归急不来，但私人飞舰跨区可很麻烦。难得出来，我也不想浪费了。”
夏星眠本想拒绝。祁安那边的问题或许并不严重，而姜瑜笙连任成功将会是个大麻烦。即便她们现在并没有什么可行计划能够阻止这件事，又或者……
可是她看到花园里的玫瑰开了花。
她想到了祁安的眼睛。
“嗯……拜托你了，帮我看看她吧。”
小小得修一下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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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1.新元21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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