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情捧着手机，觉得手心都是汗。
他在等唐连说点什么，如果唐连再说一句话，他一定立马回复。
但过了好一会儿，对方输入中的状态消失了。
席情又忍不住想：我是不是得主动道个歉？
他还没有敲下电子键盘，思索间，就听见外面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和谁的呼喊。
“队长你不要紧吧？你怎么了，说句话呀，吃坏肚子了？”
好耳熟的声音。
一个人的脚步越来越近。
还有唐连朦胧的声音：“回去。”
“队长？”
“回去，别让我生气。”
这是真真切切的，不是从手机里传来的唐连的讲话声。
虽然他们多年未曾交谈，但席情还是一下辨认出来了。
……手心的对话框还温热。
他忽地有点近乡情怯的尴尬，抿抿嘴，转身钻进卫生间隔间里。
随即，他听见有人进来的脚步，紧接着是洗脸的哗哗水声。
席情屏住呼吸，目光不知放在哪，低头还看着手机屏幕。
没过几秒，又开始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
伴随而来的还有隔间外边嘟嘟嘟的敲击声，那声音是抖的，似乎拿手机的人手都不稳了。
职业选手的手怎么会不稳呢。
席情还在等，等这次唐连会说什么。
然后……然后呢？冲出去和他在洗手间相会吗？席情没想好，又被隔间外传来了一阵嘟嘟嘟的音效打断思绪。
是一段清除音。
对方输入状态已消失。
席情吸了口气，在对话框打下几个字：好久不见……
还没发出去，但对方的输入状态又骤然燃起，门外的人似乎噼里啪啦打了一串什么。
席情顿了顿，忍住没发，将这几个字删了。
但对方的输入状态也戛然而止，如此反复了两三次，双方一个字都没说。
席情没想到回归后的谈话成了这么困难的一件事。
他能和多年不见的老队长百战像过往一样打趣，也能和新认识的队友们玩的开怀。
就算遇到了早年的老朋友饶命或者谁的，他也能心平气和地聊上两句。
唯独面对唐连，他会变得踟蹰，变得犹豫，变得支吾不敢言。
就在这时，他听见外边一声重响，席情立刻推开门缝看去。
是唐连放下了手机，一拳砸在洗手池上。
他垂着头默不作声，脸上还带着缓缓滴落的水珠，侧斜的发也被打湿，落魄地蜷缩在主人脸侧。
手不会受伤吗？
席情眨了眨眼，心底莫名一颤，他伸手去推开隔间门。
与此同时，一个人的脚步急匆匆地也走进来。
席情的手一顿，隐约看见了金色头发的人。
吾王声音虚弱：“惊……唐连？”
唐连转头看了来者一眼：“凯恩斯？你来这儿做什么。”
“呃……我刚好，嗯……那个，想搞个电竞俱乐部，那个，要不要出去聊聊？”吾王打起了招牌微笑。
唐连点点头：“嗯，出去说。”
席情没想到这两人还认识，在他们出去后，也松了口气出来。
吾王这是来救场子的吗？也太不合时宜了。
他出了洗手间，回到包间里，惊魂未定地坐下来。
其他几个人表情都有些古怪，担忧地望过来。
百战心直口快：“小情，你被怎么了？”
“我被怎么了？”席情不解反问。
阿烈：“太惊险了，刚才我瞧见龙城的人也来吃火锅，又看你半天不回来。我去洗手间门口时刚好看见龙城的队员站在那，像是给谁放风似的！”
“我们一开始以为你被惊红按着揍了。”百战欲言又止，“后来听见没动静……以为……以为……就让吾王去看看，他私底下认识惊红。”
席情笑了：“以为什么？”
这两个家伙支支吾吾不敢说。
姜阿倒是淡定：“以为你被按着艹了。”
席情微微张开了嘴。这话说的……
百战和阿烈默默点头，还担忧地上下打量席情。
“我……他……”席情气笑了，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你们想什么呢？他是那种人？我们是那种关系？”
姜阿已经放下了碗筷，此时正犹如强迫症一般将它们摆得板正。
他语气很认真，很严肃，很煞有介事：“如果有一个人不辞而别，一别六年，明明当年跟我最好，他突然出现后，我却只能从别人那得知他的音讯。”
姜阿越说，席情越觉得心虚。
姜阿笃定地下了结论：“我没在联赛总决赛赛场上摁着给他艹了都是我有职业操守。”
平时沉默不言的姜阿语出惊人，其余几人愣得筷子都掉了。
席情一阵恍惚，结巴道：“……这，这，这，这，这，这，我也，我也，我也……”
姜阿淡淡地抬眼看着他：“你也没想离开？你也没想躲着他？你也不是故意的？”
“我和他……和他，不是……我和他……”席情越说越小声，“百战也没生我气啊……”
一旁的百战点点头，席情当年也没和他打过招呼，不过两个人关系还和过去一样，很有兄弟情谊。
“但惊神于你而言，和教练不一样吧？”姜阿垂下了眼，捏着自己指骨。“不然你为什么可以坦荡的面对教练，却对惊神躲躲藏藏？”
席情微微张了张嘴，发现自己居然没法再像之前一样，用囫囵话糊弄过去。
他觉得姜阿将话题引申向了他从未考虑过的领域。
太古怪了，太陌生了。
却也太理所应当了。
当年年少时，谁能不为同样耀眼夺目的同龄人侧目？
但也太满怀遗憾了。
当年年少时，谁能明白那种见之欣喜的期盼是特殊？
暧昧的情愫被热血的激情冲淡，又被六年的分别打乱。
席情理不清自己现在的情感，更别提去思考——唐连到底对他是什么感情。
“我猜惊神也和你一样。”姜阿将自己的指骨捏的发白。“你跑太快，六年里，他一个人想不明白对你到底是什么感情，这样的情况下。”
“他不疯才怪，小心点吧。不是你两打一架双双禁赛，就是他给你按在赛场上艹了。”姜阿直接下了定论。
“我……”席情咬了咬牙，微微闭眼，“好了，我知道了。我打算找个合适的机会，好好见他一次。”
姜阿点了点头，默然了一会，又悠悠开口：“记得戴套。”
“啊……”席情愣了一愣，“什么套？指套？搓键盘的？”
他说完，自己随即反应过来了一些和谐的事情，顿时斯哈一声，拍了下嘴。
“真不至于！”席情拿菜堵住姜阿的嘴，闷头干饭。
此时被迫加班的吾王拿着一堆资料推门而入，疑惑至极。
吾王：“你们在说什么……小队长，你脸怎么这么红？”
席情咬牙切齿：“没你的事，凯恩斯，吃完了，回去吧。”
唐连是这么叫吾王的。不知为什么，唐连一个选手居然也能和吾王谈商业合作。不过此时的席情没心思去在意这件事。
吾王顿时整个人都麻了：“别喊！别喊！电子竞技别喊真名！”
“凯恩斯先生，结账。”席情擦擦嘴巴，站起身要走。
吾王失声：“今晚免单，席情小队长，你到底被什么刺激了？”
打游戏的被喊真名真的很羞耻啊！
席情捂住耳朵，夺门而出：“白策教练，跟上！”
百战面目狰狞，推着阿烈：“小原山！回去了！”
“啊！住口！”阿烈尖叫，惊恐地拉住姜阿，“你真名叫什么！？”
姜阿淡定：“我就叫姜阿，有事吗？”
……
其他人默默离他很远，将他孤立。
姜阿：“凯恩斯？席情？白策？原山？我们不回去吗？”
“啊！”
“呃！”
“哦！”
“哇！”
荣光几人在火锅店大厅闹哄哄地推搡了一会，不敢太影响人家生意，纷纷约定回去算账。
·
楼上，龙城包间。
谣鸠忽然一抬头，眼神有点古怪地看了唐连一眼：“队长？你听见了吗？”
唐连无动于衷，正在和飞升争夺最后一块午餐肉：“什么？”
谣鸠压低声音：“我隐约听见有人在喊席情，不知道是不是巧合。”
唐连皱了皱眉：“席情？谁？好耳熟。”
他似乎真不知道那人的真名。
飞升张了张嘴，脸上浮现古怪微笑：“您搜索一下？”
唐连单手拿起手机，简单敲击后，微微一愣。
随后龙城几人看着他们队长身手敏捷地翻过了旁边吧台，夺门而出，向楼下奔去。
飞升悠悠地将战利品夹进谣鸠碗里：“我掐指一算，他定来不及。”
谣鸠低低一笑：“小师父坏。”
银河三千啧啧两声，嬉笑着用胳膊肘推了推灿璨：“你说队长什么时候能明白啊？”
灿璨满脸疑惑：“明白什么？”
飞升看不下去他俩哑谜，直接拆穿：“明白他对情七日那巴不得拆之入腹，恨不得掐着人脖子问他为什么走的感情，不叫——对宿敌的恨。”
“那叫什么？！”灿璨瞪大双眼，“除了恨他还有什么理由把一个职业打得全联赛不超过三个人敢玩？”
谣鸠觉得这人蠢得没救，揽住了飞升的肩，往后一靠：“这叫，对未婚妻不辞而别的怨啊，是吧？”
飞升深以为然，含笑点点头，顺势微趴在谣鸠肩头，拿着纸巾帮他擦干净嘴角的酱汁。
灿璨啧了一声：“我们俱乐部禁止谈恋爱！”
谣鸠扬眉：“你问队长禁不禁吧。”
楼上的龙城队友热热闹闹，楼下的龙城队长望着早空了的火锅大厅，捏紧了手中的手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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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不是情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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