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世界可以小的像瓶中的微缩景观，世界又可以大地跨越行星。我们相拥时，世界很小，我们对望时，世界又很大。
当飞机划过云层，从起飞到落地，画出一道美丽的弧线。
她们回到了曼谷，freen只告诉了nam和heng，她和Bec要回来的事情。在他们相聚之前，freen打算先带bec回一趟老家，去看看妈妈。
她们从曼谷出发，坐了好久的车。现在天气愈发燥热，freen额头上渗出细细密密的汗，她有些紧张，也有些说不明的怯弱，她当初不愿面对妈妈去世的事实，于是一再退缩，躲在自己脆弱又狭小的盒子里，在里面用沉默去代替面对。
车里的味道并不好闻，汽油的味道夹杂着燥热的风，有一种浓厚的推不开的黏腻和恶心。
bec靠在freen的肩膀上，紧皱着眉，胃里难受着，一句话也不想说。
等着车彻底的抵达了目的地后，她才冲下车，拿着塑料袋，站在路边使劲儿地吐。她一路并未吃什么东西，吐出来的都只是绿黄色的胆汁。
freen心疼地抚着她的背，一边又帮她把耳边细碎的头发理到耳后。
bec吐得什么都不剩下，她脚步有些虚浮，在路边站了一会儿，才接过freen递过来的水，仰头喝了下去。
清澈的水顺着她的喉咙直抵胃部，这一瞬，她才清醒了一些。
freen伸手帮她擦掉嘴角的水渍，然后问道，“好些吗？要不去买点药？”
bec摇摇头，伸手把freen抱住，像只小狗狗一样蹭着她的脸，轻声说，“我想回家休息，我们回家吧。”
其实在她们谈恋爱的那七年，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bec从来都没有来过freen的老家，这是第一次，她在经历了身体的痛苦后，还能那么柔软地说出“我们回家”。
freen眼角湿润，她那般小心翼翼地呵护着自己的爱人，轻柔地嗯了一声，然后牵过她的手，十指相扣，两人往家的方向走去。
她们一路走，一路讨论路边的小花，看着经过的小狗，指着一些新奇的小玩意，就这样，蹦蹦跳跳地走到了家门口。
freen站定，她看着这一扇关住自己童年和少年往事的门，深吸了一口气。
她的左手感知到bec握紧的力量，这才终于往前迈了一步，用钥匙打开了这扇沉重的门。
家里有点潮湿，许久未打扫，灰尘在门推开的一刹那，飞舞到freen的鼻尖，她忍不住地打了好几个喷嚏。
Bec从包里拿出口罩，细心地给她带上。
freen走到窗前，拉开窗帘，看到外面世界的阳光随着照亮了整个房间。她就站在光影交错的地方。她转过身，对bec说，“你先去我屋里待会儿吧，这里估计还要打扫一阵呢。”
bec看见的freen，只有一只眼睛在阳光下，剩余的一只却藏在了黑暗里。光是从她的后方打来的，却不知为何一下把她劈成了两半。她着急地上前，拉开另一半窗帘，看见了一个完整地被阳光沐浴的freen，她紧张的心才放下。
也不知为何，自从上次freen生病，在她面前倒下，她总是见不得freen一点虚弱的样子，一点都不可以。但凡有一丝一毫，她的心就像是被重锤敲击，痛又喘不过气来。
她看着freen，回道，“不要，我和你一起打扫。”说毕，她随手就把包扔到了椅子上，然后撸起自己的袖子，叉着腰问道，“bb，从哪里开始呢？”
freen失笑，然后牵过她的手，把她带到自己的卧室，拿着钥匙开了门，“那就麻烦你帮我打扫这里吧。”她说完又指了指客厅，解释道，“客厅只需要打扫一下灰尘，拖拖地就好了。”
Bec点点头，不再强求，她知道freen可能需要一个独自怀念的时间。
她需要在打扫的时候，去回忆之前在这个房子里发生过的母女之间事情，有美好的，有悲伤的，有拌嘴的，还有离别的。这种种的一切构成了她前面的人生，她需要好长的时间去回忆。
所以，bec贴心地关上了卧室门，她希望，在外面的空间里，她的，最爱的freen能够抱着往事的回忆酣畅淋漓地哭一场，只要哭过之后，她才能真正地从往事走出来，继续好好地活下去。
她坐在freen的床边，看着她卧室里紧凑排列的书籍，看着她墙上挂着的数不清的奖状，还有桌子上摆放的照片。
Bec拿起一张freen和妈妈的合照。她伸手轻轻地抚摸着照片上妈妈的容貌，轻声说，“妈妈……”她想要这样叫她，“原谅我之前没能及时地回到freen的身边，原谅我那般执拗，原谅我的自私。但现在....我又回到了她的身旁，这之后，我也一定，一定照顾好她。”她顿了顿，鼻子发酸，“我会很快长大，我会成为freen后半生的依靠，请相信我，也请你...在天上保佑freen身体健康，好吗？”
泪水在她话语落毕的一瞬，悄然滑落。她刚把照片那般细心地放在原位，就听到外面客厅传来的撕心裂肺的哭声。
bec走到卧室门口，伸手贴在门上，似乎就像是贴在freen的肩上。
“妈！妈妈！”她那般声嘶力竭地叫着。
“别哭，别哭...”她那般轻柔地安慰。
“妈，对不起，对不起，妈妈！”她跪在地上，痛苦地哀嚎，痛苦地道歉。
“不是你的错，别哭...”她在门前，怜惜地诉说。
许久，她一直都在哭泣。
bec选择停留在freen给她选择的房间，静静守护，默默陪她流泪。
直到她听到Freen再也没力气哭泣后，她才打开房门，一步，又一步，步伐坚定地走到她的面前，像她一样，跪坐在冰凉的地上，搂过脆弱的，满是泪水的她，然后慢慢收拢拥抱。
她们抱得那般紧。 freen刚才感觉海水就要没过头顶了，可突然有一只手伸来，使劲地将她拉了出来，之后，她回复了呼吸，一呼，一吸，她回复了正常的呼吸。
她轻轻拉开bec，看着她猩红的双眼，以及残留在脸上的泪痕，以及她眼里的自己，她终于还是微微偏头，轻轻地吻住了她的女孩。
吻有些咸涩，之后，有了薄荷的清凉。
晚些时候，月亮也出来了，她们在月光下，把屋子打扫地干干净净，她们给freen的妈妈上了一炷香，然后就依偎在沙发上，听freen讲了许多小时候的糗事。
“小时候也调皮过，就被妈妈抓着大屁股，那时候，就想着要快点长大，长大了，妈妈就不能打我了。”
“然后读书的时候，妈妈压力很大，她要一个人支撑起我们一个家，所以，我就想着要好好读书，我还是想着要快点长大，长大了，妈妈就不用那么辛苦了。”
“后面工作了，妈妈也慢慢变老了，好多次，我看见她都在偷偷用染发膏，我知道，她想要隐藏掉自己的白发。所以这个时候，我就不想要长大了，我不想妈妈变老。”
“我生病的那段时间，失去了许多，失去了快乐，失去了工作，失去了朋友，也失去了你，我看着妈妈照顾病床的我，就还是像照顾着小时候的我，那时候，我想过…我真的很认真地想过就这样直接死掉，但我知道，如果我真的放弃治疗，选择死亡，那么妈妈会更痛苦，你也会痛苦，我不想让你们难受，于是，我好努力地……想活下来，我想要变得健康，健康了，我就能找回你，找回不用操心的妈妈。”
“可健康之后呢....”她忍不住地哭出声，“这之后呢，大家都不见我，你也不再愿意接受我，妈妈甚至还因为我......”她低头呜咽，狭小的房间里充塞着那么多的痛苦。
bec一边流泪，一边听她轻言讲述，一边安慰她，“我在的，我一直都在的。妈妈呢，妈妈她会在天堂上等着我们的，等我们老了之后，死了之后，我们会再见到她的，那时候，你就会发现，原来妈妈早早地过去帮我收拾好了那里的家，我们可以在那里，更长久地生活下去。”
freen听着她的话，轻轻地点着头，她感知着bec的体贴与关怀，突然想起来，她也只是一个比自己小四岁的女孩，在自己生病失去她的那段时间，她也在失去。她甚至也曾经想要因此终结掉自己本来灿烂的，如花一般的青春和生命。
她回头注视着bec，轻声问道，“becky，如果当初我真的不治，如果我不能再回到你的身边，你的世界会精彩吗？”
bec顺着她的问题，想了想这件事存在的可能性，突然大哭。她皱紧着眉，委屈地拍打着freen，“你不能这样假设，我不允许你这样假设。”
freen揉了揉她的头，勾唇笑了笑，轻声说，“那我们一起好好地往前看吧，一直幸福地活下去吧。” bec点点头，哽咽着说好。
“我想，如果妈妈还在，她也一定会抱住我，告诉我，就这样，幸福地活下去吧。”
“嗯，会的。”
微躁的风，不圆的月，本是这个世界的常态，但我们也要趁着这日子，走下去，走过山峦，田野，去感受每一次风的吹拂，去遥望每一次月的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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