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问一只虫子,该怎么战胜食物链的物种压制所带来的恐惧。
那似乎只有两个办法——
第一,找到不得不这么做的理由,比如任务失败,会遭受比死还严酷的惩罚;或者任务失败,会让整个族群面临灭顶之灾。
前者是靠更为猛烈的恐惧来压制本能,后者则是为了大义,为了某种使命而抱着必死的决心进去拼了。
这两种胜算都很低,跟乌江边自刎的楚霸王一样,看不到生的希望。
那就只能选第二条路——找到更高一级的捕食者来帮忙,比如,平头哥蜜獾,或者空中的顶级猎手蛇鹫,老鹰。
而住在这附近的,又跟维坦部落关系良好的,愿意提供帮助的高级捕食者,似乎只有那一个家伙了。
这让西里弗斯非常苦恼。
因为那是他的姐姐阿曼达,这是个变异成了蛇鹫的美艳女郎,而他刚刚在上个月得罪了她。
他只能让其他人去送信。
他捏了把汗,转身看着地上跪着的窝囊废们,沉声道:“西蓝花,你去找阿曼达,请她务必过来处理掉那条过山峰,我怀疑是那个家伙吃掉了咱们部落的希望。”
西蓝花临危受命,赶紧站起来,稍息,立正,敬礼:“遵命,西里弗斯队长。对了队长,还有一个问题,执炬队长带出来的特别机动队——”
话音未落,西里弗斯便粗暴地打断了他:“你在教我做事?”
西蓝花捏了把汗:“不敢,西里弗斯队长,我错了,我这就去搬救兵。”
西蓝花赶紧带上两个亲兵离队。
等他走后,西里弗斯才低头看了眼手腕上的信号捕捉仪。
机动队的那些倒霉蛋,信号全都消失了,只有一个可能——死了。
既然死了,那就等回去的路上看看能不能找到尸首,而现在,什么都没有找回女王的虫卵重要。
他烦躁地在洞口踱着步子,也不让地上的士兵们起来,简直残暴不仁。
阿尛躲在角落里静静地看了一眼,默默地退回了山洞深处。
他要给阿卟通风报信。
结果龚卟听到了他的警告,却不以为意,反倒是笑着说道:“我的老伙计,你不用担心,我认识那只美丽的蛇鹫,她不会吃了我的。”
“为什么?”阿尛好奇地抬起伞盖,认真地看向这条巨大的眼镜王蛇。
阿卟没有回答,尾巴尖尖动了动,从肥硕的身体下面掏出来一张照片。
“她是我的未婚妻。”龚卟遗憾地叹了口气,“异变发生之后,我差点被她吓死,但是她很聪明,她会每天吃得饱饱的,离我远远的,这样她就不会想要吃掉我。不过这么一来,可就苦了其他的猎物们了。”
阿尛恍然大悟,他还是第一次听龚卟说自己的事情,一时好奇,多问了几句——
“那她知道你在这里吗?”
“当然,你该知道,远处有一道大峡谷,她就在住在峡谷的另外一边,这几天太热了,她没有出来走动,要不然,哪天你去峡谷附近觅食的时候,也许可以听到她优美的啼鸣。”
“那她会来看你吗?”
“不会,除非她吃撑了。”
“一次都没有?”
龚卟不说话了。
当然是有过的,那一次她特地吃得小腹圆圆,就为了避免猎食者的本能发作。
可是……
当她试着跟他那个的时候,还是差一点失控了。
天知道一只蛇鹫跟一条眼镜王蛇为爱鼓掌是多么滑稽的画面。
兴头上来,她那双钢铁般的羽翼一扑扇,尖锐的鸟爪便下意识收紧,差点把他撕成两半。
以至于他到现在都心有余悸。
他不得不向这只可爱的蘑菇发出过来人的忠告:“听着,伙计,你不要学我,一定要找个不会跟你产生物种克制的女朋友,要不然,不是你吃了她,就是她吃了你。即便你们都会变成人类的样子。”
这可真是个令人脊背发凉的忠告。
阿尛记住了。
现在,最严峻的问题来了,他还是很担心,问道:“门口那群人似乎跟她很熟,万一她愿意过来帮忙呢?你还是跟我一起走吧。”
“不用,你自己走吧,带上这些虫卵,鬼知道那群家伙是来做什么的,万一他们是看上了我的蛇胆,以后我就不能再保护你了,快走。”龚卟还是想留下来,一来,这里待着非常惬意,每天都会有猎物慌不择路的逃窜进来,让他轻松获取口粮。
二来,他要是去了别的地方,万一阿曼达过来看不到他会伤心的。
即便他有朝一日真的会死在阿曼达嘴里,他也不想做个逃兵。
天知道阿曼达当初看上他,就是因为他的英勇无畏。
虽然他只是个平平无奇的果农,可是他在某天晚上,制止了试图对阿曼达不轨的一群臭流氓。
从那之后,阿曼达便对他芳心暗许。
可惜阿曼达的父母看不上他,拒绝了他对阿曼达的求婚,并且棒打鸳鸯,给阿曼达介绍了一位精英人士。
谁让阿曼达是一位声名大噪的律师呢。
而他,只是一个承包了几万亩果园的果农。
所以他得感谢异变,这让阿曼达的父母变成了两只蟑螂,没多久就被白额高脚蛛给吃了。
只是,阿曼达的弟弟跟她的父母一样是个势利眼,百般阻挠,不允许他们结婚。
这一拖,他和阿曼达也变异了。
命运给他开了个天大的玩笑,如果他们一起变成蟑螂,也比现在好啊。
如今的他们,站在食物链的不同位置,只能隔着那深不见底的峡谷,遥相对望。
龚卟叹了口气,再次催促道:“你快走,你是我见过最神奇的蘑菇,离开这里,你一定会有别的奇遇,祝你幸运,我的伙计。”
阿尛不理解:“你的蛇胆是什么特别的东西吗?”
“当然。哦抱歉,我忘记告诉你了,蛇胆和熊胆都是好东西。据说那些无法变回人类形态的可怜虫们,一旦吞下蛇胆,就可以暂时解除生物变形,恢复人类的样子,而吞下熊胆,则可以让这个时间延长到一整天,甚至更久。所以你看,我其实还是有价值的不是吗?”阿卟自嘲的笑笑。
阿尛却笑不出来,他不想看到自己的好朋友丧命,变成别人餐盘里的一枚蛇胆。
他说什么也不肯走。
龚卟真是拿他没办法,只好叹了口气:“你可真是头倔驴。”
“我不管,你不走我就不走。”阿尛态度坚决,甚至伸出他的菌丝,准备孵化第二只崽崽。
龚卟只得投降:“好好好,我跟你一走。”
阿尛这才笑了,伸出菌丝,赶紧把毛巾包裹起来,拖走。
小饕饕则抱着他的伞盖尖尖儿,像个意气风发的骑兵,喊道:“哦,出发咯,去找好吃的!”
一蛇一菇,很快游走到了山洞最深处,尽头似乎是个死胡同。
然而龚卟很快移开了一块石头,露出了一个小小的洞穴。
阿尛很是好奇:“这里居然有洞,你打的?”
“我的老伙计,你太瞧得起我了,是穿山甲帮的忙,他叫洛伦兹,是我的朋友,就住在咱们隔壁。”阿卟老脸滚烫,幸运的是,身为一条蛇,他没有脸红的能力。
阿尛不明白打这个洞做什么,不过他很快就明白了。
这是一条离开这座山头的捷径。
出去后走不到半个小时,便来到了深不见底的峡谷上方。
原来这是龚卟为了出来偷看心上人的密道。
难怪要用石头堵着,免得被人发现。
阿尛爬上旁边的大树,眺望了一下峡谷两岸的距离,哦,天哪,恐怕他的菌丝全部用上,也没办法变成一座桥。
算了,还是躲在树上吧。
唔,正好这林子里有很多腐殖质,他可以饱餐一顿了。
龚卟留在树上:“你快下去吃点好的,我在这里放哨。”
阿尛赶紧带着崽崽,跑到大树腐烂了半截的树枝上,胡吃海喝起来。
唔,好久没有吃到这么美味的木头了。
阿尛进食的时候,崽崽便跳到了树枝上,盯着来时的方向,一脸的严肃。
阿尛吃完,好奇道:“小饕饕,你在看什么?”
“放哨。”小姑娘奶声奶气的,学着阿卟的口吻。
阿尛笑了,伸出菌丝把她卷回来:“走,孵你的姐姐去。”
“真哒!”小饕饕兴奋极了,赶紧跳到伞盖上,小爪子紧紧地抱住伞尖尖,免得把自己颠下去。
很快,阿尛在一处树枝上找到了一处废弃的鸟窝,菇占雀巢,开始孵化零号卵宝宝。
日头很晒,气温迅速攀升,树林里葱郁的叶子给了阿尛坚持下去的机会。
可是到了正中午的时候,阿尛还是撑不住了。
他把菌丝收回,准备下去找个阴凉的洞穴待着。
就在这时,头顶传来了一声嘹亮的鸟鸣,那是蛇鹫的声音,清脆嘹亮,足以穿透人的天灵盖。
哦不,他是个蘑菇,他只有伞盖。
他赶紧看了眼阿卟,可怜的阿卟,为了见一面心上人,居然下意识往树梢处游去。
阿尛赶紧射出菌丝,想提醒他冷静一点。
可是那只眼尖的蛇鹫,敏锐地捕捉到了几块闪光的鳞片。
那是她爱人身上的鳞片,曾经被她的爪子扣掉了几块,新的还没有长出来,所以闪光的中间有一处暗淡的地方。
阿曼达立马俯冲下来,将龚卟叼走了。
她直接飞到了峡谷对面,把龚卟放下后叮嘱道:“听着,别乱跑,我先把我弟弟赶走,再送你回去。”
龚卟眼含热泪喊着她:“阿曼达,我好想你。”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你赶紧找个石头缝躲起来。你要知道,我弟弟变成了虫子,他也会飞的。你快点躲好了,我去把他打发走!”阿曼达赶紧展开羽翼,从附近叼了一只原生的过山峰,回去交差。
所谓原生,指的是没有经过变异的,纯粹的动植物。
阿曼达雄赳赳气昂昂的落在山洞门口:“是它吗?西里弗斯。”
鬼知道是不是,西里弗斯蹙眉,没有回答。
当时大家全被吓得一佛升天二佛出窍,哪里顾得上细看。
总之,是一条巨大的过山峰没错。
西里弗斯只得收下了这条蠢蛇,起码可以跟女王交差了。
而且,丢失虫卵的责任在执炬,不在他。
他还有个不情之请:“对了姐,我有个曾经的手下还在谷底,他变成了一只巨大的耗子,你能帮我把他捞上来吗?”
阿曼达只想尽快打发他走,免得被他发现她的情郎。
她几乎有求必应,甚至没有跟他记仇。
这让西里弗斯觉得有些古怪,不过考虑到他这个姐姐跟赦维斯关系不错,勉强也能说服他自己忽略那一点点怪异之感。
很快,阿曼达把那血淋淋的耗子捞了上来,不无遗憾地告诉西里弗斯:“我尽力了,我赶到谷底的时候,那群耗子正在折磨他。你快看看还有救吗?”
“姐,拜托你把他运回维坦基地。”西里弗斯一事不烦二主,还是想让阿曼达再飞一次。
好吧,只要西里弗斯不会察觉到龚卟在她的巢穴里,她愿意再跑一趟。
她让西里弗斯带路,一起回去。
西里弗斯没有理由拒绝,只不过,飞行途中,他故意落后一点,命令西蓝花带人回去。
“去看看她的巢穴里是不是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她今天太奇怪了,前所未有的配合。”
西蓝花领命,赶紧折返。
同一时间,失去了好友的阿尛自责不已,在临时藏身的洞穴里哭了好久。
正伤心,零号崽崽松开了最后一根菌丝,破壳了。
出来第一句话便是:“爸爸,你哭什么?想我妈妈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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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二只崽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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