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的黑色泥雨没有停止的迹象，我盯着灰蒙蒙的天，嘀咕一句，“泉公子不在，我都没办法找到这泥雨的根源，好想办法停雨了。”
红皮青蛙跳上我的肩膀，“要是有一阵狂风就好了。”
我说，“我又没有一把称心如意的芭蕉扇。”
蝙蝠大象御使说，“你都能下起漫天遍地的甘霖，怎么吹不起风了？”
我看着这灰蒙蒙的天，再看到蝙蝠大象的两扇大耳朵，这不是一副绝佳的扇子？我将蝙蝠大象御使喊来，在它身边转了一圈，它似乎有些害怕，小心地问，“你是看上了哪块地方？”
我将耳朵拎起来掂量掂量说，“这双耳朵不错，比这双蝙蝠翅膀更大，能否煽起风来？”
它说，“能。”然后忽闪忽闪两阵风吹过。
红皮青蛙猜到我的主意，笑道，“那咱们去西山吹风吧，早点把这团乌云吹走。”
蝙蝠大象御使并未猜到这是什么办法，只能听话走到我面前，跪下让我骑上，再喊上剩下几只蝙蝠大象，一同飞到西山上。再一路走到高处，抬头看去，似乎离那乌云也近了一半。
红皮青蛙指挥道，“你们统统用耳朵扬起一阵风。”
蝙蝠大象御使说，“我们扇破了耳朵也吹不走那团污泥做的乌云呀。”
红皮青蛙说，“你先煽起来再说，恩人自有办法。”
蝙蝠大象只能听命，齐声煽起了来，却步调不同，没能造大风势，再试一次，依旧参差不齐。红皮青蛙指挥了三次，还是不得章法，有些生气了。“平时没见你们这么蠢，怎么今儿这么不开窍？要整齐，要整齐！”
试了五六次，蝙蝠大象像四位乐伎般吹起了一阵风，而我赶紧绕起手指的功夫，将那耳朵煽得更密集，扬起的风渐渐卷起，成了一团飓风，向乌云袭去，果然那团云渐渐移去。我加快手指的节奏，那乌云走得脚步更快些，可是见那四只蝙蝠大象的耳朵已经麻木，全身气喘吁吁，摇摇晃晃几乎要晕过去。
我赶紧停下手指的功夫，这四只蝙蝠大象马上躺下休息，摇头说，“想不到这百年没用的耳朵除了听声音，还能推云驱雾，可是这太废了，我都怀疑这耳朵是不是快掉下来。”
红皮青蛙说，“放心，这耳朵还是在你身上，一时半会儿掉不下来。”
等了一日，继续这扬风的工作，再吹去了一半。连续三日，那团乌云终于告别了病灶山，而我站在西山往下俯瞰，竟然比我之前来时的景致更加秀明，平添了温润和柔碧。
红皮青蛙说，“我看这病灶山在你的调教下，终于要回到几百年前的样子。”
我问，“几百年前这里是什么样子？”
“从前这山上都种植着各种奇珍异草，西山上都是熬药的芬芳，即便烟气缭绕，也都将山中动物滋养地红光满面，精神奕奕，常有人来拜师求艺，询问名草名药的踪迹，原本我是一只金皮青蛙，这是吃了多少年的毒，躲不掉，才变成这样的红皮。”
我说，“那也是辛苦你了。”
我不知是否躲过了清浅的监督，或者她正被花贯寺的师兄弟们欺负，无暇应付病灶山的变化。但我并不害怕，她能将我怎么办，无非是打我一记耳光，骂我几句话，最不济将我送进地狱受刑，除了我自己，已经没什么好失去的了。
我时常怀疑，过去的记忆是不是真的。
渐渐，我在病灶山找到了久违的快乐，因为脚上被脚铐拴着，走路艰难，基本都是蝙蝠大象御使驮着我来往。
红皮青蛙鬼主意最多，带着我走遍病灶山的各个角落，领取各处的歌颂感恩。
我说，“都被你说得太多，现在他们没人记得我的名字，只管叫我恩人两字。”
“本来都是将死的命，是你拯救了太平，叫一声恩人怎么了？”
我玩笑说，“你每日都坐在我的肩膀上，我看这声恩人是送给你的。”
红皮青蛙笑着说，“严格来说，我受这声恩人也不为过。”
我说，“也是，你说你以前是金皮青蛙，还未知你的身世。”
红皮青蛙说，“你可知我的前辈是谁么？”
“是什么？”
“那可是女娲娘娘。”红皮青蛙说，“女娲，女蛙，不就是我的祖先吗？”
我说，“那我可要好好孝敬你，万一以后还要找你去给神仙传话，这会儿我还不得卖乖嘛。”
红皮青蛙说，“我看你有潜力，要是能拜得一个神仙做师傅，你岂不能比清浅更得意些？”
我拿根木棍在石头上划，“我这种愚昧的天资，谁能看得上我？我又能成就什么气候？”
我想到曾经跟在雨轩和茴烟身后，见识荒山之上的奇幻事迹，觉得恍如隔世。记忆真是可怕，即便不惦记，可是在梦中，仍然点点滴滴将我惊醒。我醒来后，才知道自己现在的寂寞和孤独。
红皮青蛙说，“你拨动时光的功夫，这可是多少神仙都向往的技艺。”
我说，“可是我只能改变未来时间的长短，不能让我回到过去，我总是遥想，若是能够回到第一日来到荒山的快乐，我一定像茴烟一样，在白马乐园尽情享受轻松时光，而不是一个穷追不舍的执迷者。”
红皮青蛙说，“若是你能找到一个契机，找到清浅的破绽，将时光拨动，不就能治她于死地了么。”
我说，“我恨她，可我不想下这毒手。就像我没必要听从她的指示，将毒散播在病灶山中，”
红皮青蛙说，“你不收拾她，别人估计也会收拾她。”它的眼珠咕噜一转说道，“听说她近来在花贯寺的日子就不好过。”
“不好过也比我好过吧。”我指着脚铐磨出的血痕斑斑，“她总没有这个吧？”
“没有。”红皮青蛙说，“可是她却受了不少气。”
我倒愿意听听，“怎么说呢？”
“近来病灶山风和丽日，来过此处的那位净竹师兄就在佛堂中宣告：我说了吧，清浅一离开，这病灶山只怕就要恢复太平，没想到真这样，这正印证了我的推测，她就是毒，就是荒山的祸害。”
“清浅没解释？”
“当然解释了，还说尽日山中还有邪祟困扰，笼罩了数日的乌云泥雨，正是她用扇子送去了风，才解决了这荼毒的灾事。”
我说，“可是谁会相信呢？”
红皮青蛙说，“对呀，谁会相信，于是那寺中的弟子们，更是视她为不祥之人。使出各种手段对付她，比如在她的斋饭中混入污糟之物，派她在大雨滂沱之日巡察荒山，还用大风那只挑事之鸟去攻击她，害得她在钻石山的时候跌入养伤的巨蛇之中，差点直接被吞了。”
我说，“曾经没想到她性格如此乖张，不然也不会到处惹是生非，谁都不给她留个活路。”
红皮青蛙说，“以前她靠着刚毛猪，在病灶山中无往不利，现在没这名大将，即便做了神仙的弟子，也不过浪得虚名。”
我说，“那她在弟子中受委屈，也不想着反击吗？”
“她怎么不想呢，她用她多年熬制的灵药，去贿赂师门好几位得意门生，想达成多个联盟，可怨她自己鬼主意太多，每一份药丸都说是独一份的调制，结果其中有两位聊到此事，才发现清浅的手脚太多，到处立投名状，这下事情败露，全寺都知道了，无论收过贿赂还是没收过的，都不愿与她为伍。原本就狼藉的名声更是雪上加霜。”
“没想到她曾经的机灵劲，这会儿毫无用武之地了。”
红皮青蛙说，“这是她碰上荒山上的善良，好巧取豪夺。花贯寺那些削尖了头想挤着当神仙的弟子们，手段不比她更高明？”
我想到那张净竹的嘴脸说，“也是。”
“还说之前来过的那位净竹，原本只是人间挑大粪的，正巧某天有位神仙在人间视察，独自不舒服，躲在树林中方便，他路过闻到那熏臭的味道，一下认出来这是富贵之人，便好心一旁伺候，好日后行得方便。于是给神仙又是递纸又是打扇子，还用一盆香灰替神仙遮去污垢，再用花汁子替神仙祛味。”
我说，“他这个手法倒不像是挑大粪的，更像是古代皇宫中的公公。”
红皮青蛙笑着说，“可不是么，我们就说，他前世一定在宫中待过，所以才这样得心应手。”
“后来呢？神仙就让他跟着来了天上做弟子了？”
“当然不是，一开始让他待在耄耋山，饲养岛上那些长寿的动物，可是他趁不惊先生睡觉的时候，将一只千年的乌龟送给准提道人当坐骑了，这才让他一步登天，拜在花贯寺的座下。”
我说，“这也不是什么高贵的出身，他凭什么还看不起清浅了？”
“不过是他在花贯寺待的时间久些，又编造了些别人的身世，其中某一段还偷了泉公子的往事。以为别人都不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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