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总觉得被你框了一道。”
黎泽珏这样念叨着，但还是伸手去取下货架上包装好的蔬菜。
意料之外的，何明哲想要的奖励，只是一顿饭，如果说有什么地方特殊，那就是这顿饭的掌勺人，是已经很久没有下厨过的beta。
还有地点是那个黎泽珏已经很久没有回去过的小公寓。
甚至为了不再被狗仔发觉，几乎把西装焊在身上的黎泽珏只能就近在服装店里买了一身休闲的衣服，当然，不会是那种特别潮流的涂鸦上衣，只是普普通通的衬衣套着针织马甲。
“是因为我收起了你的眼镜所以不高兴吗？”
依旧帽子口罩严严实实的alpha推着购物车，接下这句话茬子，黎泽珏的眼镜被他放在宽大的口袋里，失去标识性眼镜的beta看上去并不像是三十岁的人，只不过在挑选蔬菜的时候会微微眯眼去看清而已。
“不只是。”
把香菇丢进购物车里，黎泽珏捏着下巴盘算着买一份料包回去煮一份清淡的三鲜锅。
“我上一次下厨大约都是五年前的事情了，这几年连超市都很少来，你这个要求还真应该拒绝，怎么会有人放着口碑不错的米其林不去，偏偏盯着我这个不在么下厨房的人。”
何明哲听着他的碎碎念，默默伸手在犯了选择困难症的beta眼前取下一份料包。
“这个就可以，待会再去买啤酒怎么样？”
听到这句话的黎泽珏有些意外：“啤酒不是对你们这些模特不太好吗？”
“我不是常规类型的模特儿。”
何明哲只是这样说，伸手搭在黎泽珏背后很小力气的推了一下，示意往前方走。
“那倒也是。”
黎泽珏也耸了耸肩，继续去研究那对他而言有些陌生的瓜果蔬菜。
至于肉类，在beta还在下厨的时候就从来没有学会看好坏过，黎泽珏一般在这件事上会无条件的相信商贩，因为他实在没法分辨。
除非全给他白花花的肥膘。
但好在身边跟着的何明哲是个极具生活经验的人，大致比划了一下，切肉的大哥就明白了，磨得锋利的刀轻巧的划拉几下，一块成色不错的五花就切了下来。
不过三鲜锅里适合用五花吗？
无所谓，黎泽珏觉得本质上是一眼的，味道也差不多就可以了，于是beta面不改色的接过放进推车里，然后伸出手指勾着推车头处的空隙往前走了一段。
“水果有忌口吗？”
超市灯光打下了，那些水果确实看上去就很漂亮，黎泽珏很喜欢外观好看的东西，当然在生意上他会规避掉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东西，但是超市的水果，最差不过就是太酸或者不甜，那种范围的反差beta可以接受。
“除了柑橘类的，我都可以。”
那种酸甜可口的果实，却会让何明哲身上起一部分刺痒的红疹子。
“那挑点草莓和提子回去怎么样？”
“好。”
答应以后，何明哲手脚利索的撑开购物袋挑选合格的水果，黎泽珏大部分时间都在观望，偶尔伸手放进去几个长得格外规矩漂亮的。
——
“我开始担心那个小冰箱能不能放得下这些东西了。”
两大袋的蔬果肉蛋，还有一提啤酒，车厢倒是放得下，只不过beta有些担心那款式老旧的小冰箱装不装的下了。
毕竟这其中还有一部分是黎总兴起买回去的零食甜点。
高大的alpha把东西提着放进后备箱，听到这些话只是笑笑：“没关系，有很多东西晚上就会用掉了。”
黎泽珏认可的点头。
beta刷卡刷的利索，alpha铺台阶也铺的利索。
......
“先把料包炒香。”
系着围裙的黎泽珏看着料包背后的步骤，看了眼眼前的铁锅，脑袋里快速回顾了一下刚毕业时熟记于心的烧菜步骤，决定走一步看一步。
滋啦——
香料和热油碰撞在一起的时候溅起不少油电子，还有不少白烟，熏的整个厨房都雾蒙蒙的，刚整理好冰箱的何明哲看着那些白眼从门缝里跑出来，赶紧起身走进去，看着在一片雾蒙蒙的厨房中还冷静烧菜的beta。
尽全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伸手去打开了油烟机。
做菜的步骤确实被黎总想起来了，但是他忘记了打开抽油烟机这个前提准备。
“黎总，不觉得呛吗？”
何明哲伸手把微微开着的窗户彻底打开，让油烟散去的快一些，然后回头看着好像无知无觉正往锅里倒水准备汤底的beta。
那股香料味让alpha灵敏的嗅觉有些刺挠，忍了忍才不打出喷嚏来。
“嗯？我倒是还好。”
料包完成的差不多了，黎泽珏把洗净切好的肉先放了进去，拿着刀正给香菇切着花刀。
“这种程度的味道对beta而言还好，但你或许会觉得不舒服吧。”
“其实也还好，没有那么敏感。”
说着，何明哲揉了揉发痒的鼻尖。
“是吗？”
黎泽珏挑眉看了他一眼，何明哲有些心虚的侧过眼神去。
“那如果没关系的话，你帮我把饭烧一下吧，米刚洗好。”
“好。”
这顿饭有些许的兵荒马乱，但好在熟悉过后，黎泽珏想起了那段时间的手感，这件小公寓毕竟是他发家的地方，他也在这个小房间里生活了三年的时间，短暂的磨合过后就已经很熟练的找到被放好的各种用具。
暖黄色的灯光，微黄的格子桌布，还有冒着热气的汤锅小炒和零食都摆在桌面上，刚冰镇好的啤酒罐子上冒着水珠，两人份的餐具也被摆好。
黎泽珏其实有些恍惚。
他太早的出来打拼，潜意识中对这个房间的记忆，从来没有第二个人的存在。
但搬着板凳的alpha显然将他拉回了现实。
“黎总？”
“嗯？”
“要吃这个吗？”
alpha手里是黎泽珏一时兴起买的零食中的一份，很寻常的膨化食品，在生活改善的这几年里，黎泽珏都没有购买过，毕竟他连超市都不怎么去了。
鼻梁上重新戴上的眼镜昭示着三十岁的beta的现实，但眼前暖色的画面和年轻的alpha又让人有些恍惚，像是被工作夺走而遗忘的，二十多岁的最后几年回过头来寻找。
“打开吧。”
成年以后想要什么东西，都不仅仅只是想要了。
也是一种对遗憾的追补。
......
“很好吃吗？”
黎泽珏喝着冰镇的啤酒，很少动筷子，反倒是对面的何明哲一个劲的吃汤锅里那千篇一律味道的食物。
“当然很好吃啊~”
何明哲回答的语调就和大学时还保有天真的男孩们一样。
“真的？明明就只是汤包调出来的味道。”
beta拿起筷子，夹起在咕噜噜的奶白色汤中翻滚的香菇，那上面有他划出的别扭的十字。
咬一口，依旧是那千篇一律的味道，每一家用这种汤包的店铺都是一样的。
看着吃的正高兴的alpha，再一次感慨对方的不挑食。
“感觉你吃什么东西都会很香的样子。”
这样念叨着，想再喝一口啤酒，却发现隔着热气，何明哲停了筷子看着自己。
“不一样的。”
alpha看着碗里卖相不一定很好的食材。
“如果和这餐饭相比，再好的餐厅和大厨都比不过。”
“为什么？”
“因为就是不一样，地点、起因、人物，这所有都是构成的要素。”何明哲看着他，这样说，
“我从很久之前就很想有这样的一餐饭，不死板不苦闷，只是单纯的吃一餐饭。”
“你的意思是我之前带你去的咖啡厅很死板？”
黎泽珏下意识的调侃。
“当然不是。”何明哲在这段时间也慢慢摸清了beta喜欢逗弄他这件事，“秘书小姐应该把我的资料都整理过给您看的。”
黎泽珏手里的啤酒不知不觉中见了底，只剩下一点点液体的易拉罐被苍白的手拿着晃悠，他知道，在这几周的接触后，alpha与他的关系比起之前好了不少，眼下，一直装作乖巧孩子的何明哲，好像准备慢慢告诉他不那么美好的过去。
毕竟不久后，黎泽珏就要作为负责人照看alpha的易感期，在那之前变得亲近一点，或许能帮助他不被失去理智的alpha当作要消灭的敌人。
“我的父母是在没有爱情的情况下生下我的，我只是一个他们用来堵住催婚压力的产物而已。”被放的冰凉的蔬菜被他吞进肚子里，“而且那个时候，我的基因问题就像是怪物一样。”
“谁会喜欢一个天生白色头发的婴儿？在我记忆里是没有人的。”
偏僻的县城里开出了不同于周边色彩的纯白。
“我的父母不久之后就离婚了，所以我有记忆开始，就是双方的老人家照顾我长大。”
在这个小公寓里，二十六岁的何明哲毫无遮掩的展露出被藏起二十余年的银白色发丝，虽然老人家很照顾他，但毕竟害怕邻居的风言风语。
大部分的情况下，小时候的alpha都是孤零零的坐在房间里吃着餐食，因为总是会有邻居串门，为了遮掩这个异样的存在，他只能躲起来。
“这还真的是我第一次，在家的氛围里吃一餐饭。”
大学时因为基因问题被学校隐藏，他的生活轨迹很早就和同学们错开。
就那样躲藏着过去了二十多年，在获得确切的报告之前，在这个社会上，何明哲只能一个劲的藏好自己的不同。
“是第一次，但不会是最后一次的，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黎泽珏只是这样说，弯腰去勾被放在推车上的零食，最终选定了一盒撒满糖霜，巧克力淋面的甜甜圈，从那显眼的颜色上就看得出来这里面会有不少科技与狠活。
但眼下beta觉得，该做一些随性的事情，让没有安全感的何明哲有些许实感。
“分一半怎么样？一整个我吃不下。”
听到他这样说，何明哲笑着接过起身去厨房。
“那我去切一下，要草莓味的？”
“不，原味巧克力的。”
就这样，这餐饭来到了甜品时间，奶白色的汤锅还在咕噜噜的冒着泡，alpha端着切好的甜甜圈来的时候顺手关掉了电煮锅的开关，黎泽珏看了一眼那只剩下几片菜叶子的汤锅，默默感叹一句年轻人的食量不错。
然后起身把桌子收拾出一块空地，切好的甜甜圈摆在那里。
在轻松的品尝那普通又不普通的甜甜圈的时候，beta和alpha整理好桌上的餐盘，放到了洗碗池里。
至于什么时候整理？
那肯定要在甜品时间之后。
——
“我一直很想问您一个问题。”
“说吧，在我吃完之前会回答你的。”
beta咬下一口，嗯，干巴且平淡的味道，甜味只浮在外面的巧克力上。
“从一开始，您好像就在帮我，为什么？”
何明哲终于鼓起勇气问，他之前也遇到过突然发善心的人，但那些人的动机向来不正规，不是图他的外表皮囊，就是希望从他入手去了解行业内幕。
所以一开始，对于黎泽珏的帮助，他是有些犹豫的。
但那时候他已经一无所有了，所以也没有什么选择。
“你觉得我所做的只是因为想帮你这个可怜的alpha吗？”
beta看着他，无奈的往后靠着椅背。
“如果你觉得这些都是对你的帮助的话，那么也要记得，我会选择接手你这个模特，是因为你达到了我的标准和要求，是对于我有价值的存在。”
黎泽珏抬手指了指被何明哲拿在手里却没动过的甜甜圈。
“就像食物，在可选择的范围内，我会选择更好的，而之后要怎么包装和宣传，只不过是利益获得之前的准备。”
“不过还是不要太在意这些帮助比较好，对你来说很重要，但对我而言只是平常。”
说完这些，黎泽珏也吞下最后一口甜甜圈。
“为什么不在意？”
“因为我是你的上司，你是我的员工，我们之间走的最近的距离或许也就是像今天这样，往后可能只会越走越远。”
“可是我不会的。”alpha看上去有些固执，就像是一定要报恩的话本角色。
“没有人知道会不会的，何明哲，当你的身份被公开以后，伸来的橄榄枝只多不少，我的合约只会买下你几年的自由，但绝不会是永远的。”
beta看过很多和老东家反目的例子：“未来是很不可控的，所以不要让多余的情感联系阻挠自己。”
就像ABO社会的潜规则，每种性别都有不同的人生道路。
“今天我就先回去了，如果有什么事情电话联系就好。”
黎泽珏准备离开，在拧下把手的时候侧身看着还怔仲在原地的何明哲，像是能看到他具象化的不安，只能无奈的补充：
“别担心，第一份合约期限中你依旧会由我亲自负责，等你易感期的时候，我也会在周围的，别太担心，也别恐惧未来。”
无论是谁，都会从恐惧未来，变成接受未来的。
但此时他们都不知道，会成为彼此的未来。
此时还很理智的B X委屈巴巴的A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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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未知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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