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点烛光,照得温菁目光如炬:“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旁人不信我,哥哥还不信我吗,这笔帐我算过,可只要等王家鱼庄股份从我手中出手的那天,别说是这些利息,我赚出的银子,足够咱们再开一个漕帮当铺。”
温长安不如温菁聪明,可为人一向谨慎,这些年漕帮当铺在他手里,已经不是其父在时的景象,凡事都规矩了不少。他或许少了些创业的野心,但是却有一份守业的小心,温菁的手法如此激进,哪怕他再信任这个妹妹,心里也是打鼓。
“哥哥。”温菁拉了拉温长安的衣袖:“王家插手漕运,这些日子我们家的生意已经冷了好些,当铺虽然照常运营,可是你规行矩步,虽然当铺的口碑见好,利润却在下行,青城州的盘子就这么大,一茬茬的新人冒出来,我们温家不进则退啊。”
见妹妹言辞恳切,温长安已是有些动摇:“青城州就这么大,当铺就这么几家,我出手交易,必然引人察觉,到时候若是被揭破我温家私动客户典当物,怕是口碑就全毁了。”
“这个也不难,我们温家做的是漕帮的营生,只要将这批典当物运出去,人生地不熟的,临近各州的当铺未必了解个中详情,就算是有所怀疑,大家不在一处竞争,只要有钱赚,他们也未必愿意管这些闲事。”
温长安虽系长兄,可自知天资不足,一向肯听这位妹妹的话,她既然已经安排妥帖,温长安也只得点头了。
不出三日,袁晏便回了青城州,他此行随林夫人前往的弘福寺坐落在隔壁闵江州的一座岛上,那里海天相连,风景甚好,所以地点虽是偏了点,香火却旺。
袁晏把弘福寺求来的香袋给兴业办的人分发下去,温菁拿过一个,柳青的香袋上结了桃红的穗,又用金线缝了平安二字,她笑着对袁晏说道:“林夫人跋山涉水带你去一趟,竟然不是给我们袁大人求一个好姻缘。”
袁晏单独拿出一个大红的香袋,上面刺的“康健”二字,交给了钱代,这些日子钱代的母亲生了一场病,总也不见好,袁晏去看过一次,老人家年纪大了,古代的医疗水平又摆在这里,明显已是弥留之际,见钱代日日为此悬心,这次去弘福寺,他特地求了一个香袋交给钱代,希望他能略宽些心。
钱代接过香袋,道了声谢,可想到母亲的病,他脸上还是未露喜色。
袁晏回头看了一眼温菁:“这还不是托了你的福,我非你不娶的谣言可是你散出去的吧。如今我母亲早就不求我能喜结良缘,只求我早日回头是岸,离你越远越好。这次去弘福寺,路上碰上一个圆脸和尚,说我天生犯寡星,若是婚配,必将小命不保,她就更是着急了,差点没逼着我当场剃度出家,还是那和尚说我官身出家有违律法,这才拦了下来。”
温菁将那香袋抛在空中,又反手接下:“别人不知道你,我还能不知道你,那算命的和尚,就是你安排的吧?”
“那是自然,这招不错,你不妨下次也试试。”袁晏动手沏了壶茶,兴业办的规矩,无论何人当差,都不许带侍女小厮,凡事自己动手,袁晏也不例外。
兴业办办公的内厅也做了交易处相同的告示板,好让不在交易处的同僚们也能及时了解到市场上的消息。徐往王家鱼庄的寄售已经在兴业办挂了一月有余,难得这几日竟陆陆续续地售出了一小部分。
袁晏问道:“禽疫难道有所缓和了不成?王家鱼庄的股份这是要起死回生了?”
温菁看了一眼告示板:“倒是没听说禽疫有所好转,不过这王家鱼庄自我们开市以来就不曾跌价,如今受禽疫影响,价格已经接近腰斩,或许是有哪个不怕死的,想着捡便宜呢吧。”
听温菁这么说,袁晏也就没有再多问,他凑近了炭盆烤了烤火,这是他来到青城州的第一个冬天,这里没有暖气,也没有空调,他每天就这么哆哆嗦嗦地四处找火盆。
“我出行之前跟你们说过,青城州兴业办的事情这几个月在京里议论纷纷,所以皇上决定派几个户部的大臣作为钦差,了解一下兴业办的情况回京禀报,算着脚程,他们差不多也该到了,要向他们提交的材料我已经理得差不多了,你们也再熟悉熟悉,到时候就由我们三个接待来访的钦差。”
钱代闻言,向袁晏点了点头,温菁将一张书稿放在袁晏手里:“这还用得着你交代,兴业办是你一手创办起来的,讲演的文书我没法替你代劳,但是这批钦差们探访兴业办的每日行程,乃至他们的衣食住行,我都已经一一安排妥当了。”
从前袁晏只觉得,接待工作尽是些花架子,既费时间,又没有实际成果。可是他如今自己做了兴业办的管理人,他才真正意识到,哪怕是花架子也得先搭起来再说,天高皇帝远的,京里要了解兴业办的情形,全凭钦差一张嘴,所以这次钦差出使,接待上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不然他们前后说茬了个一点半点的,在这样的封建王朝,他的心血一朝倾覆也不无可能。
袁晏看着温菁列出的清单,温菁胆大心细,大事上拿得准,小事上也常有她独到的心思,这些事交给温菁,袁晏一向放心,他草草看过,就准备点头了事,可却看到她将钦差们安排在王家鱼庄的客栈里。
袁晏问道:“王家的客栈倒确实是依山傍水,称得上是青城州一景,但是现在禽疫毕竟盛行,听说从前王家将禽类养在白湄湖里,让钦差们住在河畔,万一染病怎么好?”
“我已经派人前去问过了,王家怕禽疫影响到他们真正宝贝的白鱼,因此早以将白湄湖里养的鹅都扑杀干净,该打扫的也都打扫了,何况这次选择的客栈,不为游湖,只为赏景,特意选在了白湄湖近山的一侧,那里地势高,离湖水也远,从那上面望下来,一湾湖水就如盛满月光的碧玉盘,最是好看。”
温菁将书稿从袁晏手里抽了出来,只要离养过禽类的湖泊够远,想来也没什么大碍,袁晏点了点头:“那就照你说的办吧,谁还有你会乐。”
兴业办的设立,不在胥国掀起波澜是不可能的。
有人建议兴业办不应该仅为青城州服务,全国各州有经营前景又有融资需要的企业,都应该在兴业办挂牌交易;也有人说,兴业办助长商贾之势,兴业办的主事袁晏与青城州各大富商均有交集,如今袁晏借兴盛青城州商业,既有财力又有声望,若不打压其势,恐其生出对皇权的不敬之心。
那些讨论袁晏的说法,明指袁晏,暗指简阳王,近年来皇帝怠于政事,而简阳王如日中天,袁晏当初创建兴业办,就是借的李寻同简阳王之势,朝臣自然也将袁晏视为简阳王的人,部分不愿意看到皇权旁移的帝派,就借着袁晏的由头做筏子,要求皇帝过问青城州政事,与简阳王叫板。
皇帝不愿意正面与简阳王起冲突,可又不能寒了自己仅有的一批拥趸的心,正因如此,才有了此次的钦差南下。
关于此次钦差南下的来意,李寻早已同袁晏讲明,他们二人也基于此,判断此次钦差来访,必是雷声大雨点小,皇上并没有打算顺着那批朝臣的意思打击兴业办,不仅如此,只要有简阳王在朝中助力,这还会成为兴业办推向全国的一个重要契机。
因此本次钦差来访,袁晏不仅提前准备了兴业办全套资料,更是全程陪同,力求将兴业办的运作思路及各处关节都与来使讲明。钦差想要用几天时间弄清袁晏跨时代的金融手法虽然并非易事,但一来袁晏的手段都经过本土化改良,二来已有现成运转的活例子,三来这次来访的钦差多是户部的官员,对经济民生问题本就有一定的见识。
因此钦差们在青城州逗留七日之后,就预备启程返京,回顾他们在青城州的七日,也算是宾主尽欢,钦差副使连连夸奖袁晏的设计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虽然多少有些场面上的言过其实,但是态度上看还是很正面的。
钦差回京,朝中又是一番热议,简阳王的消息再度传回青城州,说皇上查看了钦差的奏报,不仅没有起打压青城州的心思,还对袁晏颇为赏识,不日就会有旨意下来,让青城州的兴业办面向全国的企业和百姓开放。
虽然向全国开放的筹备兴业办早就暗中着手准备,但如今旨意下来,兴业办在保证现有交易不受影响的前提下,还要修建新的交易大厅,招募培训更多工作人员,也是忙得团团转。
袁晏前些时日忙于接待钦差,也没有注意到,徐往挂牌的王家鱼庄的股份,在钦差来访的几日内已经销售一空,撤下了交易的牌子。而青城州的交易情况,也因为如今这一道旨意,迎来了它前所未有的暴涨,那王家鱼庄的股份不仅回到了禽疫前的交易价格,如今的走势还一路向好,大有继续上涨的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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