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脸上是劳作后泛起的红晕,两颊上还挂着出的细汗,一对大眼睛看起来格外的机灵,她不似一般农家女那样见人就躲,看到林子里来了生人,对着袁晏等人直接迎了上来。
考虑到这是古代,青年男女之间,还是多一重忌讳,袁晏给眼前的姑娘见了礼,说明了来意,求见何家的姨姐。
“何家的姨姐就是我妈,今天陪着我奶奶进城拿药去了。这两年我奶奶病了,我妈要照顾老人,这片梅林都是我在料理,有什么问题,问我也是一样。”那姑娘一面说,一面提着篮子往院子里去,袁晏等人也只得跟上。
穿越到这里,不仅商业不像历史书上写的那样受封建统治者压制发展,也不用动不动就对达官贵人行叩拜大礼,连姑娘也不像历史书上那样娇怯忸怩,顾忌着男女大防,老天把袁晏送到这样一个地方,果然还是看他过劳死可怜,对他存了几分怜悯的。
姑娘解了头巾,又洗了盘青梅,为他们三人泡好了茶水,袁晏观察了庭院房舍,这姑娘家中虽算不上清贫,但也并不宽裕,收拾得却是清清爽爽,待客也热情周到,这姑娘向袁晏说道,自己姓方,其母与何家娘子乃是表姊妹,这一小片青梅林,也只供应合缘一家酒坊。
钱代尝了尝,这青梅的品质并不比陈家的差,又问方姑娘这青梅的供货价,两家本就有亲,又是村里后院自家栽的果树,价格上确实比陈家的供货价要低了不少,本以为这样的农户之家,未必有详细的账目,哪成想小方姑娘上过几年学,如今操持家务明明白白,每年青梅的产出和进出的账目都存有记录。
钱代一一记下,与袁晏一道谢过方姑娘,方姑娘见日近中午,这里要进城,快也要一个多时辰,便留几人用饭,钱代听闻方家寡居的祖孙三代,日子过得不易,哪里好意思在这府上用饭,执意要辞。
还是袁晏小声劝他,既然方家不易,他们今日用饭,给过饭钱,正是贴补方家家用,两全齐美,此刻若辞,方姑娘只怕多心他们看方家简薄,拂了姑娘一片心意,反倒不美。
钱代见袁晏言之有理,这才安心留下来用饭。
小方姑娘做的面食,汤底是猪油炒了新笋,再添上蘑菇、木耳,煨了三鲜的汤,出锅撒上葱花,每人碗底还卧了一颗鸡蛋。
农家庭院之中,来上这样一碗清清爽爽的面,连袁晏都不由得食指大动,几人没有多话,不过一会功夫,各自的面碗都见了底,连汤头都喝了个干净。
饭毕,方姑娘收拾起桌上的碗筷,袁晏从怀中拿出一锭银子,放在用餐的木桌之上,向方姑娘说道:“方姑娘,我们叨扰一场,扰了你半日不说,还有幸吃到这样好的面食,这里的银两,虽不足感激姑娘一场辛劳,也是我们一点心意,万望勿辞。”
方姑娘并不接那锭银子:“来者是客,我纵是招待,也不过是以我所能,袁公子瞧瞧,那鸡舍里有鸡,可我并不曾杀了待客,因为那是下蛋的母鸡,我奶奶年纪大了,身体不好,鸡蛋蒸了蛋羹,就是奶奶的补养了。如今这锭银子,足可以买十只鸡,袁公子的心意我领了,可这银子恕我不能收。”
那方姑娘不卑不亢,有理有节,袁晏只得将银子收了回来:“方姑娘既能读书认字,账目也理得清楚明白,又做得一手好饭,这梅林虽好,到底产出有限,要养活你们祖孙三人,也是不易,何不借着这么好的景致,开一个农家酒肆,来朝云山游玩的旅客,乃至来往买卖青梅的商人,要吃饭歇脚,生意总不会差的。”
方姑娘看向袁晏:“我早几年便有此意,偏奶奶又生了病,看大夫拿药,我们这样的家庭,统共也拿不出几两银子来,还是何家姨娘贴补着度日,要想开一间酒肆,需要不少本钱,巧妇也做不出无米的粥来。”
方姑娘让了让,给袁晏看她身后的房舍:“要去典当,这个家哪有什么值钱的东西,那亩梅林,是我们一家三口赖以生存的林地,断不能当。若是去借贷,利息骇人,一个不成,就是拿一家老小的性命去赌。如此还不如专心料理梅林,糊口也就罢了。”
袁晏听罢,从腰上解下了他袁府的腰牌,对方姑娘说道:“我今日去后,会着我府上的小厮给你送一百两银子过来,届时你将这腰牌给他。这一百两银子,就算是袁某入股,雇人、采买,这笔银子如何使用,全听姑娘安排。从此这间梅林酒肆,年底结算一次,我们二人五五分账。”
方姑娘大惊:“这如何使得。”
袁晏将腰牌塞到方姑娘手里:“姑娘不必客气,袁某也并非施舍。我是真正看好这里的生意,此处风光不错,离城区又不算太远,不缺人流量,又没有成规模的茶楼酒肆,你这房舍背后一片梅林,正有一番野趣,你的厨艺好,心里也有谋算,我料定,咱们的买卖只会赚,不会赔,袁某只等着今年年底,拿姑娘的分红了。”
听袁晏一席话,方姑娘也不再推脱,将袁晏的腰牌接过:“既如此说,我方盈定不叫公子失望。”
袁晏等人启程回到李府,将今日所收集到的材料整理抄录,留作底稿,袁晏的字此时仍是拿不出手,凡是要提笔的事,还是由钱代代劳,袁晏十分过意不去,可钱代却不以为意,很是个友善的同僚。
袁晏打发了金谷回到袁家取了银子,依约送去给方姑娘。见钱代忙的差不多了,便问道:“钱参军可知,这青城州里有多少当铺?再者可有地下的钱庄?若是要打探三家酒馆借当的情况,是否可行?”
钱代搁下笔,对袁晏说道:“这当铺钱庄的买卖倚重现钱,寻常人轻易是无法开的,这青城州里总共三家当铺,两家钱庄,这三家当铺中有两家是林府所开,自是不必说的。至于最后一家当铺,则是码头上漕帮所开,漕帮里聚集着三教九流各色人等,买卖自然也算不上干净,听说借着典当之名,暗地里也做些替人销赃的勾当,袁参军所说的地下钱庄,成得了气候的,也只有漕帮这一脉,其余的无非是些流氓无赖,手上放不出去几个银子。”
“明日我计划去查几家酒坊的典当借贷记录,依照钱参军的意思,这漕帮所经营的当铺和地下钱庄,想必不好查了。”袁晏在想,会计师难道没有过劳死的吗?按照他们的工作强度来说不应该啊,穿越之神怎么不给他再送一个会计师过来,如今连企业的资金情况都要他来查。
钱代笑了笑:“不干净的钱庄却未必难查,只要银钱开道,主顾们的私隐在他们眼里可不算什么。”
“可李知府并没有给我们拨买消息的钱,冒昧问一句,你们往常办差,都是怎么向知州请款?”
这一下,倒是钱代有些错愕了:“寻常办差,若是衙门的公务,便事前向衙门的账上支取,若是李府的私务,就找周管家,从李知府的私账上走。此次虽是公差,却是造办处的名义,这造办处的钱都是来自皇上的私库,每一笔开支都得有具体的名目,此次从品酒大会到我们外出的一应行程,都是袁公子安排,我还以为,还以为……”
“还以为什么?”
钱代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还以为袁公子家财万贯,不计较这许多呢。”
好家伙,看钱代这意思,自己现在是付费上班?差旅补贴没有就罢了,连买消息的钱都得自掏腰包啊?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这辈子袁晏确实是个够格的富二代,袁家也好林家也罢,谁也不指望他这点俸禄过活,更看重的是袁晏能有点出息,给两家争个脸面也就罢了,为袁晏的事业花点小钱,想来两家不仅不以为意,恐怕反以为荣呢。
“钱参军所言有理,造办处都是皇上的私房钱,没得为了这些小事从皇上口袋里掏银子。这买消息的钱还是向这几日一样,由我出了吧。”
两世为人,袁晏还没有说过这么豪横的话,虽然都是打工,但是倒贴钱打工,怎么就不能算是股东了呢?这兜里有钱就是不一样,精神上立马就老板了起来。
方才听袁晏那样子问,钱代还以为这几日的开支都得自掏腰包,如今听袁晏话锋一转,才放下心里的一块大石,这心一宽,立刻拍了袁晏几句马屁,并保证地下钱庄买卖消息一事,全包在他身上。
第二天,袁晏一早便来到了林家的当铺,查看三家酒坊的典当记录,如意与合缘两家,连同其主事人徐进兄弟、何娘子夫妇,都未在当铺留下过典当记录,独有沁芳一家,以沁芳酒坊的地契抵押,从林家的当铺里借走了一千两银子。
若是仅是如此,倒还不算什么,钱代在漕帮当铺查到的消息,沁芳酒坊的老板娘李夫人,还在那里典当了一套钗环首饰,并几个金项圈,看那形制,保不齐还是李夫人的嫁妆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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